30礼轻情义也轻与蓝城满眼绿色、秋意绵绵的情景不同,北京已是银装素裹,一幅冬日景象。权磊无心欣赏这北国风光,一下飞机就给东方打电话。大厅里闹哄哄的,他朝四处看看,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最后躲到洗手间去打。电话接通了,权磊告诉东方,自己刚到,正在机场等行李,看中午能不能见个面。东方“哦”了一声,说他在开会,让他过一个小时再打来。明天是东方父亲60大寿,权磊此次进京,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来之前,他让丛林去海洋岛采购鲍鱼。海洋岛鲍鱼世界闻名,大部分出口国外,十分紧俏。丛林托了熟人,买到二十斤大鲍,三个半一斤,个大、营养丰富,是极好的补品。当然价格也不菲,一斤鲍鱼相当于刚入职场的大学生月薪。另外又买了十斤中鲍,十斤小鲍,预备给东方的秘书、司机之类。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因为职场的特殊位置,和东方朝夕相处,因此就有了话语权,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光是准备这些东西,丛林就忙了一个星期,回程时遇上台风,被困在岛上两天,虽然平安返回,但也虚惊一场。当然,这些情况东方明并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就不会这样了。权磊想。刚才东方说话语气冷漠,与上次在蓝城见面时判若两人。那次他们谈的很投缘,加上张棋,三人喝了一瓶XO,喝得东方意兴阑珊,走时拍着权磊的肩膀,热情的说,有事来北京找我!现在他满腔热情地来了,这东方怎么像刚下过的雪似的,冷嗖嗖的。难道那些话都随着酒精挥发了!或许是真开会,讲话不方便。权磊安慰自己。这当儿,丛林已取出行李,两人走出大厅,等了辆的士,向市区驶去。丛林在金融大街预定了酒店,因为路上积雪,车子跑不起来,从机场到酒店用了一个小时。权磊等不及安排房间,就在大堂给东方打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权磊不禁有些来气,东方跑到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会不会是故意躲着自己?来之前和他打过招呼,他挺客气的,现在怎么玩起失踪了?权磊不由叹了口气,唉!官场上的事,真他妈复杂!像猜谜似的,摸不清头绪。不管怎么样,安顿下来再说。丛林在前台登记好房间,问权磊,出租车上的东西怎么办?为了保鲜,鲍鱼外面加了两层冰块,拿到房间怕化了。权磊说,就放在车里吧。与司机讲好价,包他一天车。这边刚安顿好,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东方说刚才去送材料,手机忘在车上了。权磊约他出来吃饭。他说已经吃过了,下午还要听汇报,晚上再说吧。权磊说带了些海产品,你要是没时间,能不能派个人过来,送到家里去。东方顿了一下,道,这样吧,我给家里那位打个电话,看她有没有时间。东方收了线,不大会儿又打过来,让权磊下午四点把东西送到他夫人单位,把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了他。虽然没见上面,但总算联系上了,权磊稍感心安,和丛林出去吃饭,商量下午的安排。来之前权磊找过黑子,他介绍了一位朋友,人称“京城三少”,出身名门,在家排行第三,故而得名。黑子说,这位“三少”是“海里的”,这是句行话,意思是家里有人在中南海,从小出入红墙大院,见过世面,办事可靠,不像那些皇城根下的小混混,光拿钱不办事,专门骗外地人。他旗下有一个公司,可以通过银行汇款,财务上好走账。权磊吃过饭,便给他打了个电话。一个小时后,这位“三少”开着辆宝马来了。果然气质不凡,举止间透着出身大户人家的高贵。寒暄过后,权磊说明来意,“三少”带他们去了东四,一个坐落在胡同里的四合院,里面摆着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权磊看的眼花缭乱,也没看出什么道道。“三少”是这方面的行家,在一旁耐心讲解,教他如何通过木质纹里以及上面的油漆、花纹,判断其年代,质地,估算价格。两人转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一把清朝嘉庆年间的雕花椅子。回到酒店,权磊本想给“三少”酬金以示感谢,又想以后自己常来北京,免不了用他,不如干脆打一笔钱给他公司,需要文物什么的,让他代买,用现金也可以直接提,到时候酌情给他酬金,也省得自己再设办事处,可以节省一笔开支。权磊把自己的想法和“三少”说了,他见权磊人很爽,又有黑子这层关系,就爽快地答应了。“三少”一走,权磊和丛林坐上出租车,往国贸去。路上很顺,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他们在车上等到四点,给东方夫人打电话。电话是一位男士接的,说陈主任临时有事出去了,走之前把事情交待给他。不大会儿,一位带眼镜的年轻男子下楼来,一见面先递上名片。权磊这才知道他叫徐剑,是陈主任的助理。权磊让丛林把那两盒大鲍从车上拿下来,交给徐剑,又留了张自己的名片,就告辞走了。回去的路上,权磊打电话给东方,告诉他东西已经送去,问他晚上能否见个面。东方说,他刚接到一位同学的电话,他出差到北京,晚上他得招待同学。权磊一听,老大不高兴,心里道:你不过一副处长,我见省长也没这么难!可这话哪能说出口?他假装瞒怨、实是讨好地道:你看你,总是这么忙,想找你喝个酒都得排队。我听张棋主任说,你喜欢红木家具,刚才去选了把椅子,也不知合不合你意。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拿给你瞧瞧。东方一听,态度不一样了,“这样吧,晚上我去同学那看看,争取早点回来,九点钟你来我家,咱们好好唠一唠。”权磊心里暗骂:什么东西,认钱不认人。嘴上却道:“好,告诉我你家怎么走。”吃过晚饭,权磊带上丛林,还有下午买的那把红木椅子,去往东方家。权磊想让出租车在楼下等他们,又觉的太显眼,吩咐司机明天一早去酒店,还包他一天车,然后把车放走了。丛林扛着红木椅子,跟在权磊后面,走进公寓电梯。开电梯的女人直拿眼睛瞟他们。他们在十二层下,找到东方家门牌号,敲敲门没人。权磊给东方打电话,没人接。心想:这小子可能喝上酒,把这事忘了。心里这个气呀,但又无处发作,只好在门前等。过往的邻居用猜疑的目光朝他们看,弄的两人十分不自在。没办法,又扛着椅子下楼,到公寓外面去等。虽然是初冬,刚下过一场雪,天气十分寒冷。两人穿的都很单薄,不一会儿就冻透了。权磊上下牙直打仗,后悔刚才不该把出租车放走,那样还可以坐在车里等。现在倒好,周围冷冷清清,连个车影都没有。他把手揣在风衣兜里,来回走着,这样还能暖和些。丛林也和他一样,浑身上下像冰箱似的,透凉。权磊以为等会儿东方就能回来,谁知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不闻车声。公寓楼后面还有道门,他怕东方万一从后门进去,他们不知道,还在这傻等,每隔一会儿就打发丛林上去,看看东方回没回来。这样折腾了一个小时,还不见东方人影,气的权磊直骂娘。权磊站累了,用手捶了几下腰。丛林把红木椅子搬到他跟前,让他坐下歇会儿。权磊确实想找个地方坐坐,他看看那把椅子,心想:这可是十二万元买的,别他妈的坐坏了,还是站着吧。又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要影,权磊火了,招呼丛林打道回府。这当儿,就听一阵车声传来,一辆黑色奥迪车在公寓前停下。权磊心中一喜,只见车门一开,下来一位高个男子,他不禁十分失望,正要转身离开,就见高个男子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扶着一位身材矮胖的男人走下车,权磊眯起眼睛,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东方。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两腿直打弯,高个男子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把他弄进公寓。丛林问权磊,是他吗?权磊点点头。丛林心里一阵高兴,总算把人等回来了。再不回来,就冻成冰棍了。他弯身扛起椅子,就要往公寓走。权磊一把拽住他,气呼呼地道:“你去干什么?去见一个醉鬼!走,回去!”回到宾馆,已是午夜。权磊钻进被窝,半天没暖和过来,心想:可别感冒了。第二天一早,就觉浑身发热,头痛的要命,但还是硬撑着起来,一大早赶到东方家。今天无论如何得把椅子送去,如果早晨堵不到他,白天再找他就难了。东方刚起床,见到权磊,才想起昨晚的事,连声道歉。权磊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等了一会儿,你没回来就走了,估计是让同学给留住了。我知道你忙,不耽误时间,就一句话:你看你什么时间辛苦一趟,来我们公司看看。东方顿了一下,“等忙过这段时间吧。年底事情都赶一块了,实在抽不出身。”权磊也不知他是真忙,还是借故推辞,但话说到这份上,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告辞出来。回到酒店,他让丛林打电话给餐厅,煮两听可乐姜丝送到房间来。权磊喝了姜汤,倒头大睡,醒来已是中午,感觉好些了,收拾东西准备回返,忽然想起出租车上还有没送出去的鲍鱼。大老远的带来了,总不能再带回去吧。可是送谁呢?想来想去,决定把中鲍送给“三少”,以后自己少不了要用他;把小鲍送给徐剑,昨天麻烦人家一场,总得表示一点谢意。谁知,电话打过去,“三少”婉言谢绝了,说家里不缺这东西。权磊一想也是,像他那种家境的人,怎么会缺这个,还不如送玉米饼子受欢迎呢。当下决定把中鲍小鲍一起送给徐剑。徐剑倒是挺客气,接到电话就开车来了。但他说出的话,没把权磊气晕。“权总,”徐剑客客气气地道,“我先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句话。这话本来可以不说,但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单位食堂今天中午做的鲍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你昨天送的。”权磊愣在那,半天没出声。他这辈子还从没像现在这么尴尬,他觉的自己就像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人家桌上的家常菜,自己却当成了宝。幸亏有那把椅子垫底,不然这趟北京之行,就太失败了。权磊走过去,一拍徐剑的肩膀:“兄弟,谢谢你!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送走徐剑,权磊指着地上的鲍鱼,对丛林道:“去,把它们给我扔到垃圾箱去!”丛林惊讶的看着他。这可是一万多元钱那!而且为了买鲍鱼,他被台风困在岛上,担惊受罪好几天,他怎么舍得扔掉!“为什么,为什么要扔掉?”“因为,”权磊看了丛林一眼,声音冷冷地道:“它污辱了我的智力。”31东方处长来公司视察东方来蓝城,是在新年之后。对他来说,已经够快的了。而权磊这边,却是度日如年。那次从北京回来后,他又带着丛林二次北上。这次比较顺,办完事当天晚上就回来了,一分钟都没耽搁。对北京这座帝都,权磊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情。一方面,他十分向往,毕竟这是国家最高权力中心,虽然自己与此无缘,但出于男人的本能,即使不能拥有权力,能拥有靠近权力的机会,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另一方面,他又对这座皇城怀有一种抽象的恐惧,每次来都会产生一种渺小感,让他失去往日的自信,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匆匆来、又匆匆去的原因。自“鲍鱼事件”后,权磊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靠近权力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还相当昂贵。但他还是一如前往,因为与代价相比,回报也相当可观。所以第二次进京,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箱现金,目的非常明确,请东方来蓝城,到先锋公司走一趟,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行。虽然东方还像上次一样,说最近太忙,过段时间再说。但权磊却不像上次那样,没着没落的了。他心里有底,四十万的出场费,怎么说都可以了!权磊终于开窍,原来世界上最复杂、最深懊的学问,不是数理化,不是文史哲,而是送礼。中国是一个重礼仪的文化大国,在商业化程度日益增强的今天,礼,已不止乎礼,从内涵到外延,都彰显着时代色彩。送什么,怎么送,何时送,这中间太有学问了,真应该在大学里开一门课,那样的话,权磊会首当其冲报名苦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摸着石头过河,现学现用。上次北京之行,差点出错,幸亏发现的早,还来的及补救。所以这次一出手就是四十万,送的姚明远直心疼。他的意思,有一半就够了。但权磊不同意。他说,要么不送,要送,就要让对方心动。送礼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得到的人爱不释手,屁股坐在马桶上,脑袋里还在想,那就什么事都OK了。否则像上次那样,把鲍鱼打发给食堂,成了员工的午餐,那就太失败了。这次,权磊特自信。但还是等了一个月,倒也不怪东方。不是他不想来,一方面确实忙,另一方面-这才是主要的,找不出一个能放在桌面上的理由。先锋公司现在连上市名额还没到手,跟证监会根本搭不上边,无论是视察也好,考察也罢,都没有来的道理。可又不能不来。东方左右为难,最后总算找到一个机会。沈阳一家公司审报材料有问题,他带了一个考察组下去,完事后特意绕道蓝城,逗留一天,总算还了这份人情债。东方在先锋公司前后呆了一刻钟,这点时间走马观花都不够,不过对权磊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张棋刚刚捎话给他,东方来蓝城的事,林碧天已经知道了,明天中午他亲自出面,宴请东方。权磊这下托底了。如同交响乐一样,沉重激昂的主题之后,接下来就该进入轻松欢快的柔板。参观完毕,权磊问东方,想玩什么?东方说随便。权磊就说,打猎怎么样?东方欣然同意。权磊亲自驾车载着东方,又去接上他在蓝城的同学郝庆,加上张棋和姚明远做陪,权磊觉的清一色男人,品种太单一,让石小样找几位美女记者。她找了电视台的米雪和晚报的林翘。一行人浩浩荡荡,开进位于西郊的猎人俱乐部。猎人俱乐部是一家集打猎、KTV、餐饮、住宿为一体的大型度假村,正如它的名字所示,主要特色是打猎,是真枪实弹。据说俱乐部老板有军方背景,所以获此特权。三位美女中,米雪最漂亮,权磊让她陪东方,林翘陪郝庆,石小样比较沉稳,让她陪张棋。有美女相伴,东方兴致大增,一连打了几十发子弹,战果也算辉煌,打中三只野兔,郝庆打中一只野鸡。美女们在旁边连声叫好,米雪还给了东方一个拥抱。东方两眼发光,红光满面,还没喝酒,已有几分醉了。按照俱乐部规定,打中的猎物归客人,那三只野兔和一只野鸡,被烹成美味,端上餐桌。权磊称赞东方和郝庆枪法准,为自己省了不少餐费。东方被夸的飘飘然,倒是郝庆比较实在,打趣道:“权总,这买的没有卖的精,其实算一算,这子弹钱比餐费还贵呢!权磊笑着道:“不能这么算。这花钱买的和你们打中的,感觉不一样,我觉的这野鸡味道比以前好。”“权总说的对,感觉很重要。谁都知道五星酒店贵,为什么大家还去,不就要个感觉吗!对吧,东方处长!”米雪附和道,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东方,见他衬衣领上落了只蚊子,忙道:“哎,别动。有个蚊子,我帮你打。”米雪抬手要打,蚊子一下飞走了,她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唉,让它飞了。怎么冬天还有蚊子?”“可能是房间太热。你也是,看见就直接打呗,干嘛还说,你看让它听见吓跑了。”东方开玩笑道。米雪平时就爱闹,人也放的开,此时又喝了酒,就借着酒劲道:“那哪成,我要不先说一声,你告我性骚扰怎么办?”众人哄堂大笑。东方没想到她这么放的开,戏谑地道:“本人十分愿意被你骚扰。”又是一阵大笑。郝庆在一旁打趣道:“你们俩到底谁骚扰谁呀!要不我们回避一下,给你们方便,互相骚扰。”酒桌上的气氛本来就很活跃,让米雪这一闹,大家更放的开了。权磊提议说,酒喝到这份上,就不能文喝,得武喝了。米雪瞟了他一眼,“文喝怎么喝,武喝怎么喝?”“文喝嘛,是这样。”权磊学着女人的样子,端起杯轻轻抿了一下,逗的大家哈哈笑。“武喝呢,就得这样。”权磊举起杯,一饮而尽。“来吧,诸位,武喝一个。”众人举杯,一饮而尽。服务生给大家倒酒,东方指着自己的酒杯,逗米雪:“哎,我们怎么不一样色啊?”他喝的五粮液,米雪喝的干红。权磊瞧着二人,故意道:“你们俩谁更‘色’呀?”东方一指米雪:“当然是她了,她是红色,我是白色。”米雪不肯吃亏,嚷道:“来,干了。换酒。”两人碰了下杯,一饮而尽。权磊亲自动手,给他们斟上啤酒。“这回你们一样了,都是黄色。来,走一杯。”东方酒量并不高,今晚心情好,再加上美女做伴,酒兴高涨,他先干为净,对米雪道:“我给你出个谜,猜对了,你这杯我替你喝;猜不对,你喝。怎么样?”“没问题。就我这智商,没有猜不出的谜。”米雪大咧咧地说。“好,我问你,怎么鉴别蚊子的公母?”米雪扬了扬眉毛,干脆地道:“很简单,做DNA测试。”“你以为是亲子鉴定啊!”“既然连是不是亲生都能鉴定出来,性别更不在话下了。”“你这是用高射炮打蚊子,浪费资源。告诉你吧,其实很简单,落在酒瓶上的,是公的,落在镜子前的,就是母的。”众人哈哈大笑。米雪不肯认输,指着桌上的酒瓶道:“不对,我是女的,我现在不就落在酒瓶前吗?”“那说明你是混在女人队伍中的男人。好吧,看在你落在酒瓶前的份上,我替你喝。”东方端起杯,一饮而尽。权磊为东方斟酒,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喝多了,等会儿还有节目。”32现在还有柳下惠吗当柳下惠有三个原因,一是gay,二是阳萎,三是女的太丑。权磊睁开眼睛,见丛林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权总,你醒了!”丛林惊喜地道,声音有些嘶哑。权磊坐起来,朝四周看看,一时想不起是怎么回事。丛林告诉他,昨天晚上他和东方都喝醉了,就在猎人俱乐部开了两个房间。姚明远让丛林留下来照顾他们。他这一说,权磊想起来了,昨晚在猎人俱乐部请东方,原想吃完饭带他去卡萨布兰卡——本市最豪华的一家夜总会,据说那的女孩清一色是大学生,有的还是研究生,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姿色出众,可谓才貌双全,当然价格也不菲,而且不是什么人都出台,对客人有要求。权磊虽然不喜欢这种事,但保不准东方喜欢。有人说,男人能一起共饮酒,只是一般朋友;如果能一起找女人,那关系就不一般了。为了把两人关系从“一般”升华到“不一般”,权磊就是装,也得装上那么一回。他在卡萨布兰卡提前预定了包间。没想到,东方后来喝多了,未能成行。其实东方听权磊说有节目,当时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别看几位美女记者闹的挺欢,最多只是过过嘴瘾,不能动真格的。所以也想早点结束,不想恋战。可惜,在几位美女的夹攻下,最终没能把持住,还是喝多了。他这一多,权磊知道自己的计划跟着泡汤了,当下也放开喝,也跟着多了。“给我杯水。”权磊说。丛林倒了杯水给他,又到隔壁房间门前,听听里面并无动静,知道东方还在睡,就折回来。权磊看看表,还不到八点,中午之前东方怎么也能醒,不会误了市长的午宴。“权总,你再睡会吧。”丛林体贴的道。他一脸倦容,眼圈都发青了,这一宿他基本没睡。权磊还好,没怎么折腾,东方回来就吐了,丛林陪着折腾了大半宿。“不睡了,我去公司看看。东方醒了,让他在这等着。我11点之前来接他。”权磊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完,穿好衣服,正要走,接到张棋的电话,问东方怎么样?别误了市长的午宴。权磊告诉他,东方还在房间睡觉,等会给他弄点醒酒的茶,保证不会误事。权磊赶到公司,和姚明远碰了个面,商量给东方带什么礼物。他们本来准备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因为对东方来说,他们不缺礼,象征性表示一下,别让他空手走就行。可是刚才张棋在电话里说,林市长让上市办以他的名义,给东方准备一份礼物。用意不言自明,这礼物得先锋公司出。权磊倒不怕花钱,问题是东方下午就走,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弄礼物去,还礼还不能太轻。姚明远帮忙解了围,他上次去香港,朋友友送了一块鸡血石,虽然没鉴定过,但按他们的交情,怎么也得值个几万,让权磊拿去给东方。权磊觉的这主意不错,东西不大,既好带,又值点银子,虽然是姚明远私人财产,但先拿来救个急吧。权磊带上鸡血石,又返回猎人俱乐部。东方已经起来了。权磊进门时,他趿拉着拖鞋,正匆匆对付着一碗葱花面,头发蓬松着,衬衫只系了两粒钮扣,一副家常男人的样子,与以往西装革履、神色威严的京官派头截然不同。“丛林,你怎么不弄点好东西,让东方处长吃这个!”权磊责怪丛林。“不怪他,是我自己要的,我就爱吃这口,别的什么也不想吃。”东方忙解释说。嘴里含着饭,话音有点含糊不清。“那你少吃点,垫垫底就行了,等会林碧天要请你吃大餐呢。”东方皱了皱眉,苦笑道:“那种饭,哪是那么容易吃的。”权磊知道他说的在理,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今天别走了,完事我们再找地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好放松放松。”“不行,我都出来一个星期了,再不回去头儿该急了。”东方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余地。权磊重重地叹口气:“唉,都怪我,昨晚喝大了,要不然带你去个好地方,保你高兴。”“不怪你,是我先喝大的。对了,那个米雪怎么样,也醉了吧?”权磊见东方对米雪似乎有意思,试探着问:“怎么,还惦记着呢。要不回头我带她去北京,看看你?”东方一摆手:“那哪成,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身在朝中不自由,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吧。”“她不是我的菜,”权磊撇了撇嘴,“太开放了,蓝城不知道多少男人上过她的床,一不小心就成了连襟。”“哈哈,要是能和市长成连襟,岂不更好,办事就方便了。”“得了吧,还方便呢,等着挨板砖吧!”“那就找个纯洁的。”“纯洁的更危险,还没怎么着呢,就要嫁给你,一旦分手,就寻死觅活的,趁早还是离远点。再说,现在哪还有纯洁的?去幼儿园找吧。”“怎么没有?我看昨晚那位叫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就是坐姚总身边那个姑娘,挺清纯的。”“坐姚总身边,谁呀?”权磊拍拍前额,努力回忆昨晚谁坐姚明远身边,“哦,是石小样啊,她可不行,她是——”权磊想说她是我女朋友的学生,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她是日报经济部的,和我们公司联合搞活动,我从来不沾和我有业务关系的女人。这是原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呀。”“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我看她和姚总在那嘀嘀咕咕的,好象有点儿意思。”“你说我们老大?不可能,他是当今柳下惠,坐怀不乱!”“现在还有柳下惠吗?”东方讥讽的道,“要我说,当柳下惠有三个原因,一是gay,二是阳萎,三是女的太丑。只要这三条不存在,早晚得乱一把。”东方边吃边聊,把一碗葱花面给消灭了。权磊见时间差不多了,敦促他收拾一下,准备走。这当儿丛林去前台把帐结了。权磊让他直接回公司,自己送东方去赴市长的午宴。张棋已等候在酒店门前,一见他们忙走下台阶,迎上前来,权磊把装有鸡血石的礼包递给他,又和东方握手道别。东方踏上台阶,正要进门,回身见权磊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折回来。不等权磊开口,一摆手拦住他。“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明白。该说的话,我一定会说。”东方郑重地道。33组成专家组论证东方的蓝城之行,取得了预期效果。他走后第二天,易小凡就打电话给权磊,让他做好准备,林市长已责成上市办组成专家组,针对先锋公司申请上市一事,搞一个论证会。届时,他将亲自参加。权磊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真是立竿见影呀,看来东方的能量确实不可小觑,怪不得上次去北京拜访,他摆那么大架子呢。对他的积怨、不满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放下电话,权磊就去找姚明远,约上张棋,三人关在房间,密谋了一个晚上。以权磊之见,事情之所以有进展,还是钱开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所以想在论证会之前,再接触一下王实,送二十万股份过去。张棋反对这样做,他说:“林碧天是有政治抱负的,之所以看重先锋,一方面是芯片这个项目好,另一方面,是看重先锋和证监会这层关系。应该说,东方这步棋,走的很漂亮。但下一步怎么走,要慎重,千万不能出差错。现在送股份太敏感了。王实不用说,当然高兴,问题是林碧天怎么想?说不定会引起他反感,怀疑先锋的实力,这样就弄巧成拙,反而把事情搞砸。”权磊想起第一次见林碧天的情景,觉的张棋说的在理。姚明远也赞同张棋的看法。三人达成一致,从正面着手,准备材料,向专家组做汇报。论证会是在一周之后。由上市办出面组成的专家组,加上张棋和易小凡,在市政府小会议室,对先锋公司的上市方案进行论证。林市长原定要参加,因为临时有事,没能来,让易小凡会后向他汇报。论证会由张棋主持,易小凡先讲了几句话,话虽不多,但态度明朗,等于给论证会定了调。接下来,权磊做汇报。然后,专家们开始提问,每人都提了问题,但并不尖锐,会议气氛融洽。一个多小时的论证会很快结束了。会后,张棋把意见整理成文字材料,由易小凡向林碧天做汇报。然后,和其它拟上市公司一样,等常委会讨论决定。那段时间,权磊几乎天天打电话问张棋,常委会什么时候开。张棋让他耐心点,再等一等。这一等,就到了年底。权磊担心春节前怕是开不成了。果然,张棋告诉他,林市长太忙,节前排不上了。权磊翻看日历,离春节还有十多天,节日七天长假,初八上班,估计最快也得元宵节后。还得等一个月,这一个月对他来说,简直比一年还长。自去年七月运作上市,半年时间过去了。现在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三个上市名额,就像埋在海里的冰山,即将浮出水面。先锋最终能否榜上有名?权磊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只能等。好在春节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这一忙,时间过的还快些。首先,平日关照过自己的领导、关系单位,照例要打点,这就得忙上一阵。还有就是亲朋友好友,也要照顾到。不过这些都好办,最让权磊为难的,是左岸。国庆节为了陪她,差点儿让秘芸发觉。春节他得带秘芸和男男去父母家,到时候左岸孤零零一个人怎么办?权磊思前想后,决定问问左岸,看她是怎么安排的。正巧这天有空,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刚放下电话,姚明远推门进来,腋下夹着报纸,手里拿了张汇款单。他把报纸递给权磊,上面有一篇姚明远的文章。权磊浏览了一下标题,《电脑改变了我的思维方式》,不由连连点头称赞。“说的好,电脑不只是一种工具,它是继蒸气机之后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改变了我们传统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姚明远忙解释说,“不是我写的,是石小样写的。那天在猎人俱乐部请东方,我不是挨着她坐吗,就聊了几句,没想到她回去写了篇稿,署的我的名,报社把稿费寄给我了。我刚才给她打电话,想把稿费还给她,她说不用。我想那就请她吃饭吧。正好晚上有空,我约了她,你一起去吧。”权磊一听,心里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我晚上有事,你自己去吧。”“就我们俩不太好。而且对这种年轻女孩,我也没什么话说。”权磊心想,没话说还说出一篇文章,有话说怎么样,还不得写个长篇小说呀!这石小样挺有心计的,一顿饭就和姚明远粘上了,姚明远还从来没主动请过女人吃饭呢!他对女人没什么经验,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来。要不把两个饭局合在一起吧,反正左岸和石小样很熟,应该不会介意。但又一想,左岸有社交洁癖,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不知她愿不愿意见姚明远,还是别贸然行事,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别惹她不高兴。姚明远见权磊神色不定,猜疑道:“你晚上有什么事?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吧?”权磊嘿嘿一笑,姚明远用手指着他,“你可真行,现在这么忙,还有这闲心!我提醒你,现在不比从前,你是有家室的人,不管在外面怎么闹,这后院可不能起火。”“你放心,我有原则。我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见姚明远不解,权磊解释道:“这一个中心,就是以上市为中心。两个基本点呢,就是不和情人谈婚姻,不和老婆谈爱情。”“你说的容易,能做到吗?连克林顿都没做到。从古至今,多少英雄都是英明一世,最后在女人身上翻了船。”权磊一摆手,不屑地道:“我不会。秘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心思都在男男身上,我的事根本不管。至于左岸嘛。”姚明远抬眼看着权磊,他见说走了嘴,索性道:“等有机会让你见见她,见了你就知道了,她是国外生活过,又是搞艺术的,观念新着呢,人家根本就不想结婚。”“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想结婚的女人?婚姻就是她们的事业。要不你今晚带她来,让我瞧瞧。”姚明远故意激权磊。权磊迟疑了一下,爽快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