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三圆笑容僵住,满脸委屈:“宝来舅,你可不能冤枉人,我是在看桃树,另外还有些别的事要做。”“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要去找那三个胖子。”不等陶三圆提出抗议,刘宝来已经解锁了车门,给她递了个威胁的眼神过去,“少跟他们往一起混,回头让你妈看到了,准要臭骂你一顿。上车,跟我去满村办点事。”陶三圆再傻,也能猜出来又是小工厂的事。平时刘宝来虽然比较严肃,但也不至于凶到见谁骂谁的程度。今天这么暴躁,肯定是心里装着事呢。陶三圆心里并不太想去凑热闹,满村那边的情况她从李焕然那边听到一些,他爸李冬青正是顽固拒绝更换业务的那一波人。关于污染的问题,李焕然心里边也很过意不去,私下里没少劝,可每次只要是一张口,不超过三句,准是会被骂的狗血淋头。久而久之,李焕然也不劝了。父子俩的关系最近比较紧张,用李焕然的话来说,那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三观不合的人,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也没办法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问题。“我今天还有别的要忙呢。”陶三圆小声拒绝。刘宝来听到了,但他当做没听到,声音抬高,冷冰冰的来了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陶三圆屈服了,这一次她给自己的理由是,绝不能招惹一个暴怒的长辈,尤其这个长辈还能经常去她家,在她爸妈面前说话十分有分量。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的偷瞄刘宝来的脸色,看起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消气了,也不知道满村那帮人又干出什么事了。八成是复工了吧,白天晚上,瞅准时间去生产,在巨大的利润面前,当个惊慌失措的兔子四处躲藏,似乎也不算是多难接受的事。“宝来舅,气大伤肝啊。”陶三圆劝着。“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生气。”刘宝来不客气的纠正。“还说没生气,您嘴边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好像是池塘里的蛤蟆。”陶三圆大着胆子形容。在刘宝来立即双眼圆瞪,没好气的瞪她。他本来就眼睛小,即使是怒气极盛,却依然还是比平时瞪的更圆而已,被外边的大太阳一晒,眼睛亮晶晶。恩,更像是生气的蛤蟆了。“陶三圆,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都是那三个胖子把你给带坏的。”刘宝来虽然生气,但还是习惯性的把陶三圆当成是自家女儿看待,好的没问题,不好的全是外人带的。最近三尊胖也不知道哪惹到他了,即使他们小心谨慎,勤劳做事,刘宝来依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就是怎么都不满意。昨天种桃树,三尊胖是大体型,挖坑慢,动作缓,时间长了还要喘大粗气,浑身冒出来的汗跟打开水龙头似的,天气还凉, 离老远看,三尊胖都有点雾气蒸腾的感觉,就像是在修仙的老道士,加肥加大版本那种。刘宝来看着就来气,一个一个都只是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怎么就那么虚弱,干点活累到要吐血。忍无可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说,这次不说他们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单纯的抨击他们的身材超标,不够自律自强。三尊胖对于刘宝来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并且刘宝来所讲的问题,字字句句都在点子上,当然有发泄私怒的嫌疑,可他毕竟是长辈,村里人尊敬,外村人也尊敬,三尊胖除了小胖鸡啄米似的点头,还能怎么样呢?到了陶三圆面前,刘宝来依然是拿三尊胖当话茬,不忍心骂陶三圆,那就拿他们开攻好了。“宝来舅,您这样子是不对的。”陶三圆听了几句,发现刘宝来还是气不顺,又要继续往下说,她忍受不了,直接打断,“红胖他们是真的很努力的做事,从一开始的盲目尝试、不成章法,到现在的有模有样、前途无量,这其中他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您即使不承认,心里还是有数的。他们也很认真听取了长辈的建议,待人接物有礼貌,对待村民很亲切,甚至连身材肥胖的问题,也有意识的在减肥呢。我知道您是为了他们好,但各种批评真的很容易打消积极性,还不如多夸夸。我奶奶说了,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刘宝来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虽然脾气很冲,但还是把情绪压了下来,没再继续讲下去。开车上路,直奔满村。走出很远,刘宝来才嘟囔一句:“三个平均体重在二百六十斤以上的好孩子,可是太好了。”“噗嗤——”陶三圆捂住嘴,笑了起来。这一笑,车子内的气氛好了很多,刘宝来也顺势收起了恼火,没再像刚才似的情绪失控。“小工厂那边,还是不愿意停工吗?”陶三圆对于其中的事不够完全了解,只是从侯二民和刘宝来的对话里,多少能听懂一部分。“一年几十万的进账,那几个明知道是亏良心的买卖,也一直舍不得。”刘宝来想起了最近类似的话题抱怨过很多次,咬了咬牙根,把情绪收了回去,“等会我过去,聊事的时候你记得拦着点,如果看我太激动,又开始骂人了,你就给我递水,打断我的情绪。”发现陶三圆是极度诧异的看着自己,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刘宝来这才叹口气:“全都是几十年的兄弟了,他们不想谈,就开始找机会胡搅蛮缠,跟我吵一架,打一架,这事儿搪塞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如果真的要坐下来谈,他们不占理,说不出几句话,就全低下头了。所以,激怒我是最快蒙混过去的方式。”事实上,过去的许多次见面,李冬青领着人就是这么干的。刘宝来每次都告诉自己要压火,但每次都压不住,闹过,吵过,打过,互殴过,但最后呢?他要退出可以,但他们不会退。金钱面前,万事消散,这个原则不会因为多年的情分改变。刘宝来是真生气,但如果眼看那几个好兄弟越陷越深,直到沦落到无法救赎的深渊地步,他又觉得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