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住老人的手,捏的紧紧的:“看您,胡思乱想什么呢?树苗已经种下去了,怎么就会看不到桃花开了?村口的那十棵,本来就算是成树,卖树苗的庹叔说,如果照顾的好,再过几天,天气更暖一些,就能长出花苞了。”“真的吗?”奶奶此刻就像是个孩子似的,陶三圆说什么,她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追问一句,或许唯有如此,她才能得到一丝安慰。“当然是真的!”陶三圆答的笃定,“奶奶是会长命百岁,一直一直陪着三圆的。您可不能去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只要记住一件事,有奶奶在,阮大妮打孩子的时候,我就有地方跑有地方躲;世上只有奶奶好,有奶奶的孩子像块宝。”谁能拒绝的了家里的小姑娘用这样的方式娇滴滴的撒着娇呢?奶奶只觉的自己的心都要揉碎了。她抱紧了陶三圆,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奶奶会永远给我的三圆撑腰的,你不要怕,一切有奶奶在呢。”陶三圆见转移心情的法子获得了成功,赶紧凑过去吧唧吧唧的亲了奶奶两下,这样子热情表达的方式,令老人局促不安起来。“我也会努力的让奶奶早点看见桃花盛开。”承诺过后,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陶三圆不动声色的继续转移话题,她说起的是侯二民悄悄给钱的事。“二民爷爷拿了两千块,要我拿去买桃树苗,他还说,当年是他砍了村里的树,也该是由他负责把树还回来。”奶奶怔了会,记忆仿佛瞬间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那时候,日子过的匆忙,各种大事小事搅合在一起,很乱,但在乱中也有着某种不易被人察觉的秩序。侯二民要砍桃树是不得已,但村里人也知道,他不是真的跟那几棵树过不去,而是实在不愿意因为几棵开着桃花的树,为村里的老老小小招惹来麻烦。在侯二民的带领之下,桃源村的人尽可能的低调,不急切,不张扬,不出头。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有好有坏,可桃源村竟真的成为了远离琐事的室外桃源,不再被人关注。灾荒来临,侯二民领着几十户村民,挖草根,剥树皮。小的要顾,老的也要顾,所有青壮年的劳力全派出去,能吃的东西几乎全都吃了,每个人都饿的眼睛冒绿光,可那又能如何,一天几组人派出去,走的远些,去到偏僻的地方,总能找到点什么;好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的过。不好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的过。等熬过了最难的时候,好日子也就来了。怨吗?不怨的。侯二民是这桃源村的功臣,如果没有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留在那段灰蒙蒙的岁月里。“桃花开,只是一个念想。既然是念想,盼着能实现了当然好,可如果不能实现也没所谓。也就是你这孩子,听到奶奶叨了一声,心里就总想着了却了这遗憾。不行,明天你扶我去侯二民那里,我要亲口告诉他,桃树重要,桃花好看,可他这个掌舵人的决定,我们一直是打心眼里拥护着的。”陶三圆答应了下来,柔声哄着奶奶,回东屋里睡下了。等忙活完毕,回到了自己房间时,她的手机内静静的躺着一条信息。那是李焕然发来的,没有儿女情长,没有推心置腹,只简简单单的问了一句:陶三圆,桃花盛开的时候,你的桃源村会变成什么样?这问题,是直接闻到最关键且本质的地方去了吗?那个在脑海里幻想过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场景,所有的细节都已推想妥当。可真的要组织好语言讲出来,突然就变的不那么容易。她犹豫再犹豫,思考又思考,甚至还打出了一段长长的话语,很快一字一句的删去。许久过去,终于还是放弃回复。因为她也不清楚,那个梦想中的桃源村,会不会真的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如期而至。——————隔天清晨,陶三圆起了个大早,她换上轻便的运动装,从村头跑到村尾。晨跑是为了运动,也是为了看看昨天种下的树苗,更是要再次丈量村里的土地,做到心里有数。临街的房子,都可以改成门面房吧。靠近里边一些的空院子可以做民宿,而再远一些的,门前有空地的那里可以改一个以农家餐为主的小型度假村,对了,还有村中大食堂,这是近几年来比较流行的概念,虽说初衷是为了村里没有能力自己煮三餐的老人、孩子方便所用,可城里人就喜欢这种村里的调调,如果能在短暂的一两天里,好好体验一把桃源村村民的生活,想必也是有着足够的卖点。陶三圆的脑子里冒出了太多太多的念头,结合最近查阅到的一些国内较为成功经验案例,她一点点的完善,然后迅速将所有的想法变成简短的字句,记录在了手机记录本里。桃源村不算小,绕村一圈,角角落落的全走到,也得耗费不少时间。再加上陶三圆的速度时快时慢,回到村口的最大的十棵桃树前,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小时。她抬手摸了摸其中一颗看起来最结实强壮的;“你们可要争点气,努力吸收营养,早点开花,我奶奶天天眼巴巴的盼着呢。”桃树随风摇曳,仿佛在无声的作答。陶三圆禁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昨天还跟李焕然说,自己将来有可能会离开桃源村,去别处过另一种生活;可一觉醒来,背靠着大山,从地势高处望向了远方时,她无比坚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桃源村的,就在这里,有她的亲人,她的家,她的牵绊,还有她的魂。虽是年纪轻轻,可这份乡愁难改。那么,也只有闷头继续,砥砺前行,才能从平凡之中闯出一条金灿灿的路。陶三圆情不自禁的弯着嘴唇,甜甜的笑了起来。刘宝来的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她身边。车窗摇下,刘宝来黑着一张脸:“陶三圆,你又在游手好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