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官吏,她依着将军的意思随便打发了也就是了。 可这位郦学士,那可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据传说,当今皇帝当初只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皇女时,那也是这位郦学士的痴心爱慕者之一,只不过郦学士才高心傲,并不肯入赘,这才失之交臂,但当今上位之后,明显得对这位年轻的鳏夫大学士更为青眼有加,诏书政令皆倚重郦学士润色添减,正可谓是深得圣心的天子近臣! 而且坊间传闻,皇帝对郦学士,压根就没断了当初的痴念,只不过碍于皇夫姒宇,这才没能跟郦学士重续旧情,但时时地放在眼前身边,多瞧上几眼也是心旷神怡的。 如今自家将军的处境本就微妙,怎么好再得罪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管家嬴刚正待多劝上两句,却见将军把手一挥,声音微哑,“停了吧!” 乐音和唱腔戛然而止,小戏子们安静地退下。 “嬴刚你说,郦松风求见?那个京城第一美男子?” 赢展飞醉眼横斜,“听说他才定了亲事?这都要成亲的人了,来见本将军作甚?不见!” 本朝民风开放,这未婚的男女,若是看对了眼,也不是不能来往一二的,只不过,若有一方是定了亲事或是成了亲的,那就大大的不妥了! 嬴刚膝盖微软,差点就给自家将军跪了。 “回将军,郦大人定亲,那都是三个月前了,这回来求见将军,怕是有什么疑难紧急之事。将军还是见见为好……” 嬴刚说着话,都为将军有些心酸。 明明是一头猛虎,却有志难伸,为肖小所乘,为上位者所忌惮,还有那…… 莫怪如今只寄情美酒声色呢,不然天天要憋屈死! 赢展飞眼皮不抬,似乎在心头略斟酌一番,这才坐起身,摆了摆手,懒洋洋道,“行啦,叫他过来吧?本将军可懒得挪窝。” “呃……是。” 赢刚咽下劝将军前往正式的会客厅见客的说法,领命而去。 反正将军已是喝的半醉,把实情告诉郦学士,见与不见来与不来,都随郦学士去。 至于说鳏夫寡女,美酒醉人,若是能发生点什么,让自家的将军有点快活消遣的事也好。 桌上香茶渐冷,郦松风正襟危坐,两手捏成拳,手心渐湿,全神贯注地听着院门口的动静。 忽地窗棂作响,郦松风抬眼望过去,正好对上了一双银蓝色的双眸。 郦松风心头顿时大震。 当他走到窗前的时候,就发现了异眸的主人……却是个四五岁的男童,生得漂亮,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几分好奇,几分阴郁和自得,神情间仿佛带着未经开化的蛮横。 身为一个独自把幼子照顾长大的鳏夫,郦松风见了别人家的孩子,特别是差不多年纪的,都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可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男童,却完全例外。 “大胆?见了本小将军,怎么也不给小爷行礼?” 男童跟郦松风对视了几息的工夫,忽然抬手指着郦松风,大声尖叫了起来。 郦松风眼中的惊骇一闪而过,原来,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 他半天没反应,男童却是烦燥起来,从窗边花树底下抄起一粒土坷拉,就要朝郦松风砸去。 “诶!诶!我的小爷呀,快放下快放下!来来咱们回院里去啊!” 幸而男童还没付诸行,就有两个中年仆妇,冲上来一个抱腰,一个抱脚,麻利地把小童给带走了,临出院子的时候还不忘记冲着客人表示道歉。 “这位大人莫怪,我家小少爷年小还不大懂事哩。” 赢刚进到会客院的时候,正瞧见那两个仆妇抱着小少爷急急忙忙往外走。 见着她这位大管家,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赢刚瞪了二人一眼,心里直叫晦气。 小少爷顽劣,将军只让他呆在春草院里,除非年节才让出来,但这小祖宗却跟个猴儿似的,自己会时不时偷溜出来,本来偷溜出来玩耍也没什么,只不让将军瞧见就行,可这回居然闹到客人面前,还是天子近臣郦学士面前,这就很尴尬了。 “郦学士来得不巧,我家将军今日喝了点小酒,有点醉了,此时正在园子里坐着醒酒,虽是有心招待郦大人,只怕有些失了仪态……郦大人您看这……” 赢刚把话都点到,这去不去,介不介意,那就全看郦松风自己了。 郦松风如今正是心急火燎,哪里还顾得上仪态礼节,直接就迈步,“这些倒是无妨!还请赢管家带路。” 跟他亲儿子郦星河比起来,什么将军醉酒,将军府小少爷居然生着异瞳这些事,那都如天边浮云,不值得挂心…… 脚下匆匆地进了园子,郦松风瞧见披发赤足的赢展飞大将军,还是略有些无语,强忍着不快坐在了廊下设的矮凳上,“见过赢将军。” 这哪里是一剑光寒十四州的大将军,这分明是个沉湎酒色的惫赖之徒! 第21章互惠互利 “呵,郦大人……光临,是来做什么的?” 嬴展飞靠着身后的软垫坐着,身子微斜,目光依然迷离,酒气升腾,玉面微酡,嘴角的笑容既有不羁,亦带微讽。 “某欲求将军救我幼子。” 在朦胧的视线中,这位京城知名的第一美人,居然离座而起,长跪在了狼皮褥子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言辞谦卑而恳切。 嬴展飞仿佛吃了一惊似的瞪圆了双眸。 ”郦大人这话何意?你家儿子丢了,应该找京城府尹,怎么跑到我这闲散人家里来了?” 郦大学士独子失踪,这一个月以来,多方奔波寻找,就算是不问世事的赋闲大将军,也略有所耳闻,不过她也没当回事,毕竟,郦学士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啊……上赶着拍马屁的人多的是。 ”不瞒将军,这些日子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该找的人也全都找过,然后今日突然得了消息,小儿竟然是被人绑架到了东北边境,翼州城内。” 嬴展飞原本昏昏欲睡漠不关心的神情忽然一变,眉头微拧,”翼州?” 不过是一个官家小儿,或是图财或是情仇,只在京城闹闹也就罢了,怎么会牵扯到千里之外去? ”正是,” 郦大学士小心的从衣袖内掏出了一封信,”将军请看。” 嬴展飞随手接了过来,展开一看。 纸是寻常的桑皮纸,东北边境盛产,比京中常用的纸要粗糙坚硬一些。 ”……爹爹,儿在这儿一切安好,等爹爹来接我回家……” 纸上字迹端正,一笔一划,已是颇有风骨,略带的稚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事先说明,完全可以看做是一个十几岁书院少年的笔迹。 而信上的内容也跟一般的家书没什么两样,就仿佛是个离家远行的少年,提笔跟家人闲聊些家常,里面甚至连地名都没有提起,但却提到了将军府后街的美食…… 这明显的就是描述的翼州城将军府后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