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大典结束,朝臣休沐五日。万俟敏等人是在第二日跟着一起下山的。昨夜整晚万俟敏都在想蛊粉为何不起作用,以及怎么留下。“敏敏,你怎么能偷拿我的蛊粉?”“你要的古灵玉王府库房里有,我拿来给你。”万俟敏道,“别想着去告状,如果王兄知道,别说你逃不了干系,整个苗疆都会面临灭族。”闻人音小脸骤白。她忍辱负重的点头。“公主,您这几天脸色好了许多。”青月扶着绝色的独孤无忧下马车,由心里高兴,“陆姑娘开的药方真不错。”万俟敏眼底闪过嫉妒。独孤无忧!曾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还有人曾开玩笑说二人如果不是生在敌国,倒是绝配。这张勾人的脸就该毁了。“敏敏,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可别再多生事端。”闻人音怯怯道。万俟敏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知道了。”罢了,等留下后再去修理独孤无忧。万俟敏回了房间,从包袱里取出一瓶药粉,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公主,这药您千万不能用,会伤及己身的!”贴身婢女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心思。这是草原最阴毒的部落的药,会慢慢吞噬人的骨血,但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公主如果要用必定要用内力催化。哪怕有解药,伤害都是不可逆的。“回草原才会伤及本公主。”万俟敏掩下眼底的不甘,她已经二十,哪怕在草原上年龄都算极大,大兄早有意将她嫁出去,已经确定了未来女婿的人选。只要她回去,必定会嫁人。她此生只嫁王兄!本来这瓶药是打算留给陆筝,但现在万俟敏只能自己用……最好王兄盛怒之下替她打下那个部落。嗤,谁让部落之子半点看不清斤两,竟然敢觊觎她。不过也得亏他送的药。届时就让王兄留他全尸下葬吧。婢女欲再劝:“可是……”万俟敏决绝的吞下药粉,并运起内力慢慢催化,催化和寻常中毒不一样,极其疼痛。每催化一分,痛苦便加剧难耐。不到小半柱香,万俟敏的衣裳就湿透了。可她依旧在继续,哪怕疼痛令她脸都扭曲到狰狞。……“请我回府?”陆筝看着来传禀的侍卫,挑眉,“不回。”陆世城能有什么好屁放。侍卫去回绝了。听说陆家管家脸色难看得不行。陆筝慢悠悠的坐着给安安熬药,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中,丝毫不把陆家来人的事放在心上。经过她的细心疗养,安安的精神好了很多。这大概就是连心蛊的另一作用:母子蛊离得越近,便越好。“陆姑娘。”令沢笑眯眯走进来,“你有听说过百厄丹吗?”“听说过。”陆筝淡淡道,“听说能解百毒,但必须在中毒十二时辰内服下,你找到百厄丹也没法子解开澹台冥身上的毒。”“我是想炼制。”陆筝诧异的看着他:“你有药方?据我所知,百厄丹的药方早已遗失,只剩些不知真假的残方。”“所以我才来请你帮忙。”见陆筝一脸无语,令沢自来熟的拉过来一个板凳,坐在她对面:“我有一张残方,是真的,我想补全它,集你我二人之力应该行。”“……”“你太高看我了。”陆筝哭笑不得,“你以为是普通方子随随便便就能补全吗?再说当务之急是解开连心蛊,澹台冥体内的毒本来就够我头疼的了,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其它。”令沢也愁,便不再强逼她。他理了理有泥土草药,漫不经心的问:“昨天你打了澹台冥一巴掌,手感怎么样?”???陆筝嘴角狂抽搐。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所有话都是为这句话铺垫的。所以身为神医的你,是真的闲啊!!“你可以去试试。”“我还想活着。”“那你来问我?”她难道就想死吗。这儿处处是澹台冥的暗卫,要是传到澹台冥的耳朵里,那个暴戾的狗男人指不定又要来咬一口。令沢讪笑,这不是好奇吗。他感慨:“你可是第一个扇了他还能活下来的人。”陆筝:“呵呵。”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澹台冥也是第一个咬了她还能活着的东西。门外传来吵闹声似是谁被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惊世骇俗、惊世骇俗!”中年夫子气红了脸,怒拍桌子。桌子上还有一篇文章。宸宸满脸无辜:“不是夫子您说,让我们写一写大夏有何陋习吗?”夫子涨红了脸,他是以陋习考这俩小童的思维。谁知道宸宸居然写男尊女卑不可取。还细化到制度。自古便是如此,怎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说他惊世骇俗都是夫子不舍得骂他们荒唐。“千年便是如此,男女分工不同,男子天生便擅长外事,女子则适合居于内院,怎能算是陋习?”夫子道。宸宸撇嘴:“那是因为没给她们足够自由,以言语为枷锁困住她们,这还不算陋习?”反正在他仅有的五年人生里,一直是娘亲在顶天立地。娘亲也曾说,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宸宸本来以为这夫子心胸宽广,谁知道还是如此狭隘……唉,他又看走眼了……宸宸忧桑的叹了口气。“你……”夫子德高望重,却一直生活在古板的环境,格局是大,但深入骨髓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无所谓对错,这是时代的烙印,“抄十遍道德经!”“抄就抄!”宸宸才不认错。夫子却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宸宸拿着纸笔准备到角落里去抄书,一只手却阻止了他,抬头便是一张温柔带笑的面孔,立刻瘪嘴:“娘亲。”“你做得很好。”陆筝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该抄的。”“陆姑娘。”夫子已经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带两个孩子不容易,但他们有盖世之才,好好培养以后的成就绝对耀眼,还请不要插手我的教课。”陆筝失笑。她自然知道孩子们优秀。毕竟这可是她的孩子。“我不是要插手您的教育。”陆筝道,“只是想浅浅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觉得我优秀吗?比之普通儿郎。”夫子一愣,陆筝识字会医,将孩子教得如此聪慧,除了烂到土里的名声,比大部分儿郎都优秀。“自是优秀。”“我也是女子。”夫子沉默,可你出生并不凡,超越了世上九成女子。“你是否觉得我是个异类?”陆筝笑着摇头,“不是这样的,从前我居于永宁侯府的时候,亦是和世上女子无异。是后来,后来离开侯府才知道,女子并非一个活法,所以我弃了琴棋书画,成了一名医女,哪怕开始只是生活所迫,后面却慢慢接受并欣喜,喜的是我做到男子能做到的事,惊的是发现世道可悲。”“我能成为医女,就有女子能成为士大夫,成为将军!”“男女有何分别?只是人心有区别罢了。”“女子们居于内院,是因为她们擅长吗?不是,是常年渲染下,她们认为自己只有这一个选择,说是被驯服也差不多了。”说到驯服二字,陆筝带有明显讽刺。夫子却听得愈发沉默。她说的话句句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汹涌涟漪。他发现……陆筝说得极其有道理。“在我看来,女子们可以活得精彩,自由的翱翔天际,不再被尊卑束缚,这是是我个人观点。一如夫子认为的男尊女卑,不也是常年累积灌溉下的想法?”“所以这十遍道德经,夫子还是收回吧。”夫子沉默。头一回,他竟然觉得有些无力。陆筝和他说这么多并没有试图改变什么,只是平静阐述看法,反而让夫子陷入沉思。“好。”他复杂的看了眼陆筝,“我收回惩罚,陆姑娘,以后这话还是别在他人面前说了。”他自认心胸宽广,都觉得有些刺耳。何况那些位高权重者。陆筝本来就没打算改变什么,一人之言无异于蚍蜉撼树,她只想好好带着两个孩子活下去,唯一没想到的是夫子反应。“多谢提醒。”殊不知,她的话已经飘落廊间的白衣女子耳畔。她喃喃道:“女子也可活得不输于男子?”可她……失败了啊。“娘亲你好厉害!”宸宸星星眼。陆筝捏了捏他的脸:“那是因为你勇敢。”“嘻嘻嘻,都是娘亲教得好。”安安在旁边小口喝药,目光却盯着陆筝的脸。娘亲的脸色似乎变差了。“娘亲。”他软软的喊。陆筝也捏了捏他的脸。安安敏锐嗅到一股药味,极淡……他嗯了声低下头,抓紧了笔。午休时,他罕见的没有休息,而是跟在宸宸后面。“安安你要跟我去见澹台叔叔吗?”宸宸人小鬼大,“你回来不可以和娘亲讲哦。”“散散步。”娘亲早就知道了。偏偏他的傻兄弟自认为每次都藏得很好。宸宸欢乐的带着安安走向隔壁院子。澹台冥慵懒的坐在藤蔓编织的摇椅上,翻阅奏折,令沢在旁边不停说:“你是不知道陆筝刚才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她认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