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便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笑着安抚碧落,“傻瓜司徒侧妃身子不好,需要个癸亥年辛酉月出生的人替她持经诵佛祈福,我恰好便是这个人,怎么能不去?就算是闹到了韩王面前,也仍然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轻拍着碧落肩膀,“再说,我又不曾犯下什么错误,也没有错漏让人抓住,司徒侧妃怎会无缘无故地要害我?她难道不怕菩萨怪罪折她的寿吗?” 碧落听了,面上总算略好过了一些,她想了想点头说道,“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只是怕……” 颜筝心内五味陈杂,她顿了顿说道,“不用怕,不过半个月的修行,我能忍得,也很快就会过去。顶多到了时日,司徒侧妃若忘记了我,你去请月乔在韩王面前提一句罢了。” 碧落仍在犹疑,冬杏已经进来,“明净堂的盏儿来请姑娘了,说是二门上的管事已经在催。” 颜筝冲着冬杏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就来。” 她转身用力地拥住碧落,将头深深埋在碧落颈间,半晌说道,“我会好好保重,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等我回来的那天!” ☆、048 机缘 048. 韩王府的马车精致华贵,连门帘上都缀以珠片。 此时刚过辰时,朝阳初升,天际漏出金潢色的光芒,在马车的颠簸间,透过车帘的缝隙投射到这些珠片上,映衬地满车金光。 颜筝不时掀开车窗的帘幕看向外头,宽阔的街道,熙攘的人群,繁华的景象。 盏儿脸上便不由露出几分得意,她笑着问道,“姑娘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地方吧?” 她骄傲起来,“这样的街巷在韩城比比皆是,不值当什么,若是姑娘去过正安门前的东西大街,那才是北府最繁华的地方呢。” 颜筝转脸看了盏儿一眼,见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清秀,眉眼之间却透露出几分精利狠辣,便暗暗留了心。 她脸上一副赞叹惊诧的样子,“我也听府里的嬷嬷们提起过东西大街,可惜没有机会亲临。” 盏儿眼波一渺,“姑娘别急,每年七月初七,王爷会带着府里众位夫人姑娘去迎客来饮宴,迎客来是韩城最大的客栈,正好立于东西大街的中心,到时姑娘站在栏上,便可将盛世繁华美景尽收眼底。” 她数了数,“等姑娘在显慈庵持诵半月回来,恰好便是七月初七呢。” 说这话的时候,盏儿的眼底泄出寒光。 颜筝晓得,盏儿是将她当成了初次进城的土包子,但是她并不介意。 她一直掀车帘,虽然也是为了看看传说中韩城的熙攘繁华,但却也是想要记住途经的路线,不管怎么样,她对北地几乎一无所知,能记住一点地形总也是好的。 马车行了约莫能有一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座寺山前。 盏儿请了颜筝下车,“这里是广莲山的正门,姑娘虽拜的是显慈庵,但显慈庵和广莲寺同气连枝,既来了,则须当要先拜过广莲寺的菩萨,这不仅是心诚,也是礼数。” 这要求倒是常理,并不算过分。 但颜筝望着沿着山势一路而上的台阶犯了难,她虽托云大人那瓶灵药的福。暗地里觉得右脚踝的伤好得差不离了,但到底新伤刚愈,如今为了掩人耳目。脚踝上仍旧还绑着木片的。 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山阶,她来不及细数,但想来百余阶是有的,这让她一个受了脚伤,靠单腿跳行的去走。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 她有些为难地望着盏儿,“盏儿姑娘,这样高的台阶,我的腿恐怕……” 这话其实也是试探。 皇城的护国寺前也有这样一条高耸而蜿蜒陡峭的石阶甬道,那是虔诚的信徒们朝拜神佛的必经之路。 但,护国寺的后山却也有宽阔的车道。供给皇室中人以及有权势的贵族直通山门。 护国寺如此,广莲寺又如何能够免俗? 颜筝相信,也一定有直通寺庙的捷径。否则,若是当真跳行走到山巅,她的右脚未好,左脚倒先废了,坏了双脚不能行走的人。又谈何借机逃脱北地? 盏儿却摊了摊手说道,“所谓心诚则灵。侧妃身子有恙,才请姑娘来这里持诵祈福的,倘若姑娘的心不诚,又怎能令菩萨显灵?”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摆明了就是要颜筝从这石阶亲自走上去。 颜筝刚待再说,却见盏儿将她包袱从马车上取了下来,然后竟让韩王府的马车离开。 盏儿唇边绽出一抹淡淡微笑,将包袱递给颜筝,“不是我这小小奴婢非要为难姑娘,只是姑娘既出来了,总也要为侧妃尽了心意,否则若是侧妃老是不好,岂不就是姑娘耽误她的?” 她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顿住回头,“姑娘,还不走吗?” 颜筝心中有些气闷,但韩王府的马车已然走了,她便再据理力争,也似乎没有什么用处,便只得跟在盏儿身后,一步步挪行。 猛然,她望见不远处行来一部装饰华丽的马车,看车帘的式样古朴,朱褐色的绸缎上面绣着金光灿灿的万字形,该是北地哪户权贵家的老夫人座驾,心里不由一动。 总之,她绝不肯在逃离开前就弄伤自己的脚。 盏儿走了好几步台阶,回头见颜筝仍在原地发呆,不由便是一喝,“姑娘,想什么呢?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等到了山门,见了广莲寺的主持,再去到显慈庵,这就要过午时了。” 她语气里带着严厉,“妙莲师太过了午时就去静坐,一直要到第二日晨起,姑娘若错过了今日,就得在广莲寺的后山餐风露宿一夜,不是我吓姑娘,北地的山林中多的是猛虎野兽,谁晓得会不会从林子里钻出一匹野狼来。” 颜筝瞥见那朱褐色的车帘近了些,便勉强向上跳了一步,抬起头委屈地对盏儿说道,“盏儿姑娘,我这腿脚不便的,走快不得,你等等我。” 她将话说完,待要再跳步而上,谁料到脚下一滑,却往后栽去。 “吁——”朱褐色车帘的马车停住,有个丫头模样的女子探出脑袋来,“发生了何事?” 那赶车的早已经跳下车,将颜筝扶了起来,就到车前回禀,“有个腿脚不便的信女上山,不小心摔了下来,差一点就碰到了马车,幸得无事,还请老夫人宽心。” 盏儿脸都绿了,她认出那马车是韩城令府上的,听那车夫所言,车里坐的便该是韩城令钱护的母亲钱老夫人。 钱护是韩王麾下颇受宠信的属官,钱老夫人德高望重,便是韩王也十分敬重的,今日颜筝闯了这祸,若是钱老夫人细问开去,知晓她们是韩王府出来的,这事情怕是要不妙。 临来时,司徒侧妃可没有吩咐过,要刻意为难这位颜姑娘,倒是周嬷嬷另有吩咐。 盏儿想,周嬷嬷是司徒侧妃的乳娘,周嬷嬷的吩咐。其实便是侧妃的吩咐,是以,才想着在山门前就开始折磨颜筝,等到她筋疲力尽,再寻个时机处置了她,也不怕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