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寿衣和死人寿衣,仅一字之差,但意思天壤之别。况且,她还说了禁忌。死人寿衣的禁忌,你不该陌生。”楼至这凉飕飕又漫不经心的反驳,倒是立刻点醒了我。人皮寿衣,可以是活人皮,也可以是死人皮。但死人寿衣,只能是亡者有关东西做成的寿衣。这意思上,是完全不同的。顾家人,从头到尾只说那是人皮寿衣,没人说是活人还是死人的。但古却一口咬定了死人寿衣。这就说明,她早知道那是死人寿衣,也清楚死人寿衣穿在亡者身上代表的意义,可她还是照做了。并且,那件寿衣,也脱不下来。可她仿佛,并不着急一样。“这个古想做什么?顾家人好像挺畏惧她的。”“哼。”楼至往电动车上长腿一跨,坐好,眼神示意我上车,我赶忙坐上去,歪着头问,“你哼什么?”“他们的确该怕。死物为人,的确可怕。”“什么……意思?”他这话听得我大半夜的,背脊毛毛的。“眼拙!”他不客气的批评我,拧开钥匙,骑着毛驴在黑暗里出发。“你没看到她动作很奇怪?连表情都一样?”“这个——”我挠挠脸颊,“好像是没错,但也许是人家的习惯呢?”“嗤。”我听到楼至慢不客气的鄙夷了一声。但夜风吹来,又让那声鄙夷并不是太清楚。我正琢磨着古还有哪里不对劲的时候,他突然问,“还没想到?”“想到什么?”“……笨死算了。”楼至的口气听起来冲冲的。我眼巴巴的眨了眨眼,不知所问。“那个古是个人偶,她衣领的后方,有一根丝线,你就没看到?”我嘴角一抽,“谁会注意那个?我脑子都用在了怎么脱身了。”“最后还不是靠我脱身?所以你想个屁。”我特么的,抬手朝他的后背,狠狠地打了一拳。“很好,一拳一百块。你可以再打,我赚个外快。”这话一接,我又一次扬起的手,怎么都没敢落下。行。我的错!我死死地咬了咬牙,切齿的问,“我又没看见那丝线,我怎么知道那是人偶?而且哪有人偶会说话的?还做的那么逼真?说她是顾家女主人都不为过吧?”“所以多读书,还是有必要的。”“你这是在内涵我?”我怎么觉得,每次和楼至说话,最后都是我收了一肚子气,他收了一手机的钱呢?这人看着帅气,但说出来的话,真的让人很想打他。要不是打了要给钱,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我会手下留情吗?不可能的。“偃师最早是个人名,在《列子汤问》中,有过记载。”“他是一个工匠,能制作能歌善舞的人偶,宛若真人。”“后来偃师一词,渐渐泛指那些能工巧匠之人,所做之物,与真的毫无差别,哪怕是人。”“顾家最早的家主,便是偃师的后人。做这行要的不仅是手艺,更多的是天赋。”“随着时代的变迁,偃师行业渐渐地不再吃香。顾家不再局限于偃师,而转行做起了生意。粗略算来,距离顾家最后一个人偶至今,已有百年。”“百年的人偶,应该已经不能动了吧?”“但不排除,顾家依旧有人会这手艺。那个管家,就是最好的证明。与真人相似,是最好的作品。”“顾家有人延续了偃师的手艺。”我琢磨着还有些不明,“顾家用人偶做管家,这事顾家家主肯定知道,他会是那个继承人吗?”楼至在前方拐了一个弯,驶上了大路,对此,摇了摇头。“我没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控制人偶。附近除了灵堂的那几个,没有其他人。”“没人?”我一惊,双手拉住他腰侧的衣服,头朝前伸去,“那是谁在控制人偶?”“不知道。”楼至垂眸看了眼,并未挣开,“但再真的人偶,都是需要提线控制的,绝无例外。除非——”楼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单脚塌地。“除非什么?”“除非人偶已经接近实体化。”“人偶还会实体化?”这话我以前肯定会说,绝不可能的事。但经历了这么做,我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不知道的,不能说它就不存在。“顾家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回去后,只要和顾家有关的事,记得通知我。”楼至突来的好意,让我满心激动,像是冬日的暖阳,照耀在了身上,舒服的不得了。“嗯,楼至,你最好啦!回去我请你吃饭。”“可前提是得回去。”他没来由的这话,让我背脊一凉,瞬间抓紧了他的衣服,瑟瑟发抖。“你这话什么意思?是那个人偶追上来了?”我回头看着深浓的黑暗,只有幽黄的路灯与黑夜对抗着,但我还是觉得冷,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紧靠了一些。“不是。”“那是什么?”“你电动车没电了。这里回家,还有七公里。”“……”最后是楼至打电话给了林峫,我们才得以回家。到家重新洗漱后,就已经十二点多了。顾家的事,不用楼至提醒,我也知道很古怪。不过我更庆幸的是,这还是和楼至第一次外出,没遇到出不去的地方这个梗。我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所以能顺利回家,就足够了。再一次给陆瞎子发了顾家的事的消息后,我放下手机就睡觉了。外头,月上中天,孤零零的月亮,照耀着巨大的黑幕,偶有散落的星星点点,像是黑夜的点缀,增添了光彩。忽而,半开的窗帘,轻微一动,像是被风吹开一样,幅度不大,也并未带来任何风声。我侧着身,躺在床上,睡得舒服,还做起了梦。我梦到楼至跪在我的面前,手里捧着好多的现金和黄金,纷纷递给我,求我饶了他。而我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对他爱答不理,使劲的嘲笑讽刺,可他却像哈巴狗一样粘着我不肯离开。“哈哈哈哈……楼至,你也有这天,我非得扒光了你不可,哼哼。”我哼哼两声,睡得香甜的我,嘴角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殊不知这时,梦中的楼至突然朝我攻击了过来,一把刀直刺我的胸口,我骇然倒地,身体被重重一压,有东西被挤压了出去。周围金钱带来的光闪闪,在那刻消失不见,黑暗一晃,等我再次看清楚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了窗户的前方。身后窗口大开,窗帘无风自动,在我和床铺之间,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古色长袍,身形颀长,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看不清容颜。唯一可见的是,她抬起手,一根半透明的丝线,在月光下,耀了一抹光,带动着她的动作,步步靠近大床。“人偶?”我骇然,靠的近了,我可以看清楚,此人身上,有好多的丝线,连着四肢,控制行动。更可怕的是,她面前的床上,还躺着一个我!那个我睡在床上,侧身对着她,一动不动!而那个人偶,右手翻转了一下,一把锋寒的刀,赫然在手,正对床上的我的手背!“林昙,快起来!”我大喊一声,朝人偶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