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颜(全2册)

畅销书作家侧侧轻寒继《簪中录》《光芒纪》后实力作品,演绎治愈系都市爱情——温柔暴君与小仙女,大个子和小不点。千言万语,皆为爱你。 混迹花丛的二世祖卫泽希,在纽约医院偶然遇见了复健中的颜未染。颜是个化妆师,技艺高超,却在异国他乡身受重伤,卫发现她外表柔弱,个性刚强,对她产生了兴趣。而颜则误会他是病友潘朵拉的人渣前男友,两人不欢而散。 半年后两人在国内相遇。卫泽希公司的艺人柳子意遭遇了黑粉纠纷,而颜未染利用自己高超的化妆技术,顺利解决了难题。随后,颜未染又凭借化妆术解决了身边一连串的事件,并筹划与卫泽希合作创立自己的品牌。一开始对创业毫无兴趣的卫泽希逐渐被颜未染拼搏的精神所打动,也深深地被她独立、坚强的个性所吸引,二人联手处理了一系列因为化妆改变容貌而引发的事件,“思染”彩妆品牌的创业也步入正轨。 然而就在二人情愫渐生的时候,一直被颜未染误以为是负心人的程嘉律坐着轮椅回来了。那起险些害颜未染丧命的事故究竟是否程嘉律所为?未染的老师在研发产品时的遭遇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陷害?护肤品大厂商为何对未染穷追不舍?事业、感情、牵绊当前,她该如何抉择?

Chapter 16 原来是你(12)
“咦,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也很想去啊!”颜未染一边把手中吃的东西拆开分给孩子们,一边问,“度假村在哪儿啊,怎么联系上的?这么多人去总要付钱吧,哪位财神爷光临咱们院了?”
“这个……”院长笑眯眯地看看她的身后。颜未染正想转过头看看,一双手臂已经抱紧了她的身躯。那熟悉的力道和熟悉的气息,让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谁:“你在这里?”卫泽希得意地低头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今年就别和他们过年了,你把时间分配一点给财神爷吧。”一贯走冷静淡定、从容睿智风格的颜未染,在这一刻忽然脸红了。她看见了院长和各位阿姨心照不宣的笑容,也看见了孩子们露出的迷茫的神情。颜未染羞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避开众人的目光,匆匆把带来的食品塞给林阿姨,挥手和几辆大巴车告别。回去的时候,卫泽希让司机把车开走了,硬挤上颜未染的那辆小破车,还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她一直笑。颜未染开着车,竭力保持往前看的姿势,却还是被他笑得有点不敢看他:“干吗啊?”“我这操作怎么样?你注意到院长送别我时那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了吗?”“没有,我只看到大家谴责你对人家女孩子想入非非的模样。”“这么明显吗?不过也是,林阿姨看我的眼神,十足是自己家水灵灵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复杂的眼神。”卫泽希没脸没皮地说着,还趁停车的间隙,将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帮她暖了一会儿,“你说,现在木已成舟,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要是你抛弃了我,以后和别人凑一块儿,院长啊,阿姨啊,小朋友们啊,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想?还不是你这个花花公子始乱终弃,我也成了受害者之一吗?”
卫泽希抓住她推自己脸的手,贴在唇边亲了一下:“再说下去你又要面临一桩起诉了知道吗?我要去告你诽谤!”说到起诉,颜未染想起一件事,问:“你联系上嘉律了吗?”“没有啊,他仿佛从人间蒸发了。阿峰倒是跑了趟纽约去查探了一下,但只知道嘉律已经离开美国,去治疗了。”卫泽希的回答在颜未染的意料之中,“据说是上次的伤势并未痊愈,这次又再度受伤,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了,所以要去进行全面的治疗。”
颜未染平淡地问:“是他大哥从中搞鬼吧?”“不然呢?自然是以治疗为名,让嘉律与世隔绝,彻底断绝帮助你的可能。”“那有没有查到他转去了哪个医院?”卫泽希说:“只知道是和他大哥程嘉修一起坐私人飞机走的,暂时拿不到他们的航线信息。我现在正在猜想他们会去的地方……”
“世界之大,我们怎么能找到刻意避开的人?”颜未染沉默地开着车,在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后,才说,“算了吧,找到了也是让嘉律为难。方艾黎和张羽曼的这次进攻,我们正面招架便是。”
卫泽希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说:“就是,管他呢,我们先好好过年再说。”颜未染想了想,又问:“那个档案记录的爆料帖,是阿峰发的?”“是啊,他提供图片我提供文字,图文并茂,好看吧?”卫泽希邀功道。颜未染沉默片刻,说:“其实我不想老师的身后事被这么多人同情、议论……”
“可是我们把舆论彻底扭转过来了啊,而且说的都是实话。”卫泽希将她的发丝在手指上轻绕着,说,“落水狗就是这么打的,等到打官司那天,我们还要打得更起劲呢!”
颜未染轻叹了一口气,又问:“后面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闻呢?”“这个真不是我安排的!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争着博眼球呢,谁颜未染被他说得也笑了出来:“利用舆论胁迫我的打算是彻底破灭了,在利用群众的时候,张羽曼也应该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要是懂这个道理的话,她就不是张羽曼了。”卫泽希往椅背上一靠,愉快地说,“所以后面这场官司,我们更要赢。不然的话,我们这么多优势、心血、投入全都化为乌有,我都要替咱们思染痛哭一场啊!”
“嗯,我们会赢的。”颜未染默然点头,轻声说,“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绝不能输在最后一步上。”
上海的年味还是很浓厚的。路上的行道树挂满了一排排的红灯笼,路边花坛里的花也换成了颜色鲜亮的年宵花卉,他们一路开车过去看到的都是热闹的景象。
目的地是电影院。《恒星守卫者》赶在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上映。今天下午开始点映,会有一场主创见面会。电影之前的试映取得了一片赞誉,这种规模的片子一旦有了口碑,票房自然可期。所以今天下午的点映和见面会,大家也都轻松自在。
颜未染提前一小时到达,给邱韵化好了妆。柳子意挽着黄一辰也过来了,到后台和众人打招呼。毕竟这部电影是寰宇的重点项目,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当然要过来帮忙造势。
颜未染看看黄一辰的脸,他现在出门都要由他的私人化妆师按照颜未染设计的妆容先化妆,他的化妆师基本也抓住了要点,伤痕遮盖得很好。“怎么样?”黄一辰笑问她。“还不错,别在镜头前做夸张的表情就可以。”颜未染一边帮他稍微再打理了一下妆容,一边随口问,“你们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挺顺利的,怕子意显怀,我们过完年就结婚。”黄一辰说着,又指指脸上的粉底,问,“你送的试用装快见底了,赶紧上市啊,我急需。”“快啦,我们正在努力,争取明年初能出来。”颜未染笑着看看那边正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卫泽希抬头看向她,趁别人不注意,还朝她眨了一下眼。颜未染也朝他微微一笑,收拾好化妆箱。
开始放映了,两人找了个媒体拍不到的死角,坐下来看影片。因为对影片质量有信心,所以前面的媒体见面环节十分简短,主创人员上台谈了谈创作过程,讲了些拍摄过程中的趣事,就把时间留给影片了。
早已看过好几遍的卫泽希漫不经心地吃着座位上附赠的糖果。颜未染则看得很投入,在男女主角生离死别之际,更是几度湿了眼眶,卫泽希则负责及时递上纸巾。
她看着影片中的人,而他看着她被荧幕映得忽明忽暗的面容。男主角驾驶飞船冲向火海时,强烈的光芒在颜未染的面颊上映照出炫目的浅红色,如同桃花与玫瑰调和出来的颜色,仿佛绯红又不那么深,仿佛粉红又不那么浮,说不出的动人与娇艳,迷人眼目。
男女主角站在星海之前看着宇宙最深处时,在那黯淡的光线笼罩下,她的面容便只露出浅浅一弯轮廓,这镀了一层微光的世界上最美的侧面,于无声之处安静绽放,近在咫尺,动人心魄。
在这一刻卫泽希心想,如果以后的一生,就这样和她一起去看遍大千世界,那感觉一定很不错。她可以幸福安然地去看这个世界,而他则看她在各种事物面前的模样。
有时候卫泽希也会以审视的目光去看屏幕上角色们的模样,心中充满骄傲地想,要不是未染,你们谁能想到,这部事先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片子,最后能成为这么完美的成品呢?
影片看完,众人起立鼓掌,为这部片子献上久久不息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各位主演们的访谈,然后进行晚宴。卫泽希和颜未染仗着自己坐在角落里,悄悄起身避开镜头溜出去了。
在门口时,他们听到一个记者正在问:“本剧的造型一经公布,就受到了粉丝们极大的关注,之前也听说圈内的造型师跑了好几位,因为面对这样一部前无古人的宏大的科幻作品,谁也没有把握能达到让所有人,至少是大“是的,这部电影的造型确实一波三折,不过幸好我们请到了颜未染。虽然那时大家只熟悉她在网上的化妆教程,但其实在圈内,她早已是一个有口皆碑的化妆师,而且她对影视妆容更是非常有经验。当时很多妆容做出来之后,我们乍一看觉得保守了,不够出彩,有些失望。但你不得不服的是,上镜之后,她的作品是最禁得起镜头考验的,和整部片子的场景、气氛、整体架构是最契合的……”
卫泽希驻足听了一会儿,笑着搂住颜未染的肩,说:“放心吧,对你只有赞誉之词。”颜未染心照不宣地朝他微微一笑。出电影院时,天已经黑了。车子经过一个烟花售卖点,卫少立即停车去挑选:“正好,拿回家我们就可以放了。”颜未染将他挑选的大型烟花统统放回去,说:“现实点啊,卫少,这不是地广人稀的北美,而是大上海!”“也是……”考虑到自家的院子,他只买了一堆小型烟花。大年三十,家里的大厨和阿姨都回老家了。卫如希看到他们挽着手回来,给了卫泽希一个“加油”的眼神,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跑出去接潘朵拉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卫泽希兴致勃勃地拿出烟花在水池边燃放,烟花和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一起映在水池中,上下一片灿烂,分外好看。
颜未染在烟花中挑了个仙女棒点燃,细长的烟花在她手中飞快燃烧,哧哧地冒着星星一样的光芒。她将仙女棒在手中轻轻挥动时,灿烂夺目的光芒就变成一条长长的弧形流光,绕着她全身飞舞,像缎带一样。
卫泽希觉得自己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未染就是天下第一的小仙女。他也抓起一把烟花,和她一起画大大小小的银色弧形,要是手速够快的话,有时候还能画出一闪即逝的星星图案。在这样的夜色中,两个人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不知疲倦地一根接一根地点燃着仙女棒。“我最喜欢这种烟花了。”颜未染看着手中那根即将燃放完的烟花,忽她手中拎着几捆仙女棒,见我一直盯着看,便送了我一捆,陪我一起玩了很久。第二天她和丈夫来院中,说他们都是烟花厂的工人,结婚很久了却没有孩子。她前一天回家后和丈夫商量了一夜,准备收养我。”
卫泽希注视着她,她低垂的侧面在烟火的光芒中,显得有些伤感。
“本来说好过了年,民政局上班之后,他们就去办手续,领我回家。”她手中的烟花已经燃尽,松手让它坠落在积雪中。烟花的余烬,在暗夜中微微一亮,便消失了。
“不过就在那年除夕前,城郊烟花厂发生爆炸,死了好几个人。而我也没有等到我的家,依然留在福利院中。因为安全隐患,那个厂后来也没了,那个阿姨曾给我带过的这种仙女棒,是我小时候玩过的唯一的烟花。”她仰起头看着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说,“这段往事在我心里埋了十几年,从来没跟人说过。不知怎么的,大过年的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很好啊,我喜欢听你说你以前的事情。其实我还想知道得更多,越多越好……我想知道你以往的每一天,走过的每一条路,甚至是脑中每一刻的思绪。”他抬手捧住她的脸,在花园幽暗的灯光下,他凝视她的目光温柔又热切,“染染,以后我们分享彼此的人生,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孤独寂寞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在她耳边响起,让她心弦颤动,难以抑制。
许久,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好。”
“那这次我给你用仙女棒画一个你最喜欢的图案。”他开心地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下,俯身拿起仙女棒点燃,一边笑着转头看她,“听说流星可以许愿,那烟花和流星这么像,应该也可以许愿吧?”
虽然情绪有些低落,她还是哑然失笑:“卫少,你对烟花许个愿看看?”
“好,先许个愿,让咱们的孩子思染顺利面世,茁壮成长,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品牌。”他居然真的对着燃烧的仙女棒许了个愿,然后转头叫她,“该你啦,你也说一个。”
颜未染想了想,朝他笑道:“那就……世界和平吧。”
卫泽希哭笑不得地轻敲她的头:“颜小姐,认真点!”
“抱歉啊,对着烟花许愿这种事情,我真的认真不起来。”颜未染笑着举起手中的仙女棒,凑在他手中的烟花上点燃,在空中画了个圈,“这样吧,画个最圆的圈,祝愿我们和身边的朋友明年都能幸福圆满,怎么样?”卫泽希郁闷地举起手中的仙女棒,对着她画了一遍。颜未染看着他画给自己看的图案,忍不住失笑:“一点都不圆,明明是个土豆吧!”“什么土豆,看清楚了吗?”卫泽希把快要燃尽的仙女棒又飞快地在黑暗中画了一遍,“我画的明明是一颗心!”“那心为什么没有那个尖尖呢?”“因为我这是颗柔软的心啊。”他不打算再玩游戏了,丢掉了手中熄灭的仙女棒,蛮不讲理地要去搂她的肩膀。颜未染笑着挥动手中的仙女棒,让明亮的弧线隔开他,不让他靠近。烟花绽放在他们中间,又很快逝去。卫泽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后方的墙上,低下头看着她被那朵小小的烟花照亮的面容,低声叫她:“染染……”颜未染仰头看着他,被他围困在臂弯之中,她感到难言的紧张。他低头看她的眼神那么炽热,在隐约闪烁的光亮之中,比往日更加明亮,在暗夜中紧盯着她时,动人心魄。这目光让她头皮发麻,像是要被吃掉一般。他也真的低下头,像要吃掉她一样强势地吻了上来。颜未染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无力的手再也握不住那根仙女棒,任由它掉落在地。在这热闹的除夕夜,在幽静的角落,这个吻迷乱热烈,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等两人喘息着分开时,才发觉周身明亮,掉下去的烟花竟然引燃了身旁的枯草,亮起了一团高高的火苗。不知为什么,两人在火光中对视一眼时,先笑了出来。颜未染抬手轻抚自己微肿的双唇,望着他的背影一笑。火苗被迅速扑灭,卫泽希踩着被烧焦的草木,说:“赶紧消灭证据。”“烧就烧吧,我们来年会红红火火。”颜未染笑道。卫泽希抬头看她,笑道:“错,应该是我们的爱火热烈,烧也烧不尽!”颜未染在心里想,卫少,你忘记刚刚就是你把火扑灭的吗?她还未说出来,卫泽希也想到了,一时觉得兆头有些不太好,顿时有些郁闷。正在此时,卫如希带着潘朵拉过来了,她从车窗探头出来:“哥,未染姐,大厨的材料是放在厨房吗?我和朵拉先去准备年夜饭啦!”颜未染转身入内:“我们一起来吧。”走到里面,她发现卫泽希没跟来,便又转身在门内看了看院子里的他。卫泽希用鹅卵石在烧掉的地方围了个圈,此时正把从烧烤台下拎回的一袋无烟炭在那个鹅卵石圈内点燃。看着它们旺旺地烧起来了,他才抱臂露出满意的笑容。颜未染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转过身,脚步轻快地向着里面走去。
春晚已经开始,放着当背景音乐十分热闹。说好了一起做年夜饭,结果卫少只会切切酱板鸭,卫如希会拌沙拉,潘朵拉倒是会做猪肉炖粉条,但是在上海的厨房里找不到粉条,她也没辙。
最终只有颜未染翻着厨房内厨师配好的菜,拿木耳拌了烤麸,烧了酒香草头,炖了腌笃鲜,炒了油爆虾,蒸了葱油鲈鱼,炖了红烧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甚至还搞定了花雕鸡和响油鳝丝,最后以螃蟹年糕和桂花丸子结束,简直是完美的年夜饭。
几个人聚在一起干杯庆祝新年,潘朵拉翻出了卫少最好的酒,但颜未染不能喝酒,她一个人倒了茶。“新的一年,我要再减二十斤!”卫如希说。“新的一年,我要糟蹋一打大老爷们!”潘朵拉大喊。
了一大半,“朵拉你来个正经的追求好不好?”潘朵拉甩着已经染回亚麻棕的短发:“那……开拓交际圈,感情生活可劲儿造?”“行了,就这样吧。”卫泽希将潘朵拉凑到颜未染旁边的脸推开,示意颜未染许个新年愿望。颜未染想了想,笑意盈盈地说:“希望我和所有的朋友都能健康快乐,幸福美满。”卫如希和潘朵拉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卫泽希。卫泽希却开心地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接着说:“好,新的一年我们把染染的祝福分一分,前一句送给你们,后一句给我和染染,公平吧?”卫如希发自内心地佩服哥哥,毫不迟疑地助攻:“干杯!”潘朵拉嘻嘻哈哈地说着“卫少,瞧把你能的”,举杯在卫如希的杯子上重重撞了一下。卫泽希侧头看看颜未染,对她挑挑眉:“怎么样?”颜未染没回答,只低头笑着,举起酒杯,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琥珀色的酒和茶水动荡飞溅。颜未染觉得自己被卫泽希扣住的肩膀上,血液流得也有这么快。潘朵拉的酒量惊人,酒品也很惊人,喝醉了就抱着颜未染又哭又笑,一定要回去看护小翠,不然小翠今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敢睡觉。费了老大劲,颜未染才从她口中得知小翠是店里那盆绿萝的名字。颜未染无可奈何只能拖着醉醺醺的她上了车。喝了酒的卫泽希没法开车送她,只能懊恼地帮她把潘朵拉丢在后座,又恋恋不舍地趴在颜未染的车窗上,问:“把她丢回家和小翠做伴,然后回来和我们一起放烟花?”“看情况吧。”她像个单纯的小红帽,仿佛听不懂大灰狼的诱惑,侧头一笑,挥了挥手便开车离开了。她开车穿过灯火影绰的大街。除夕夜,路上的车并不多,她在一个路口停车时,眼前忽然一亮,然后满地的亮光洒在了她面前的路上。
她抬头向前看去,在大楼的间隙中,升腾的烟花在开开落落。
车内的她听不到声音,只有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在她眼前。眼眶忽然一热,记忆中无数明亮的烟火在夜空之中重叠,和她面前的烟花一样亮得灼眼,让她双眼湿热。那是某一夜的烟花下,她和程嘉律携手仰望。在烟火的光亮最为绚烂之际,程嘉律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程嘉律对她总是温柔的,甚至有些小心呵护的意味。而卫泽希却是霸道强横的,与前者迥然不同的作风。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和程嘉律双手交握的温度,但转眼时过境迁,她唇上的气息已经属于另一个人。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从程嘉律面前转身离开的她,却总在某些时刻无法彻底遗忘过往,她毕竟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坚定决绝。也不知是愧疚,还是伤感。她伏在方向盘上,想着在纽约海边时,卫泽希吻得她虚弱眩晕,在她耳边说的那一句“这样才对”。想着刚刚在燃烧的烟火旁,他们忘我的亲吻,心都仿佛燃烧起来,灼热到根本无法察觉外界的温度。忽然之间她眼圈都湿了。温暖的依恋感弥漫在胸口,她差点要不顾后座的潘朵拉,在这个路口急转弯回到他的身边,和他紧紧相拥。
她自小被遗弃,这二十多年来孤单跋涉,只想着能为自己寻觅一座房子。她曾差点拥有一座举世无双的华美的宫殿,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座能遮风避雨的坚固、稳定的房子。就算天塌下来了,依然会屹立不倒地替她撑起一切。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不曾拥有且苦苦寻找了半生的家。无论她到哪里度假,海洋、森林、湖泊、草原,可最终她的归宿,绝不是那些五光十色目眩神迷的地方,而是这个她选择栖身的地方,她扎根的怀抱。
她将手搁在方向盘上,低下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后座的潘朵拉在睡梦中轻声呢喃。寂静的路上没有其他车,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颜未染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那场烟花散尽。
回到家中,折腾潘朵拉这个大麻烦差点没让颜未染虚脱。
呵护过小翠之后,颜未染给潘朵拉灌了半瓶水。潘朵拉显得稍微清醒了点,摸上楼倒头就栽在床上睡着了。跟在后面的颜未染又好气又好笑,拍着她的脸颊:“朵拉,朵拉,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啊!”“大过年的……姐你就给老妹儿睡一下吧……”颜未染试了试,实在拖不动这个大块头,只好无奈地拿了她的枕头过来,又帮她解开外衣,盖好被子。颜未染洗过澡吹干头发上床,才发现卫泽希给自己发了微信。一个含泪扁嘴的委屈的表情,后面是条语音。颜未染笑着把音量调低,打开一听,果然是他问自己到家了没。“嗯,刚刚到家了,准备睡觉啦。”“潘朵拉呢?有没有压垮你?”卫泽希问。“没有啊,朵拉看过小翠后就很安静地睡下了。”“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被她那身板压倒起不来。”颜未染听着耳边潘朵拉的鼾声,无奈地笑道:“身板是什么形容词啊?
朵拉身材这么好,当模特都绰绰有余。”卫泽希显然没兴趣把话题放在潘朵拉身上,换了个话题和她聊起来:“再过两分钟就是新年了。”“嗯,快十二点了。”颜未染把手机压在枕边,闭上眼睛一边准备入睡一边和他聊着,“还不睡吗?”“不睡,我要和你聊天,从第一年一下聊到第二年。”颜未染默然笑了:“听起来好漫长。”“和你就不漫长。”他说。颜未染心口微动,有些话忽然就涌到了喉口,温温软软的,像有融化了的蜜糖流过。正想说什么时,有只手摸啊摸啊就摸到了她身上。是潘朵拉翻了个身,把手臂搭在了她身上。颜未染迟疑了下,放下手机,想把她的手拨开。谁知还没碰到手,潘朵还没和人这么搂抱着睡过的颜未染,本来想着忍忍吧,睡自己的就好了,谁知潘朵拉竟然抬手摸了下她的胸部。颜未染忍无可忍,抬脚把这个女色狼踹出去,抓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裹。可潘朵拉又凑上来,还带着醉意嘟囔着:“咋的,卫少嫌弃我身板,我试试他媳妇手感不成吗?”看来她刚刚是听到卫少说的话了,和醉鬼真是没法较劲。颜未染无奈地把她的脸推开:“首先,还不是媳妇,其次,摸完了就赶紧睡觉。”“不睡不睡,姐,睡不着咱唠嗑呗……”潘朵拉加大力度把她抱得死死的,“卫少身材咋样,很好吧?”被这个熊一样的女人抱住,颜未染只能放弃了挣扎:“我怎么知道?”“啥?你咋不知道?你还没吃了他呀?”潘朵拉这个八卦的女人对颜未染“啧啧”称奇,“哎呀,我瞅着卫少挺能的啊,咋遇上姐后变这熊样儿了?大家都说卫少六块腹肌外加人鱼线,姐你能忍得住?还有姐你这胸是胸腿是腿的,他能憋得住?别是忽悠我吧?”
颜未染用力拨开她乱动的手,保护自己:“我看那个阿峰至少有八块腹肌还有大肌群吧,你把他吃了吗?”“哎呀……姐,别寒碜老妹儿了,好害羞啊……”刚刚扬言要泡一打男人的潘朵拉,居然把脸埋在了被窝里。颜未染啼笑皆非:“你不是说自己感情经验丰富,听到这种话题还会害羞?”“不,就是想到阿峰的肌肉,害羞了……”颜未染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女人。潘朵拉又抱住她的手臂,喃喃地问:“姐,你会撂下我搬去和卫少同居不?”颜未染迟疑片刻,说:“目前不会。”“搁往后呢?”“往后……说不定你先跑去找阿峰了啊。”
“阿峰咋比得上姐,那山炮成天耍流氓……”潘朵拉嘟囔着。
颜未染打量着她,有心问她怎么耍的,但潘朵拉已经在酒精的刺激下,声音越发模糊:“姐……你是真的喜欢卫少了?”颜未染默然半晌,还没回答,潘朵拉已鼾声阵阵。她打开手机看了看,上面卫泽希的消息已经发了十来条,她一直没回,他也一直坚持发过来。她插上耳机,静静地在黑暗中听完了他发给自己的那些话。大致是一些你明天什么时候起来,是我过去给你拜年还是你过来给我拜年的闲话。她听着这些无聊且没多大意义的话,嘴角含着微笑。待全部听完,她要回复时,窗外忽然一亮。十二点到了,烟花齐放,照得夜空亮如白昼。颜未染下了床,赤脚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烟花。手机收到新消息,她点开,听到卫泽希问她:“染染,新的一年,你的愿望是什么?”“嗯……”她按下语音键,考虑了一下,含笑看着窗外灿烂的烟花,轻轻说,“幸福美满。”两秒之后,新消息传来,是卫泽希的轻笑声。他说:“好巧,我也是。”
开年不久,鞭炮声仿佛还在耳边,官司就开庭了。
卫泽希拒绝了所有媒体探访,以他的能力不让媒体关注这件事自然很简单。所以尽管张羽曼开庭当天在微博上发出战斗宣言发誓要和颜未染斗到底,也没什么人理会,更没有闲杂人等到法庭旁听或者在门口期待结果。
张羽曼满肚子火,仿佛她全副武装地上了战场,却发现对手正在对面摆弄工夫茶,还悠闲地表示要先喝一壶,别提她有多憋气了。
颜未染坐在被告席中,眉头微皱。卫泽希坐在她身边,也是难得神情专注。只有在旁观席上的潘朵拉狠狠地瞪了张羽曼一眼。
卫泽希看看颜未染紧绷的神情,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她。然而入手才知道,此时颜未染的掌心满是冰冷的汗水。
他怔了怔,握紧她的手,低声问她:“怎么啦?未染。张羽曼起诉我们证据根本不足,我们至少有八成的胜算,你别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看见她那模样,特别愤怒。”颜未染慢慢地收紧手,与他十指相扣,低声说,“像张羽曼这样的人,赢了就是天上掉馅饼,输了也不会失去什么,没什么大不了。可我们明知她在胡搅蛮缠,却还是要被她耽误烦扰,平白无故受到损害……”
因为对方证据不足,所以显而易见,很可能会导致当庭无法宣判,而休庭后,这场诉讼会一再拖延,无法结束。
纵然她掌握着可以对张羽曼一击致命的证据,但张羽曼对他们的损害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为思染持续所造的声势,将受到重大打步步如履薄冰,可能就会毁在这一刻。可这个罪魁祸首,如今还摆出这大摇大摆的嚣张的模样,叫人怎能不愤怒?张羽曼朝她这边翻着白眼,和律师在原告席上坐下。颜未染不再理她,静坐在被告席上,尽量平复气息,让自己尽可能镇定从容地面对这场暴风雨。书记员确认完当事人,核对完证件后,审判长宣布开庭。张羽曼诉颜未染侵吞母亲张思昭遗物一案,依据原告起诉书及双方诉辩,目前得出共同认定的内容如下:一,张思昭去世前将配方交给颜未染,颜未染于去年将配方交还张羽曼;二,生前接受张思昭委托,为其完善配方的研究室,至今仍在进行研究。
目前双方的争议有两点:一,颜未染是否存在侵吞张思昭的遗产的行为;二,颜未染的思染品牌的产品与张思昭的配方是否有关。
张羽曼的律师姓鲁,在诉辩时一力主张完善后的配方应属张羽曼所有,颜未染此种行为属于侵吞他人财产,要求她交出完善后的配方,归还合法所有人张羽曼。
郭律师则主张颜未染已经将张思昭的配方原封不动地交给张羽曼,目前手中并无其他配方,张羽曼的起诉对象产生了偏差。鲁律师请求出示录音证据,证明颜未染确实与研究室人员联手,隐瞒了配方。
郭律师则主张我国法律不采信用不正当手段偷录的音频,何况张羽曼在录音过程中不仅有诱导、刺激的行为,而且对方的回答并不明确,无法采信作为研究室的新配方与颜未染有关的证据。他强烈要求原告提出证明颜未染知晓新配方的其他证据。
郭律师的太极推手使得老练,张羽曼的火暴脾气按捺不住,当庭就跳了起来:“你要证据是吧?好,那就给你看看我们的证据!”“肃静!”审判长敲法槌警告。
做梦去吧!”
颜未染没有理她。卫泽希抬手指了指她,警告她收敛点。
鲁律师打开一个牛皮信封,取出一个 U盘并高举起来,道:“这里有将配方委托给研究室的监控视频,可以证明实验室爆炸后,颜未染的合伙人卫泽希取走了存有该配方资料的电脑硬盘。经过我们调查发现,第二天颜未染立即去美国,与主持研究的博士和卫泽希碰面,与主持研究的博士更是相处半月之久。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配方如今就在颜未染手中!”
颜未染没想到张羽曼竟会将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作为攻击的武器,拿来作为法庭呈堂证据,顿时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毕竟是在法庭上,她硬生生忍住了,只将双拳攥得紧紧的,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留下一片青紫。
她可以按捺,卫泽希却忍不住,怒火中烧地看向郭律师,一脸要发作的样子。
郭律师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方在此期间并未接触到配方,请原告提出颜小姐切实接触过这个配方的证据,而不是提出其他人的行为来作为证据。”
鲁律师反问:“如果颜小姐不是因为配方,那为什么要第二天就飞抵纽约,并且一直陪护?为什么那位合伙人要拆卸掉研究室电脑的硬盘,拿走其中的资料?”
郭律师答道:“因为卫泽希先生和博士是好友,而研究室硬盘中,当然并不仅仅只有那个配方!在研究室起火后,正确的选择难道不应该是第一时间保护存有资料的硬盘吗?”
鲁律师反驳道:“但拆掉硬盘并带走绝对不正常!”
卫泽希见他们纠结于这个细节,便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得到允许后,他霍然起身辩解道:“事实上,当日我拆掉硬盘,正是因为张羽曼。因为就在那一场爆炸发生之前,张羽曼潜入了研究室,企图盗窃硬盘。在被抓个正着后她虽然离开了,但谁知道她会不会转身返回来继续偷窃呢?”
张羽曼脸色铁青,狠狠一拉律师的袖子。案无关,又构成诽谤嫌疑!”
“诽谤?抱歉,我说的是有目击证人有监控录像的事实,和你们空口白话完全不一样。而且我现在是证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原告凭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卫泽希说着,见审判长没有制止他,便继续陈述道,“张羽曼离开后,研究室发生爆炸,博士为了保护数据冒险抢救出了电脑,所以我知道这台电脑内数据的重要性。当时我拆下这个硬盘并保管,但等博士的管家到了后,我便立即将硬盘交托给他,此事有管家作证,也有医院人员目击。所以我拆卸硬盘的事情和颜未染获得配方并无任何关联,原告方拿此事作为证据毫无用处,我请求法庭不予采纳!”
张羽曼愤恨不已,怒问:“我为什么去偷东西?我就是要找你们私吞我妈的配方的证据……”
“肃静!”审判长只能再度敲槌示意肃静,询问了双方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要提供后,说道,“原告指责被告持有配方一事,因缺乏有力证据和证人,双方若无证人到场,此项将等待合议后得出结论。”
因双方都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审判长便转入下一议题:“原告张羽曼起诉被告颜未染的思染品牌的产品与张思昭的配方有关,被告是否有不同意见?”
郭律师辩解道:“思染目前推出的产品,皆为彩妆产品,与张思昭的护肤品并无交集,二者绝无关系。”
鲁律师显然早已与张羽曼针对这件事通过气,说道:“一般彩妆中都含有护肤成分,何况思染这款粉底液又是具有护肤效果的粉霜。我方主张,或是思染公开配方证明清白,或是提交配方到值得信任的机构进行彻底比对,明确证明双方没有相似之处。”
“我方表示反对!”郭律师立即反驳道,“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原告方这种行为将阻挠思染正常的商业活动,给我方带来巨大损失。我方请求法庭不予批准,驳回原告方无理的要求。”
“我方认为,配方涉及商业机密,属于重大价值物品。为保证我方利益前,请禁止有争议的思染产品上市销售,待配方成分得到明确分析后,再允许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这提议一经说出口,张羽曼顿时得意扬扬地看向脸色已变的颜未染,冷笑不已。卫泽希握住颜未染的手,盯着对面张羽曼那志得意满的模样,胸口一股恶气真是出不来也散不去。
张羽曼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胜诉。毕竟证据不足,她控告颜未染侵吞母亲遗产的成功率几乎低到没有。可她真正的目的是以舆论和法律手段,针对即将面世的思染,尽量拖延思染上市的时机。
因为颜未染这边的思染已经投入生产,而张思昭那边涉及新旧配方纠纷,所以这个案子中要比对两份化妆品的配方,并不仅仅只是出示配方这么简单的事情,更要到美国的研究室实地查证,到广州的生产线上取证、验证,只要张羽曼那边稍微搞点状况,这一场诉讼的时间就将拉得很长。
而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思染的所有新产品的开发都将被抓住不放,按照张羽曼这胡搅蛮缠的劲儿,要是出一款产品就按她的要求比对一次,那以后思染的麻烦将源源不绝。
卫泽希不由得咬牙在心里筹划怎样才能狠狠报复这个女人,把她搞得鬼哭狼嚎痛悔自己今日对未染做出的卑劣手段?此时审判长按照流程,开始例行询问:“本庭主持双方调解,是否接受?”“不接受!”张羽曼怒瞪颜未染。因为张羽曼不愿接受调解,原、被告双方意见分歧较大,双方又都无法推翻对方的意见,也无法支持自己的诉求。审判长宣布,本案将由合议庭休庭半小时,进行评议。一听到这个消息,张羽曼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喜色:“我说过了,坚决不接受调解!”颜未染和卫泽希都没说话,两人沉默相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张羽曼的打算?不接受和解的话,如今既然提出了结束了。郭律师看见他们的脸色,便说:“看来,如果要尽快解决这场官司,除非是接受调解了,我们与原告谈谈条件,卫少,你看怎么样?”颜未染问他:“胜诉有把握吗?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下来?”“只要配方没问题,我们必胜无疑。但判决时间……我们只能尽量掌握主动权,尽快督促比对完成,争取早日开庭。”那什么时候能第二次开庭,要看原告张羽曼那边了。颜未染咬紧下唇,默不作声,脑中各种念头急转,却始终一片混乱。因为这一场风波,思染上市前所有努力都将受到重创。目前正是颜未染人气的最高峰,黄一辰的大新闻也为思染铺开了最好的局面。时机稍纵即逝,丑闻和官司会迅速消耗前期的积累。如果现在被张羽曼拖住,延误最佳上市时机,或者再横生风波,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思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赶上这一场必胜的开局!
要不要将最后的筹码放出来呢?
此时此刻,只要她过去悄悄威胁张羽曼一句,告诉她自己已经掌握了她谋害母亲的事实,那张羽曼必定不敢再嚣张,甚至会因为怕此事泄露,主动要求和解。
到时候官司顺利结束,所有的主动权都会重新回到自己手中,思染也不必遭受挫折,可以顺利地沿着既定的成功路线走下去。只是一旦她当众揭开此事,张羽曼就是千夫所指,必死无疑的下场。那她当初对老师的承诺,就会毁于一旦。何况她还没有来得及调查清楚这件事最终的真相,这里面的疑点,她还没有能力去解答。万一张羽曼是冤枉的,万一眼见不一定为实,万一自己一直在误解真相……颜未染的后背沁出了薄薄的冷汗。见她苦苦思索,许久没有表示,坐在身旁的卫泽希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我去找张羽曼谈谈?”
也愿意主动为她承担。
可纵然对张羽曼的怒火,对思染未来的期望,都如同浪潮一般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她用强大的理智克制着,知道自己绝不能如此草率地抛出这件事。
如果她为了自己品牌的发展而背弃老师的遗愿,甚至可能会诬陷老师唯一的女儿,那她颜未染,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她是真的很想让思染走得无比顺当,她是真的很想攀上梦想的巅峰,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多么渴求那来之不易的幸福未来。
可是最终明知道不接受调解,这场官司拖下去对思染绝对不利,颜未染也只是闭上眼睛,咬紧下唇,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
卫泽希看着原告席上气焰嚣张的张羽曼,恨得直咬牙,但颜未染既然选择放弃威胁张羽曼,他便也只能对郭律师道:“和那种人我们没有条件可谈。”
郭律师皱眉道:“那只能这样了,只希望合议庭对原告提出的阻止我们产品上市的提议不予采纳,这样我们依然可以按照原计划上市,不被官司耽搁了。”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想在这样的处境下上市。”卫泽希决绝地说,“实在不行,迟几个月而已,未必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无论张羽曼怎么上蹿下跳,思染该成功,总是会成功的。”
休庭半小时,审判员们在房间内闭门商议。
颜未染和卫泽希走到院中透气,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再多想,干脆静待结果。
张羽曼语带讥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颜未染,我对你够好吧?听说你筹备思染特别辛苦特别拼命,现在好了,思染没有一年半载不能上市了,我送给你的这段休息时间,够了吗?”
颜未染回头看她,冷冷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休息的,倒是你,就那“哼,那你就一辈子给人化妆去吧,这伺候人的劳碌命,还想搞自己的化妆品牌,痴心妄想!”张羽曼翻个白眼,狠狠地说。“你想阻挠未染成功,也是痴心妄想!”卫泽希鄙夷道,“等判决一下来,你就回家哭去吧!真以为法律会让你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得逞?”张羽曼尖声问:“我胡搅蛮缠?我妈那份合同是假的?程嘉律研究我妈留下的配方是假的?颜未染死赖着我妈的配方是假的?”“是假的。”有声音传来,气息虚弱,语气却坚定不移。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人愣了愣,目光一起看向从法院门外走进来的那道人影。程嘉律脸色苍白,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在一名护工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他身材颀长,面容俊朗,气场又强大,在这一刻骤然出现在法院门口斜射进来的光线中,仿佛从天而降。
在护工的搀扶下,他一步步穿过走廊,走到他们面前,目光直视张羽曼:“张羽曼,不要拿着我一时失言的一两句话去攻击未染。你可以抓住我的把柄,我也能洗清一切污蔑,还未染清白!”
颜未染不由自主地眼眶一湿,心中万千波澜翻覆,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疲惫不堪的程嘉律,眼中流露出无数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程嘉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他强撑着身体来到这里,是为了自己。卫泽希比颜未染镇定一些,但也是惊喜交加,忍不住想给程嘉律鼓掌。程嘉律转头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定在颜未染脸上片刻,幅度很小,却无比肯定地朝她点了一下头。见他如此坚定,颜未染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甚至还朝他微微一笑。张羽曼又惊又怒:“程嘉律,你有本事上法庭说啊,你……你们几个人敢在法院威胁我一个弱女子?”
早点来,申请当证人,不过现在也不迟,快把东西拿出来,让这个女人开开眼界!”
程嘉律果然不是空手而来,他从手机中调出了一份视频文件,展示在张羽曼面前:“张羽曼,你给我看清楚,颜未染的手上,并不存在那份所谓完善后的配方。我手机上这份视频证据,是我纽约家中的监控视频。记录了当时我和颜未染关于配方归属问题的不同意见。”
手机上播放的内容一一呈现。
首先是颜未染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程嘉律到书房中,停在书桌前。
程嘉律打开书桌的抽屉,将一张纸取出来,放在书桌上,推给对面的颜未染。颜未染盯着那张纸许久,伸手覆在上面,却并没有拿过来。
两人说了两句话后,颜未染将那张纸推回了程嘉律的面前,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起身拿起外套,朝他挥手告别,关门离去。
“看到没?视频上是我家书房的监控。当时我要将初步完善的配方交给未染,但她拒绝了。”程嘉律声音冰冷,清清楚楚说道,“你妈妈确实曾经委托我完善配方,我们也确实签过合同。但在你妈妈去世之后,未染就与我断了联系。所以未染手上确实没有配方。旧配方已经交给了你,新配方她谢绝接受,张羽曼,你的控诉根本不成立。”
看了视频后又听到这样的话,张羽曼失控地尖叫出来:“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拒绝这个配方?!我妈这个配方,起码价值百万,而且是百万美元!很多品牌都曾经出价的……”
“在拒绝配方的时候,未染对我说过,老师并没有把这个配方留给她,所以这配方,属于老师,属于我,但不属于她。”程嘉律没理会她的尖叫,继续说了下去,“有些人不顾一切也要抢到的东西,可在另一些人的眼中,不是自己的,哪怕可以轻易得到,也绝不会贪图。”
“我不信!我不信……”张羽曼还企图抗拒真相。
“我既然过来了,就是要站出来原原本本将一切真相展现在众人面前。我带了研究资料和所有的证据过来,到时候真凭实据一摊开,看大家信不卫泽希眼睛一亮,笑道:“好啊,就算这回嘉律来迟了,无法申请到证人席,但只要有决定性的证据公开,配方就不需要调查了,二次开庭也会很快开始。张羽曼,你想拖延我们思染上市的时间,没门!”
张羽曼气得眼前发黑,半晌,她撑住身子,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朝着程嘉律大叫:“好,你带了研究资料过来,程嘉律,你有资料,有完美的配方!你把我妈的配方还给我!”
程嘉律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又赶到这里,他气息虚弱,却凭着一口气坚定地挺立着,他被护工扶着,看着张羽曼冷冷一笑,说:“抱歉,我只说有修改后的配方,至于修改完善到哪个地步,能不能拿出来投入生产,你猜呢?”
张羽曼气疯了,她知道程嘉律是故意的,逼急了可能会拿一份失败的实验配方打发她走。她无凭无据,可以对颜未染胡搅蛮缠,但却绝不可能对有权有势的程家造成任何威胁。甚至,在她闹得太难看的时候,程家还会选择直接收拾掉她。
就算她能用官司拖住颜未染又有何用,她损人不利己,终究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她只能绝望地顿足大吼:“人在做,天在看!颜未染,程嘉律,卫泽希!你们这些人统统不得好死!我妈在地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揭露你们,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讲理的地方,我要打官司到中级,到高级人民法院……”
颜未染早习惯了,只冷冷地看着她喊冤,一言不发。
卫泽希则冷漠地朝张羽曼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赶紧去告吧,我们好怕啊!你看,这个帖子下面又有一大堆人在骂你!”
张羽曼一看,正是那篇《难以置信,张思昭竟然有这样的女儿和弟子》,这帖子跟帖几十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骂她,让她像过街老鼠一样,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
她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地直扑过来,想要和卫泽希厮打。
卫泽希当然不会和女人打架,他身手矫健,一侧身就避开了她。前方是泥地上。
卫泽希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出来。
张羽曼气愤地撑着身子大骂:“去死吧,你们这群王八蛋!”
膝盖钻心地痛,手掌渗出血来,她一时竟爬不起来。但她趴在地上,还在不停咒骂,愤恨至极。
刚过了年,立春已过,但天气依然严寒。
颜未染站在寒风中,却并未感觉到寒冷。她只觉得胸口和额头灼热,烧得她几乎要失控,想对着张羽曼疯狂发泄自己的愤恨。
张羽曼也在死死盯着她,那愤怒中又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神,让颜未染觉得胸中涌起一种难言的酸涩,心口锐痛。
在遇见老师之后,她原本是有机会成为老师的养女的,但因为张羽曼的反对,老师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来,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两人之间就种下了第一颗不和的种子吧。
在她伤心自己没能得到一个家的时候,大概张羽曼也在怨恨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分走了母亲的宠爱吧。
而矛盾在她们跟着老师来到美国之后彻底激化。为了跟上老师,她拼命地磨炼自己,加上天分,很快她就成了老师最好的助手。而张羽曼虽然很早就跟着母亲学习化妆,但因为天生缺乏灵气,只是个中规中矩跟着潮流行走的普通化妆师而已,更不要提造型和创意领域的进展。
所以老师后来便侧重于培养弟子颜未染,只让女儿张羽曼去做一些简单的工作。颜未染记得就是从那时候起,张羽曼与她们的关系开始疏远,她流连于酒吧和夜店,后来交了男友,更被他带入了街头混混的人群中,从此与她们渐行渐远,再也无法管束,最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张羽曼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颜未染想着老师临终时的嘱咐,想着她被感染后面目溃烂、血肉模糊的样子,和始终望着门口等待女儿出现的目光。一瞬间,颜未染只觉得心口尽是无声的哀鸣。
可张羽曼却只是唾骂着,恶狠狠地用磨破的手掌撑着满是灰尘的地面,强撑着站了起来。
“别给我假惺惺了,颜未染,把你的恶心嘴脸给老娘收起来!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颜未染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开口,问:“张羽曼,你为什么要害死你妈?”
张羽曼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了两秒,猛然转身,怒骂:“颜未染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害死了我妈,是你没照顾好她,让她生病感染,莫名其妙地死在美国!我还没有问你呢,是不是你为了贪图我妈的配方,下手害死了她?你说啊,是不是你?!”
颜未染冷冷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说道:“你调换了老师从实验室中取回的样品。”
“呸!我才没有!”
“老师的样品,从研究所的无菌室取出后,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而她就是因为那份样品,感染了超级细菌,最终导致全身溃烂,器官衰竭去世!”
“放屁!我就是挖了一勺回来,偷偷化验成分,看看能不能搞到配方!”张羽曼破口大骂,“老娘那时候被债主逼得快跳楼了,我妈又不给我钱,我……”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愣怔在当场顿了许久,才问:“超级细菌?是什么东西?我……我妈不是伤口感染死的?”
“PDR,多重耐药性细菌。老师在试用样品的时候,被一种侵袭力极强的细菌感染,迅速发病。我从剧组赶回来将她送到医院后,因为所有抗生素均完全无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全身感染,器官衰竭,最终去世!”颜未染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艰难无比地从胸腔间挤出来每一个字,“主治医生告诉我们,这种细菌在自然界中很难存活,最大的可能,是诞生于实验室,被人为传播到老师身上!”
张羽曼脸色惨白,但仍怀着困兽犹斗的疯狂,她转头看向程嘉律:“是不是你?你的研究室中混入了这种细菌!”
超级细菌!而且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去彻底检验了细胞室、无菌室和整个研究室,都没有发现这种细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样品离开我的无菌室之后,在你母亲试用之前,中途受到了感染!”
张羽曼惨白的面色渐渐转为死灰。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中途……受到了感染?”
“样品是我看着嘉律在无菌室中,装入严格消毒的密封瓶内交给老师的。老师开车带回家后,将样品放在了家中,外出给金娜夫人化妆。你知道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是那个时间点过去,不然你也不会踩着点,在她出门后五分钟,就带着你从咖啡馆拿到的那个密封瓶,偷偷回家!”
张羽曼脚都软了,她依靠在行道树上,勉强撑住身子,睁大眼睛喃喃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Agnes在咖啡馆给了我一个密封瓶,教唆我去偷样品……”
颜未染咬着牙,一把抓住张羽曼的手腕,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铃声。二十分钟时间已到,合议庭已经有了结论,众人都应该回到法庭上,等候宣判。颜未染瞪着面前面如死灰的张羽曼,狠狠说道:“宣判结束后,你跟我来!我让你看看你曾经做过什么,让你知道自己的罪行!”
回到法庭上的张羽曼,再不复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反而面色惨白,身形瑟缩,她的代理律师错愕不已,问她:“张小姐,你没事吧?”张羽曼没理他,她盯着对面的颜未染,紧握着自己的手,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颜未染并没有看她一眼,只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望着审判长,等候这场诉讼的结果。其实张羽曼也知道这场诉讼自己是没有胜算的。因为她证据不足,也是因为她听了方艾黎的教唆,要搞臭颜未染,搞砸她的新品,给自己出一口恶气。然而……张羽曼,你为什么要害死你妈?
颜未染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还在张羽曼耳边嗡嗡作响。她听到牙齿打战的声音,她怕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令母亲受到感染的样品,Agnes交给她的密封瓶;被人为传播到母亲身上的超级细菌……
方艾黎轻笑的声音传来:“哎呀,曼曼你真是守着宝山不懂经营,被人逼债逼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你了。要不这样,你把你妈妈的样品偷挖两勺给我,我想拿给我们研发室的人看看。钱少不了你的,放心吧……”
叠加在那笑声上的是颜未染凄厉的控诉声:“老师的样品,从研究所的无菌室取出后,只有你一个人接触过。而她就是因为那份样品,感染了超级细菌,最终导致全身溃烂,器官衰竭去世!”
这两股声音混合在一起,在她脑中剧烈冲击。她头痛欲裂,竭力抱住头,无法控制地低叫出来。审判长拿着法槌敲了两下桌子:“肃静,现在宣判法庭合议结果……”“法官,我……”张羽曼猛然站起身,叫了出来,“我要撤诉!”她身边的鲁律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拉住她,示意她赶紧坐下。庭上众人也都愣住了,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颜未染咬住下唇,定定地望着相隔不远的张羽曼,心口漫过巨大的悲怆。张羽曼脸上毫无血色,目光也毫无焦距,只茫然仓皇地又叫了出来:“不能撤诉的话,我……我要调解!我……我不告了!我……申请调解!”
卫泽希是个行动派,在走出法庭大门时,他已经迅速联系好几家媒体,传播这场官司的结果。等他们上车离开时,各大娱乐媒体的即时新闻就出来了——化干戈为玉帛,张思昭女儿、弟子终和解!
没有刻意宣扬,反正现在关注此事的人已经不多,这个消息只是低调地给年前那场纠纷画上最终的句号,也为颜未染解决掉以后可能发生的争议。在回去的路上,卫泽希询问坐在后座的程嘉律的身体状况。程嘉律倚靠在椅背上,说:“正在接受复健,情况还不错。”是不许他弟弟来的,但博士说服了主治医生,得到了这一趟的许可。医生要求程博士在结束后立即回去继续治疗,不然的话,程先生恐怕会生气。”
副驾驶座上的颜未染回头看向程嘉律。她当然知道程先生是指程嘉律那个充满控制欲的大哥程嘉修,也知道他的决定是程嘉律无法反对的。她想了想,问程嘉律:“不是在专心治疗吗?怎么会知道我这边要面对这场诉讼呢?”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又进入了与世隔绝的治疗,和之前……我们受伤后的那一次真的太像了。”程嘉律目光黯然地望着她,说道,“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一次也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抽空联系了管家,看到了泽希给我的留言,知道你肯定出事了,便找机会关注你的行踪,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就过来了。”
“可是……”颜未染凝望着他,轻声问,“你就这样过来作证,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吗?卷入这样的事情当中,对你没有好处。”
“没什么,不就是受委托之后,没有及时将重要配方交出去吗?虽然算是职业上的一个污点,但我不需要名声,也不需要与其他人合作,我自己的课题还研究不完,维持名声干什么?”程嘉律的声音倔强又冷硬。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至少在国内,我相信泽希会帮你的,不会让你的资料外泄。”颜未染说。
正开车的卫泽希朝她一笑,说:“那必须的,嘉律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他这次还是为了你。”说着,他又从后视镜中看向程嘉律:“嘉律,真是太感谢你了,这回我们欠你一个大人情!”
程嘉律勉强笑着,说:“怎么会?一开始就是我出言不慎惹下的,我只是来解决我遗留下来的麻烦。”
颜未染郑重地说:“可你是拯救思染的人,真的,我们很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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