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是他和宋秋旻第一次去旅行,也是最后一次旅行高考考完,三人在家里各自足足睡了一天,第二天,就极有默契地往夏王宫跑。捧着比脸还大的关外西瓜,楚夏坐在“王座”上,一边挖西瓜,一边指点江山:“你们这三个月准备做什么?”“打工!”宋秋旻回答。“学车。”陶晏之如是说。楚大王皱眉了,很不满意地看着两位好友,嫌弃道:“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创意?我们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有了这宝贵的三个月假期,你们竟然要浪费在学车、赚钱这种俗事上,实在太无趣了!”“不知大王有何高见?”楚夏放下西瓜,站了起来,兴致勃勃道:“我们去毕业旅行吧!”“毕业旅行?”“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三亚看海,”楚夏坐下来,眼睛闪闪发光,“我都计划好了,咱们自由行,穷游,一路边走边唱,边卖唱边赚路费,住青年旅馆,三个人一起吃东西还能团购,花不了几个钱的。”其他两个人被楚夏勾起了兴趣,看了彼此一眼,都在眼里看到了心动,能和最好的朋友一起走在路上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可是……”陶晏之还在犹豫,被楚夏打断:“还可是什么,阿晏你想想,在烈日下苦哈哈地练倒车舒服,还是和我们吹着海风听涛声幸福?这可是我们最后能在一起的三个月,以后我们上了大学,天南地北,想聚一次都难,何况一起去旅行?”说着,楚夏又搂着宋秋旻咬耳朵,轻声说:“还有,宋老师,你难道不知道,三亚有个著名景点叫天涯海角,天之涯,海之角,多么浪漫的地方。”她冲宋秋旻暧昧地眨眨眼,宋秋旻心里的一点踌躇在听到“天涯海角”后全部消失了,多么浪漫的名字,陶晏之注定要成为她青春的遗憾,但若能和他一起旅行,不管怎样,以后她回忆起来,都能微笑地告诉自己,没关系,她和阿晏一起走过天涯海角。她想和阿晏做一件八十岁想起来能微笑的事,宋秋旻举起手:“大王,我要加入组织,不过我要问一下阿姨。”说着,两人齐刷刷地望向陶晏之,意思很明白,组织还在等你的回话呢。陶晏之笑了,说:“我去向妈妈申请活动经费。”“哦耶!”楚夏高兴地跳了起来,举起西瓜,说,“来,干掉这个西瓜,敬我们不散场的青春。”陶晏之:“……”宋秋旻:“……”接下来,三个人愉快地讨论起旅行路线和时间安排,然后,回家找家长商量。宋秋旻一说,杜月霞就一口答应,她很高兴,喜欢看到继女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说,不要怕花钱,出门玩,就要玩得尽兴。宋秋旻连忙摆手:“只准备一点路费就行了,楚夏说了,我们要卖唱赚路费,我们乐队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大夏王朝。”“名字还挺霸气的。”杜月霞笑眯眯道。林昭在一旁幽幽道:“姐,我也想跟偶像去旅游,我也想跟偶像组乐队。”“我们乐队只有三人,再加你一个也没问题的,”宋秋旻见林昭眼睛亮了,又问,“你会打鼓、弹吉他、唱歌吗?”林昭摇头,宋秋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弟弟,你还是在家好好准备期末考吧。”林昭:“……”他转头向妈妈告状:“妈,你女儿歧视我。”在为孩子煮绿豆汤的杜月霞头也不回:“你姐说得对,在家好好学习。”宋秋旻冲林昭做了鬼脸,开心地回屋收行李,不知何时,她已经越来越像林昭的姐姐、杜阿姨的女儿了。陶晏之这边也很顺利,陶妈妈确定他们的行程后,马上去帮他收拾行李,边收拾边说:“本来我和你爸计划好了,等你高考完,也要带你出去玩的,没想到……”她叹了口气,又叮嘱儿子:“在外注意安全,楚夏一个女孩子,你要好好照顾她——”说到这,陶妈妈突然想到什么,望了过来,问:“阿晏,你这次去旅行,除了楚夏,没别人吧?”陶晏之一下子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是想问宋秋旻是否也在团队中,他摇了摇头:“没,就我和楚夏。”“那就好。”陶妈妈没有多想。陶晏之的心却沉了下来,他又撒谎了,不过……也就这一次了。楚夏说得对,上了大学,他们天南地北很难再见,这是他和宋秋旻第一次去旅行,也是最后一次。两天后,大夏王朝乐队在朝露城动车站出道了。三位乐坛新人开开心心地走向停靠在站台的动车,他们的首站是朝露城相邻的白城。白城虽和朝露城相邻,但和朝露城这三四线小城市不一样,是真正的大城市,而且白城一个座筹建了五年的国际主题游乐园也在今年开放了,既然是玩,他们当然不能错过。上车前,楚夏请路过的乘客帮忙拍照,他们三人排成一排,或拄着拉杆箱,或背着吉他,回头看镜头。别说,拍起来效果还挺像一回事,又酷又帅,三位小伙伴开始互相吹捧模式。“陶主唱,恭喜你,C位出道了!”“楚吉他手,你也不赖。”“宋演奏家,今天气质很出众哟!”陶主唱、楚吉他手还有宋演奏家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宋秋旻笑道:“怎么办?我好怀疑我们根本赚不到路费。”“如果真的这样,到时候只能委屈我们陶主唱去洗碗了。”陶主唱:“……”打打闹闹,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个人到了白城,先是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白城本帮菜,用楚大王的话来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然后直奔白城的城市中心广场。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三人架好乐器,站在广场中央,除了楚夏,宋秋旻和陶晏之都有些不自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广场表演。楚夏给他们打气:“大夏王朝的兄弟们,为了王朝的明天,为了游乐园的通票,不要脸地唱吧!”他们唱的第一首歌是《消愁》,不唱不知道,陶晏之一开嗓,宋秋旻才发现,阿晏唱歌很好听,难怪楚夏让他当主唱。他嗓音低沉,轻轻重重,高低音拿捏自如,把一首《消愁》唱得满腔惆怅,又带着淡淡的释然,不时有路人停下来,宋秋旻也快变成他的迷妹,想到台下为他摇荧光棒。不过,她还是控制住满腔的心动,站在他身旁,认真地拉巴扬,真奇怪,明明两人也没怎么排练过,说一起卖唱也是打闹性质,但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竟有天然的默契,仿佛回到夏王宫那条长长的路上,阿晏带着她穿过竹海,他在前面吹着口哨,她在后面哼着歌。一曲毕,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好几个路人停了下来,还有人拿起手机来拍。这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宋秋旻和陶晏之对视,都在眼里看到欣喜和激动,下一首他们又唱了一首毛不易的歌《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这一次,他们更放得开了,三个青春朝气的孩子唱着轻快的调子,神情轻松,笑意满眸,看了实在招人喜欢,楚夏还不时地指指二维码,意思很明白。没错,他们还学别人,打印了收款的二维码贴在音箱上,毕竟现在是无现金时代。听众也很配合,还真有人拿起手机给他们打赏,三个人更激动了,还接受群众点歌,只要他们会唱的,都来者不拒,虽然有时候会唱得不熟练,但他们年少啊,年少总容易被善待。让人惊喜的是,气氛竟越来越热烈了,还有人认出楚夏,过来问:“你是不是小夏天啊?”陶晏之和宋秋旻听了,都不由得望向楚夏,生怕又勾起她的伤心事。楚夏却依旧笑得明朗:“你觉得小夏天会在这里卖唱吗?”“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就是嘛!”楚夏笑嘻嘻道,“不过真的很多人说我长着一张明星脸,这样吧——”楚夏眨眨眼睛:“你要想在朋友圈炫耀一下,说偶遇童星小夏天,我也可以配合你,和你合影,一张一百块怎么样?”“太贵了!”“小夏天就不值一百块?”“你又不是真的小夏天!”两个人讨价还价,把陶晏之和宋秋旻逗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时,一个女孩站了起来,眼神炙热地问:“那个,他呢?和他合影一张要多少钱?”她指了指正在看热闹的陶晏之。楚夏乐了,摇头晃脑地道:“他啊,他不要钱,不过你得问问他身边的女孩愿不愿意。”“为什么?”女孩问。宋秋旻脸红了,楚夏揶揄道:“因为她是他的老师。”女孩被弄得一头雾水,楚夏还在继续逗宋秋旻:“怎么样,宋老师,愿不愿意牺牲一下你学生的色相,为我们赚点路费?”宋秋旻的脸完全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愿意。”她欲盖弥彰地又说了句:“我们只卖才华。”女孩还是不甘心,又望向陶晏之:“小哥哥,真的不可以吗?”陶晏之看了宋秋旻一眼,摇了摇头:“老师不同意。”宋秋旻低下头,笑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甜。就这样不知不觉唱了一晚上。直到夜深了,人群渐渐散了,他们才收摊,三人又累又开心,坐在地上数今天赚到的钱,竟然将近有三百块!平均下来一人不到一百,但三人都很高兴,好像赚到一个亿。楚夏笑着说:“唱了一晚上,还没有我以前一天包车钱多,不过我怎么这么开心,也不觉得累!”宋秋旻在旁边狂点头,陶晏之微笑地望着她们。三个人相视一笑,大概心里都在想,真好啊,旅行果然是非常有意思的事。他们收拾好乐器回去,住处早就定在了附近的青年旅舍,条件并不是很好,不大的空间放了五六张上下铺,但还算整洁。三个人洗漱好,躺在各自的床上,陶晏之睡靠近门口的床,保护两个女孩,但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楚夏倒头就睡,宋秋旻和陶晏之头对着头,她还有些兴奋,一直翻身。“怎么了?”“没。”“是不是害怕?”陶晏之又问,黑暗中,他的嗓音很温柔,还有点哑,今天唱歌唱得太厉害,显得特别好听,他说,“别怕,我在,就在你身边。”宋秋旻的心脏像突然被电击,漏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地跳起来,她甜甜地应了声:“嗯。”她的嘴角一直上扬,就是不由自主地开心,想笑,这大概就是我心悦你的感觉啊,想到他,心便会化成甜甜的棉花糖。好久,她才对着他的方向叫他:“阿晏。”“嗯?”“晚安。”“晚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当面说晚安。旅行果然是件妙不可言的事。2.我这件嫁衣可以为你留到三十岁,我等着你来带走它第二天,楚夏罢工了,说他们这么辛苦,必须得犒劳自己。他们一起去了新开的游乐园,不愧是筹建了五年的国际化游乐园,园区又大又美,项目特别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太多了,但大概因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大热天排队也变成一件浪漫的事。陶主唱今天又多了个新身份,成了大夏王朝旅行团的会计,不过他很不称职,只要女孩子多看可爱的纪念品一眼,他就掏出手机,一个字:“买。”买纪念品,吃主题餐,三人戴着同样的头箍,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很是尽兴。最后,三人坐在看台看烟火表演,“买买买,吃吃吃,玩玩玩”一整天的王朝乐队队员终于想起他们的经济问题。楚夏问:“阿晏,我们破产了吗?”“是的,大王。”“要沦落街头了,连青年旅舍都住不起了吗?”“是的,大王。”“呃……”楚大王沉思了三分钟,第一辆花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她立马兴奋地拉着宋秋旻:“秋旻,开始了!”园区的烟火表演也开始了,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绽放在夜空,把黑夜都照亮了,也把他们年轻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三人脸上俱是快乐和兴奋。是啊!一无所有又怎样?只要他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在游乐园败完家产之后,三人又在白城待了两天,赚够了路费,才启程去下一站,吴镇。这是个历史悠久的江南小镇,出了名的水乡,整座小镇以河为街,依河筑屋,安静流淌的河畔尽是深宅大院,木质房屋,古色古香。三人下了高铁,正好是清晨,是吴镇一天之中景色最好的时候,踏着青石板,在蒙蒙的带着湿气的雾气中慢慢行走,如水墨画般的古老房屋一点点地显现,有一种现代都市少有的淡然宁静,仿佛他们不是在现代,而回到那缓慢古老、一生只等一人的时代。三个人把行李放好,便慢悠悠地在吴镇逛了起来。这就是吴镇的好,到这里,什么都慢了,也不用特意找景色,到处都是水墨画,也不用攻略,随便在河边找家小店,泡一壶当地的茶,看雾气散去,看云卷云舒,也是极好的。“来这里,心都静了。”楚夏笑道。宋秋旻点头,脑子灵光一闪,说:“我们来‘走十桥’吧。”“走十桥”是当地的风俗,吴镇水多桥多,每逢正月十五,当地的市民就会相约走十桥,传说只要走过十座桥,拜了十座桥,就能丢掉百病,渡过厄运,出入平安。三个人相视一笑,说:“好啊。”他们真的开始一本正经地“走十桥”,走过一座座桥,也许下一个个心愿,愿家中的亲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愿往后的岁月顺顺利利,愿他们三个能一直快乐地走下去。走完十桥,不知不觉逛了半个吴镇。路过一家汉服店,宋秋旻停下脚步,她一眼看到店的中央挂着一套中式嫁衣,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做得极为精致,很是好看。“怎么了?”楚夏也停下来。“真美,我还没穿过汉服。”宋秋旻眼里全是梦幻之光。“那进去看看啊!”楚夏不以为然。宋秋旻指了指价格标签,楚夏秒懂,这种纯手工制的衣服一向不便宜,她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的!”说着,楚夏率先走过汉服店,也不知道她和老板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走过来,说:“爱妃,来试试吧,朕已经为你承包了这间汉服店!”宋秋旻:“……”其实楚夏也没说什么,她就问老板店里的衣服能不能租,老板说只卖不租。楚夏又继续厚着脸皮问:“老板,你看看我朋友,颜值上天,就不能有点福利?”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答应可以借他们穿着拍照,但要留几张给自己当宣传照。宋秋旻做梦般地走进汉服店,在美丽的袄裙间流连忘返,却始终不敢去碰那件嫁衣一下,她怕,怕自己的眼神太明显,心意太直白。三个人很快挑好衣服,楚夏穿了件大红色的裙子,武侠风,这种大红裙寻常人穿不出气质,而她身材高挑,肤白貌美,完全撑住了衣服,把高贵冷艳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宋秋旻被惊艳到了:“大王真是盛世美颜。”“爱妃也是倾国倾城。”楚夏笑嘻嘻地说。宋秋旻挑了件小家碧玉风的束腰袄裙,虽不及楚夏惊艳,但也甜美动人,亭亭玉立。她笑了笑,对着镜子整理,看到陶晏之推开门,慢慢地走出来。一袭白衣,只是白衣点缀着几株墨竹,墨竹文雅,公子清俊,他走过来,就像一个从古代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鲜衣怒马的少年风度翩翩,又带着几分飘逸潇洒。宋秋旻脸一红,不自觉地垂下眼眸,又忍不住抬眼偷偷看镜中的他,阿晏,真……真帅啊!“人模狗样的嘛!”楚夏捶了陶晏之一拳。陶晏之躲了下,问:“秋旻好了吗?”他也看到回过头的宋秋旻,穿着粉红袄裙的少女,回眸浅浅一笑。陶晏之愣了下,想起一句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他看到那个站在水边的少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最好的年华看着自己,眼里也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清泉。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着迷般地说:“好看。”“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楚夏故意问。“都好看——”陶晏之回过神来,欲盖弥彰,“我们都好看。”楚夏却不接话了,只是看着他们笑,笑得两人脸比桃花红。汉服店老板很满意,这个满脸胡楂的男人大手一挥:“走吧!”说着,他抓起一只单反相机,带三个人去拍照。古桥边,杨柳边,小舟上,起初大家还兴致勃勃的,但拍了一上午,换了二三套衣服之后,三人纷纷表示够了,最后反而是老板求着他们换衣服。相处了一早上,他们颇为投缘,最后老板还租了小舟,请他们游城。四个人坐在小舟上,河水涓涓流淌,小舟摇摇晃晃,两岸是古朴大院,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念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虽然他们素昧平生,但不是有句话说,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吗?这一天大家玩得很开心。老板对拍的照片也很满意,得知三个孩子在边卖唱边旅行,非常慷慨地请他们到他家玩。他家在乡下有一座茶山,有一栋别墅,平时也租给旅客使用。老板还表示,他可以提供场地,让他们开一场古风专场演出,他去邀请圈内的人来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过上了住别墅、开演唱会的生活,”楚夏很感动,对老板肃然起敬,“老板,大恩不言谢!”“客气什么?”老板笑了,很江湖气地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回到汉服店,陶晏之和楚夏去试衣间换衣服。宋秋旻忍不住碰了碰那套嫁衣凤冠镶着的珠翠,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迷恋。老板笑眯眯地问:“喜欢吗?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平时连试穿都不让,不过可以破个例,让你和那个男孩试一试,你喜欢他,对不对?”宋秋旻瞪大眼睛,惊恐地望向试衣间。“别慌,别慌,他听不到的。”老板笑着摆手。“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很明显吗?”“这倒没有,不过我是玩摄影的,什么都骗不了我,怎么样,想不想?”宋秋旻犹豫了,说实话,她真的是很心动,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以后吧,我还小,穿什么嫁衣?”真是个蹩脚的借口,其实她是不想阿晏为难,虽然她真的很想和阿晏拍一张照片,满足一下她的念想也好,但不可以。宋秋旻努力笑了笑:“谢谢你啊,老板。”老板没接话,反问:“小姑娘,你多大了?”“十八岁。”“那我给你十二年时间,我这件嫁衣可以为你留到三十岁,我等着你来带走它。”“为什么?”“既然是镇店之宝,当然要留给有缘人了。”老板笑眯眯地说,“况且,叔叔不差钱啊,叔叔做什么就图个高兴!”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加油啊!”宋秋旻没回答,忧伤地看着大红嫁衣,十二年,她能和阿晏来取走这套礼服吗?抑或是,她来了,身边的人不是陶晏之。正想着,陶晏之出来了,随口问了句:“在想什么呢?”“没什么,我去换衣服!”宋秋旻笑笑。进试衣间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陶晏之正在看那套礼服,她心里一颤,她想,她才舍不得把身边这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换成别人。3.他们一起许过誓言,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老板言出必行,请他们住别墅,到茶山采茶,还为他们开了古风专场。他们很投缘,但人生何处不离别,三天之后,就算舍不得,他们还是告别了老板,离开吴镇,继续毕业旅行。高铁的速度很快,一下子把小小的吴镇甩在身后,可这三天悠闲畅快的时光已印在他们的记忆里,成了值得珍藏的一页。“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吴镇吧。”“好啊,来看老板。”宋秋旻点头,她会记得和老板的十二年之约。不知为何,她本来对阿晏不抱期待的,但是因为这个约定,又很期待。或许有奇迹呢。就这样,他们一路唱,一路玩,一路向南,走了近一个月,终于到了三亚。这二十多天,他们和有趣的人饮过酒,也被人骗过钱,但总的来说,是一段美好的旅程。到达三亚是个傍晚,他们直奔大海,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三个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一个月后,他们都黑了,没有了在学校里温养出来的稚嫩,但笑容更灿烂了,眼睛亮得仿佛会发光。大海真美,也极为凶悍,浪一个接一个地涌过来,海风吹过来,是海的咸腥味,带着生猛的力量,大海就这样一望无际地铺在他们面前,遥远的一片蓝。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对着大海喊:“大海,我来了!”“三亚,我来了!”“天涯海角,我来了!”喊得歇斯底里,喊得像疯子,但三人都开心极了,笑得肆无忌惮,笑得青春张扬。手拉着手,三人并肩在海上,等着一个又一个浪打过来,任海浪他们打得一身湿,海浪越大,他们笑得越开心,玩得越畅快。过了好半天,他们终于玩累了,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海塔,灯光亮着,浮在海面上,像一个巨人举着火炬,指引着归家的人。茫茫的海面,但似乎因为有这么一盏小小的灯,也变得温暖而有方向起来。三人不自觉地手牵着手,看着彼此,没说话,但他们都明白心里此时的感动。没坐一会儿,海风又把衣服都吹干了。三人到附近的烧烤摊痛痛快快地吃了顿海鲜烧烤,又极为大方地包了间无敌海景房。房子特别好,很宽敞,有大大的落地窗和大露台。他们坐在摇椅上,摇摇晃晃,听着涛声,吹着海风,喝着椰子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约定明天早起看日出。但或许这一路太累,第二天,三个闹钟都能没把沉睡的大夏王朝乐队叫醒。快天亮的时候,宋秋旻猛地惊醒,一看手机,已经快五点了,太阳早已从海面探出半张脸。她本想叫醒小伙伴,看着楚夏和陶晏之睡得那么香,又不忍心。四周静悄悄的,宋秋旻看着陶晏之安静的睡颜,他睡觉是很乖的,像个孩子。宋秋旻着迷地看着他,阿晏真好看啊,头发浓密黝黑,睫毛又长又直,鼻梁又挺又直,轮廓也极有线条感,唇呢,现在总是笑的,笑起来真灿烂,初见的阴郁早已不见,现在的他,是灿烂的,明朗的,阳光的。他啊,真是什么都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好的。宋秋旻微笑起来,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她怕,再看下去,她会偷偷碰一下他的脸和他的长睫毛。宋秋旻蹑手蹑脚地起来,到海边逛了逛。清晨的海风很大,吹在身上有点凉,宋秋旻抱着自己,沿着海岸线走着,边走边看那懒洋洋上升的朝阳。大自然真是神奇的画手,它这么随便一泼,天边尽是瑰丽的颜色,深深浅浅的红,藏着要破土而出的光,这种美是壮丽的,是灿然的,是语言形容不出来的。宋秋旻起初还走着,后来便坐了下来,看着这一个人的日出。也不知何时,肩上落下一件薄薄的毯子,宋秋旻回头,看到陶晏之在身边坐下来。“醒了?”“嗯。”“楚夏呢?”“还在睡。”短短的三言两语,两人就极有默契地不说话了,看着那漫天胭脂红的天边。宋秋旻裹紧毯子,暖和了,她笑了,真好,一个人的日出变成两个人的了。楚夏醒来,当然把他们批了一顿,大骂两个叛徒。宋秋旻态度恭敬地认错了,可眼里毫无愧意,藏着窃喜呢。楚夏看她开心,算了,大方地原谅他们,她搂过宋秋旻问:“怎样,日出美吗?”“嗯,我看到了最好的日出。”“啧啧,瞧你美的,天涯海角才美呢。”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天涯海角,三人吃过早餐,就启程去天涯海角公园。说实话,天涯海角如果不是被人赋予了美好的祝愿,有了动人的传说,和他们一路看到的风景相比,并没有多动人,但宋秋旻还是让楚夏帮她和阿晏合了影。和陶晏之并肩站在石头边上,宋秋旻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抬头看,发现阿晏也有些不自在。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紧张?宋秋旻冲他笑了笑,陶晏之也低下头,对她笑了,笑得很温柔,画面就定在这个时刻,两个人对视着,都笑得极为甜蜜,仿佛一对恋人,背后是两个大字——天涯,还有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不管怎样,他们一起走过天涯,到过海角,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不用海枯石烂,能陪伴彼此走过一段岁月,宋秋旻觉得她该知足了。晚上,大夏王朝乐队在海边进行告别演出。演出的最后一首歌,他们唱了《北京东路的日子》,别人的故事,但情绪都是一样的。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儿去……唱到最后,楚夏揽着小伙伴们的肩膀,笑着问:“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宋秋旻和陶晏之何尝不是?他们的眼里也有泪光,如果可以,他们真的想这样一直走下去,唱下去,可不行,人生注定要不断启程,不断告别,也不断收获。最后,三人抱在一起,楚夏哽咽地说:“阿晏,秋旻,你们一定不要忘了夏王宫。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夏王宫,一辈子!”三个人的手叠放在一起,他们看着彼此,笑了,笑里有泪。无论他们飞往哪里去,心都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是夏王宫的孩子。回去的路上,难免伤感。他们坐高铁,没选择飞机,大概大家都想回去的路上慢一点。但旅行总要结束的,广播提示到站,三人拖着行李下车,神情都有些失落。楚夏不喜欢看大家这样,她掏出手机,说:“来,笑一下,期待我们大夏王朝乐队下一次的复出!”三人对视,都笑了,他们挤在一起,对着镜头,露出大大的笑脸。是的,这次旅行结束了又怎样?他们还有下一次。大夏王朝乐队还有无数次复出演出,只要楚夏的王之召唤令一下,无论天南地北,他们还会聚一起,到时候,继续唱最流行的歌,看最动人的风景,还要喝最烈的酒,遇见最美的诗。无论那时,他们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他们都还是大夏王朝乐队的人。就像在天涯海角碰到很多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一样,时光会花白他们的岁月,但不会沧桑他们的心,他们一起许过誓言,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4.你一点都不好看,大家也不会让着你的旅行回来没两天,高考成绩也出来了。大家都考得不错,尤其是陶晏之,很是给班主任长脸,他是状元了。回学校听班主任的填报志愿指导课时,看到校门口长长的红幅,有一条专门写着“陶晏之”的名字,宋秋旻看了又开心又骄傲,比她自己当状元还自豪。填志愿时,宋秋旻按原来的想法,报了和陶晏之同一座城市的警察学校,陶晏之在群里说过他会报哪所医科大学,宋秋旻已经和杜月霞商量过了。杜月霞并不是很赞成,叫她再想想,她担心宋秋旻是觉得对不起那个去世的警察才报警校的,叫她不要顾虑,上一辈的恩怨留给上一辈,别因为这件事就放弃梦想,况且,上警校苦得很,宋秋旻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她舍不得。“不是的,阿姨,和车祸没关系,是我自己想报警校!”“可你之前明明想当珠宝设计师……”“我改变主意了,阿姨,现在,上警校才是我非实现不可的梦想。”无论杜月霞怎么劝说,宋秋旻还是报了警校。她知道,这么做有些傻,没有意义,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可就是想为他做些什么。为阿晏实现他不可能的梦想,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填完志愿,高考就像尘埃落定,结束了。他们也回归正常生活,宋秋旻到一家奶茶店打工,陶晏之每天练车,楚夏则待在医院,陪着妈妈。这世界好像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好或不好,总像一个不会停息的陀螺,一直旋转下去。时间过得很快,录取情况慢慢地放出来了,宋秋旻是提前批,老师把她被警察学院录取的消息发到群里,震惊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她在赎罪,还是命运的一种轮回。陶晏之一看到消息就蒙了,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她……怎么报了一个这么苦的专业?想也没想,他拔腿就跑,骑着单车去找宋秋旻,到她家楼下给她打电话,语气很不好:“下楼。”“啊?”宋秋旻还来不及问一句,他就挂了。宋秋旻下楼,看到一个在憋着气的少年,气得两腮鼓鼓的,就像一只闹脾气的金鱼,她瞬间懂了,阿晏知道了,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不知为何,看到他生气,她心里反而高兴,因为这说明……他在乎她啊!和宋秋旻的轻快相比,陶晏之则神色沉重,他很生气,口气又急又坏:“你是不是傻啊,怎么报警校?当警察有多辛苦,你不知道,警察就是个高危行业,要值夜班,一个电话过来就要出外勤,忙起来,三天三夜没合眼也是常事,三餐都不规律,根本不适合女孩子……”宋秋旻乖乖地听他的训,看着面前涨红眼的男孩,心里甜甜的,他还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呢。她积极认错:“我错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都被录取了。“你……”陶晏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这么任性,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人商量一下?”宋秋旻只是笑,小声为自己辩解:“警察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好,起码制服很帅。而且——”她抬头偷偷瞄了陶晏之一眼:“我长得这么好看,估计能当个警花,大家也舍不得让我干粗活累活。”“……”陶晏之被气得哭笑不得,又拿她没办法,最后瞪了她一眼,在旁边生闷气,他记得,她明明说过想当珠宝设计师,怎么就报了警校?他都见过她设计的玉饰,是那样有天分……都怪他!怪他!难怪之前自己问她想报的志愿,她一直说“秘密”!宋秋旻看他,看到少年神情复杂,眼里全是自责和愧疚,她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问:“阿晏,你生气了?”嗓音柔软,带着不自觉的撒娇。“真的生气了?”陶晏之还是不理她,宋秋旻上前一步:“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我也不可能回去复读,高四太苦了。你要再气不过,打我吧!”“我怎么舍得?”陶晏之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出口,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宋秋旻垂下眼眸,偷偷笑了,看着脚尖:“那……那怎么办?怎么样你才不生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我有事绝不瞒你。我就是觉得当警察真的蛮帅的,比珠宝设计师酷多了。”陶晏之:“……”明明这么大的事,被她这么胡搅蛮缠给闹过去了。陶晏之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一点都不好看,大家也不会让着你的。”宋秋旻:“……”木已成舟,就算陶晏之惋惜,也没办法。两人没说几句,宋秋旻催陶晏之回家,大热天的,他竟这样跑过来。陶晏之骑着单车回去,一步三回头,无论隔得多久,都能看到那个站在灯下的女孩脸被晒得红红的,但一脸盈盈的笑意。她是不是太好了?陶晏之想,心里隐约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去深究。他回到家,看到妈妈正对着爸爸的遗照絮絮叨叨,说他很争气,考了第一名。一见到儿子回来,陶妈妈马上去张罗着倒水。陶晏之看着忙碌的母亲,心情复杂,他躲进屋里,他想,他不能再跟宋秋旻再见面了。因为每次见到她,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她,如果不再见,会好些吧,可是……舍不得啊。而宋秋旻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脚步轻盈地回家。阿晏生气了,可是她不后悔,能帮他实现梦想,她很高兴。这样,他就会记住自己吧,她到底还是自私,不能说喜欢,但还是想,想在阿晏的心里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迹。5.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海螺里藏了一个秘密等到录取通知书都下来,夏王宫的小伙伴又聚了一次。楚夏给大家买了同款的拉杆箱,三人约定,苟富贵,莫相忘,将来还要一起走天涯。宋秋旻很高兴,和陶晏之推着拉杆箱离开竹院,想,她这是算和阿晏又多了一件情侣款的东西吧,她啊,也只能靠这样的小脑补自娱自乐一下。要分开时,陶晏之有些扭捏地说了句:“今年生日一起过吧!”“啊?”一时间,宋秋旻没反应过来。“不愿意就算了!”陶晏之红着脸就要走。“愿意!谁说我不愿意?”宋秋旻明白过来,赶紧拉住他,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生日。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朵都红了,原来是不好意思。生日那天,宋秋旻早早起来了。和阿晏过生日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穿得漂亮点。她还把正睡得香甜的林昭拉起来,给她当顾问。可怜的林昭顶着鸡窝头,看着姐姐走秀般地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忍不住说:“姐,差不多就行了!也不能太特意,显得造作了!”“你懂什么?我这叫郑重!”宋秋旻训斥他,又不放心地问,“我真的有些造作?”林昭:“……”好不容易,宋秋旻终于选好衣服,穿了件素色的刺绣棉质长裙,有些文艺又不失少女的俏皮可爱,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觉得还行,还偷偷抹了点口红,提亮了下肤色。到了约定的地方,一眼就看到阿晏站在树下张望,一走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特别打扮过的,帅出新高度了!白T恤,五分裤,脚踩一双运动鞋,再清爽简约不过的打扮,可加上他挺拔的身材,无可挑剔的五官,朝气阳光的青春少年感呼之欲出,特别是看到秋旻,微微一笑,天色都显得更明朗了。“等很久了吗?”宋秋旻一路小跑过去。“刚到。”不知为何,明明两人已经很熟识了,今天都有些拘束,都不太敢看对方的眼睛。“那个,”宋秋旻没话找话,“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没有。”宋秋旻无语——阿晏你约女孩出来,却没安排,这样子会找不到女朋友的!见她有点失望的样子,陶晏之笑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就没擅自安排。都说过生日的人最大,这样吧,今天我给你当一天的哆啦A梦,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真的?”宋秋旻眼睛亮了起来,“哆啦A梦?有求必应的那种?”“嗯。”陶晏之点头。过生日就是好啊,宋秋旻美滋滋地想,该和阿晏去哪儿呢?想和他一起做的事太多了。宋秋旻想了半天,有了主意:“你陪我去做一件事!”“什么事?”“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着,她就要向前走,听到身后传来开伞的声音,一把伞出现在上空,遮住了头上的阳光。他真细心,宋秋旻不由得放慢脚步,和陶晏之并肩,告诫自己,这才不是她偷偷享受阿晏女朋友的权力,而是她的生日福利。宋秋旻带陶晏之到一家美发店。上警校是不能留长发的,到学校报到之前,一般学生都会自觉去剪短发。宋秋旻从小到大还没剪过短发,她爱美,爸爸也爱美,都舍不得去动她的头发。她想,以后可能很难再和阿晏见一面,想让阿晏见见自己短发的样子。一见到美发店,陶晏之就明白了,警校的规定他比谁都清楚。“要剪掉吗?”“嗯。”“不可惜吗?”“不会啊!头发而已。”陶晏之不知道说什么好,说:“那我不陪你进去,在外面等。”宋秋旻想想也好,她说:“要不,你找家咖啡店坐坐,我好了就去找你。”“我再看看。”陶晏之看着宋秋旻进去,他却没有离开,反而找了个被海报遮住的地方,看宋秋旻,他看着她跟理发师沟通,洗了头发,然后,长长的头发往下掉。不知为何,有些心痛,陶晏之别过脸,不忍去看,脑子却不断播放着头发一缕一缕往下掉的画面。没一会儿,宋秋旻出来了,一眼就看到门外的陶晏之。“你怎么在这儿?多热啊!”“还好。”两人并肩往前走,宋秋旻不断地偷看身边打伞的男孩,心里七上八下,有这么丑吗?连看一眼都没有,她忍不住摸了摸变短的头发:“很……很丑吗?”“不会。”“骗人,你都没看。”“我看了。”陶晏之是真的看了,而且宋秋旻剪短发也蛮合适的,她脸小,五官又精致,短发有短发的可爱,就是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罢了。“真的?”宋秋旻表示怀疑,又问,“那我短发好看吗?”“好看。”陶晏之的耳朵又红了。“多好看?能当警花吗?”陶晏之:“……”这是在报上次他说她丑的仇,陶晏之闹了个大红脸:“能能能,能当警花,你好看,你最好看!”宋秋旻这才消停,心里美滋滋的。两人都乐了起来,罩在他们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约束也消失了,又恢复平时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相处氛围。宋秋旻不客气地说:“阿晏版哆啦A梦,宋老师饿了!”他们去吃饭,看电影,像一对在约会的情侣。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也是最后一次。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顿饭,一场电影,也没多远的路,一天好像就要过去了,不知道是谁在偷走他们的时光。看完电影,两人到街上走了走,路遇上次过生日的面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买了同款的小蛋糕,点上小蜡烛,看着烛光中彼此的脸庞,两人都笑了。一年前,他们在孤独的夜晚和解,现在,他们即将各自飞翔,但已经是好朋友。宋秋旻不会感谢命运,但还是觉得遇见阿晏,是她三生有幸。闭上眼睛,她许了和上次一样的愿望,她依旧愿意把全世界的美好都留给陶晏之。许好愿,吹了蜡烛,宋秋旻笑盈盈地问:“阿晏,你这次许了什么愿望,不会又是祝我嫁个丑老公吧?”陶晏之:“……”他瞪了她一眼,说:“没有,我这次祝你早点被警校开除,不要去荼毒人民警察队伍。”宋秋旻乐了,调皮地吐吐舌头:“我才不会!我还要当警花!”“那真是史上颜值最低的警花!”“陶晏之!”宋秋旻不满地看他,“你早上还夸我好看。”“那是骗你的,是礼貌。”宋秋旻:“……”宋秋旻气哼哼地吃蛋糕,甜丝丝的,加了双倍蜜糖般融在胃里,甜在心里。吃着,陶晏之假装很随意地递过来一个盒子:“给。”“这是什么?”宋秋旻打开,是个印章,这次很认真地刻了三个字——宋秋旻,她一下子笑了,开心地看着陶晏之,眼里全是喜欢。陶晏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吃蛋糕:“以后不欠你了!”“哼!小气鬼!一年就一次生日,就这么打发我?”宋秋旻说。关键她被“打发”得还很高兴,爱不释手地拿着印章,像得了极珍贵的宝贝,她说:“阿晏,把手给我。”“做什么?”话虽如此,陶晏之还是乖乖地伸出手。“试一下,看你没有刻错字。”她在他展开的手心轻轻按了下,手心立马出现鲜红的三个字,宋秋旻,她的名字。字刻得很好,印得很清晰,字体漂亮,刀刀准确,字有风骨。真好,她在他手心印了她的名字。宋秋旻抬起头:“不错,不错,老师很满意。阿晏同学,你以后要转行,可以考虑在街上摆个摊,刻印章,我一定会去支持你的!”陶晏之:“冒冒失失,没个正形!”“我这叫严肃活泼,我们警察队伍就是这样,严肃又不失活泼。”陶晏之说不过她,只得低头吃蛋糕,手被碰了碰,抬头,宋秋旻看着他,笑容满面:“别光吃蛋糕啊!来,为师也略备了薄礼。”真的是薄礼,她递给陶晏之一个海螺,其貌不扬,连工艺品都不算。陶晏之:“宋秋旻,你这才是打发吧!”“礼轻情意重嘛!别嫌弃,这是我特意从三亚带回来的,有特别的意义!你听听,是不是听到海浪的声音,还有点淡淡的海风味?”“这是共振原理,谢谢!”话虽如此,陶晏之还是把海螺扣在耳边,确实有浪声。宋秋旻笑眯眯地看着陶晏之,眼里却一点点地泛酸——他不会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海螺里藏了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那天,她一个人起身看日出。她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礁石上,真想对着大海喊,她满肚子的心事和她无法说出口的喜欢,可是她不敢,就算空旷的沙滩上没有一个人,她也不敢,她怕阿晏突然醒来,怕被他听到。后来,她捡到一个海螺,很大,不漂亮,但已经被海水冲刷得很干净,她就对着海螺一遍遍地说:“陶晏之,我喜欢你。我能想到所有美好的事,都是和你。阿晏,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呢,也喜欢我,好不好?”说着说着,她哽咽了,眼泪落在海螺上,她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汪洋,还有缓缓升起的旭日,心里有点悲凉。后来,阿晏来了,坐在她身边,宋秋旻觉得一切又美好起来了。现在,她把海螺送给陶晏之,里面藏着她不能说的秘密。当他把海螺扣在耳边,就当她对着他耳边,说过——阿晏,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回去,依旧是陶晏之送宋秋旻。两人照旧在路灯下告别。宋秋旻跳下车,对他说:“上了大学,别给老师丢脸,要继续好好读书。”“嗯,你也一样。”“阿晏,”宋秋旻认真叫他的名字,“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的,你穿白大褂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秋旻,你也会是个好警察的!”陶晏之说。宋秋旻望着他,期待地等着他下一句,却迟迟没有等到。她有点失望,已经有点晚了,她不舍得再留他,主动告别:“你……你回去时慢点。”“嗯。”陶晏之点头,骑车走了。什么嘛?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留短发,阿晏连跟自己互相礼貌吹捧一下都不愿意,宋秋旻摸摸短到脖子的头发,心情惆怅,就听到陶晏之叫她。“宋秋旻!“你以后一定会是警花!“你短发的样子也很好看!”宋秋旻嘴角扬了起来,问:“真的吗?”“真的!宋老师,你最美!”说着,陶晏之像也受不了两人的幼稚行为,骑车跑了。宋秋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开心又忧伤,阿晏,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是我不会和你说再见的,因为我不想和你再也不见。而陶晏之逆风骑得飞快。只有骑得飞快,他才能暂停一会儿,不然,他脑子全是宋秋旻,短发的她,长发的她,微笑的她,生气的她,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她,都是那么可爱,还有……动人。他不断想起长长的头发掉落在地的画面,他想,他一定被施咒了,宋秋旻剪掉的发,在他心里生了根,思念疯狂地生长。他刚离开,却又想她了。可是还能找什么理由见面?还有妈妈,不会喜欢她的……在这夏天的夜晚,陶晏之想起那个为自己放弃梦想的女孩,觉得他青春的考试还没结束,他面前依旧摆着一道无解的考题,它的名字叫宋秋旻。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回到家,妈妈在等他,见到他很高兴:“阿晏回来了,今天玩得高兴吗?”陶晏之点头,他今天出门,是骗妈妈他和同学去过生日了,年轻人跟年轻人才能玩到一块。“有没有吃饱?妈妈给你做了打卤面。妈妈也知道你肯定吃饭了,可是你生日,我什么都不做,过意不去。”“吃了,但又饿了,妈,我还能吃。”闻言,陶妈妈很开心地去端面,陶晏之大口地把面吃完,他涌动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心也冷了,妈妈不能再受刺激了,那秋旻……我不能再和她见面了,陶晏之想,他借消食带烈火去散步,走走停停,他停下来,问:“烈火,我不会伤害妈妈,对不对?“你以后一定要拉着我。”他真的不能再去见她,想她了。可是晚上睡觉前,他还是把她送的海螺放在床边,放在耳边听一听。风声、涛声,他们并肩看日出,多好。宋秋旻回到家,笑容满面,寿星今天很开心。“看来姐姐这个生日过得极好。”“嗯,”宋秋旻用力点头,“我过了长大以来最快乐的生日!”真想以后每一年都和他过生日,宋秋旻想,又觉得自己太贪心。她回到卧室,想找一个地方放印章,又觉得放哪儿都不好,最后躺在床上,握着小小的印章,放在胸口,想起她在他手心盖章时他错愕的模样。可是他们……宋秋旻笑了下,有点苦,她安慰自己,没事的,人生注定有遗憾。6.她终于把这声“妈”叫出来了,“咱妈”,听起来真好过了生日,很快就到了大家分别去学校报到的日子。楚夏是夏王宫小分队第一个走的,离开那天,楚夏去医院看妈妈。宋秋旻和陶晏之在医院楼下等她,两人坐在长椅上等着,陶晏之问:“你说,楚夏会说些什么?”“不知道,”宋秋旻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楚夏肯定很舍不得。”楚夏确实舍不得,她放心不下妈妈,她默默地看着妈妈,楚妈妈睡着,她被照顾得很好,看起来就像一个安静的睡美人。妈妈一定在做着酣甜的梦,所以才忘了醒过来,楚夏想。她摸了摸妈妈的手,这么多年,命运还是没给她一个奇迹。不过,没关系,她会等,以后会演很多很多的电影、电视剧来唤醒妈妈。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回归的。楚夏把脸贴在妈妈的胸口,在心里说,所以,你要好好的,也等着我,知道吗?四周静悄悄的,微风吹过,把楚妈妈额头的细发吹得动了动,让她嘴角的笑看起来更动人,似乎在露出一个默许的微笑。楚夏的眼角湿润了,她默默地把眼泪憋回去,强迫自己站起来,对站在旁边的楚国民说:“爸,以后就靠你了。”“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妈的。”楚夏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母亲,说:“那我走了,阿晏和秋旻还在楼下等我。”楚国民点头,见女儿转身,还是忍不住叫住她:“小夏,真……真不要我送你吗?”“不用了,”楚夏笑笑,“你在这看着妈妈,我放心。”“那……好,好,”楚国民连说了两个好,又看着女儿,满眼的不舍,“你注意安全,到了首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饮食不习惯,想吃什么就跟爸爸说,爸给你寄……”他唠唠叨叨,就像所有寻常的父亲叮嘱即将远行的子女那样。楚夏也难得耐心地听着,笑着看着和过去判若两人的男人。他不年轻了,背驼了,两鬓有了斑白的发,曾经可恶的父亲老了,在赎年轻时犯下的罪,晚是晚了点,但他在改变。楚夏说不清此刻的感受,原谅?没这么容易,但恨他吗?也不恨了。她上前轻轻地抱了下这个碎碎念的男人,说:“爸,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她没看楚国民的反应,转身飞快地走了,去按电梯。冲进电梯,看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楚夏说不清刚才的行为,不是原谅,也不是舍不得,是和解吧,她和爸爸和解了。人生在世,总有很多苦闷,很多不公,但长大,大概就是慢慢学着和这世界和解的过程。下了楼,楚夏第一眼就看到正在等自己的小伙伴。她笑了笑,走过去,阿晏接过她的行李,宋秋旻挽着她的手臂。“都交代好了?”“嗯。”三人并肩往前走,上车前,楚夏同小伙伴抱了抱:“走啦!本大王要去征战帝都,拯救娱乐圈了!”“大王,我们等着你带我们走红毯。”“好!”楚夏粲然一笑,转身走了。她只有一个人,却走得很潇洒,一点都不孤独。两人看着楚夏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离开,看到躲在柱子后面默默看女儿离开的楚国民,眼神有担忧,有骄傲,但更多的是牵挂。可怜天下父母心,宋秋旻和陶晏之极为默契地装作没看到,离开车站。回到家,杜月霞正在帮忙收拾行李,眼睛红红的,看来刚才偷偷哭过。宋秋旻过去,抱着她的腰撒娇:“怎么了,阿姨?是不是林昭又做错事,惹你生气?”无辜躺枪的林昭:“我才没有!”杜月霞看着她,愤愤道:“你看你,非要报什么警察学院,我打听过了,当警察训练特别苦,你从小到大又没吃过什么苦,好好的头发,也剪了……”说着,杜月霞鼻子又酸了,眼泪差点又出来。宋秋旻没说话,听着她碎碎念,心里又酸又涩,她从小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但她现在明白了。她用力抱了抱杜月霞,说:“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受不了,我会装病偷懒的。”杜月霞点点头,还要说什么,林昭走过来,摇头晃脑地说:“怎么办?很担心祖国的未来,人民警察队伍竟然混进一只大懒虫。”宋秋旻:“……”过了两天,陶晏之也走了,宋秋旻没去送他,怕见到他妈妈,只在群里祝他一路顺风。又过了几天,宋秋旻也要到学校报到了,临走前,她去墓地跟爸爸说了说话,说她一切都很好,马上就是大学生了,这四年会好好读书,以后争取当个好警察。“爸,你放心吧,那场意外带来的伤害,我会慢慢弥补的。”墓碑上的男人依旧笑着,宋秋旻摸了摸照片,笑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第二天,杜月霞和林昭送宋秋旻去动车站,他们想跟她一起去学校,但宋秋旻不让,因为她长大了,要独当一面。“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要遇上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别不舍得花钱……”杜月霞把昨天嘱咐过的事又说了一遍。儿行千里母担忧,似乎说都多少次都不放心。宋秋旻耐心地听着,不觉得她啰唆,只觉得温暖。阿晏说得对,她不是孤儿,她有妈妈,也有弟弟。得走了,宋秋旻推着行李箱去过安检,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杜月霞被林昭扶着,眼里全是担忧。宋秋旻发现,阿姨今天的背似乎有点驼,老了些,爸爸走了之后,她似乎老得特别快,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工作人员在催她了,宋秋旻忍不住脱口而出:“林昭!”“什么事?”林昭大声问。宋秋旻大声回答:“你要懂事,你要乖!还有,要照顾好咱妈!”“咱妈”这两个字说出口,宋秋旻也哽咽了,她不好意思去看杜月霞,转身去过安检,直直地往前走,走着走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她终于把这声“妈”叫出来了,“咱妈”,听起来真好。站在原地的杜月霞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孩子叫不叫她妈妈,她不介意,只是心里头高兴啊……林昭也笑了,扶着她说:“走吧,妈,我姐说了,我得照顾你。”“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杜月霞对儿子可没这么客气,一边笑着一边唠叨,“你啊,多学着点你姐,她学习从不让人操心……”宋秋旻坐上车,心情慢慢地平静,只是脸上仍带着笑。车启动了,她想起刚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杜阿姨在她心里早已是妈妈般的存在。她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慢慢地,孤独感涌了上来,她还从没一个人去过陌生的城市,也不知道新同学好不好相处,住宿习不习惯……她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像她这样提着行李箱的孩子,不过他们大多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家人陪,一路有说有笑。宋秋旻看了有些羡慕。到站了,宋秋旻下车,她吃力地推着行李,顺着人流往前走,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这时,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安城号码。宋秋旻接通,听到陶晏之的声音。“抬头。”宋秋旻抬头,看到陶晏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着口袋,在路的尽头看着自己。宋秋旻飞奔过去,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你……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陶晏之只是笑,伸手拿走行李箱,说:“走吧。”“嗯。”宋秋旻应了一声,心里乐开了花,偷偷地想,阿晏是不是为了来接自己,才提前到学校报到的啊?想到这,她心里甜甜的,也不觉得安城这名字土里土气的,连四周的空气都芬芳起来了。她偷偷看身边的大男孩,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离开家了,在千里之外,是远离父母的地方。这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和恩怨;这里,他们是自由的。原来,上大学并不是他们的离别,可能是他们新的开始。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笑什么?”陶晏之问。“没啊。”宋秋旻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谢谢你来帮我提行李,未来的陶大医生。”“不用客气,未来的宋警花。”宋秋旻:“陶晏之,你一天不奚落我会死吗?”陶晏之只是笑,还顺手揉乱她的短发:“你说呢,宋老师?”“哼!”宋秋旻哼一声,还是上前,和他并肩。她嘴角上扬,心里想,真好啊!上大学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