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敢摸着王睿的良心发誓,如果他有一点点不喜沈子琪的意思,王睿这颗墙头草必定转了态度,作出一副为国牺牲恩人的架势。虽然他没如自己预料那样死了,但有用的人总比没用的人好使,没死就继续回来给他干活吧。 他提笔写道:“此人仰慕我大齐,肯为大齐拼杀,殊为难得。为竖立典型,若有功勋,必要嘉奖,误使慕名者心寒。” ※※※※※※※※※※※※※※※※※※※※ 忙里偷闲摸鱼更新.jpg 第79章 阿克玛 从梦中苏醒, 他无声地睁开双眼, 蓝眼深邃, 色泽近乎纯黑,在黑暗中往左侧一转, 望向了营帐的挂帘。 挂帘轻轻一动,月色渗入半线,勾勒出一个纤丽的影子。 透入营帐的月光一瞬即逝, 阿克玛缓缓合住双眼, 呼吸与方才完全一致,手指轻轻摸上的枕下弧线如弯月的锋利单刀的刀柄。 那影子带着些许冷而潮湿的水汽,脚步刻意放轻, 呼吸刻意放柔,无声无息地靠近床边, 朝阿克玛俯下身来。 刹那之间,阿克玛在厚实毡毛被子里的手闪电般探出, 一抓, 一提,将那人影的脖颈捏住,硬生生拉到自己跟前。 他脊背隆起的肌肉如狮虎般颤动, 骤然跃起,右手抓紧刀柄, 直刀刹那横在人影咽喉之上, 刀刃紧贴肌肤, 激起一粒一粒小疙瘩, 仿佛下一刻就要刀刃入喉,鲜血飞溅。 阿克玛捏着来人脖颈,刀横其咽喉,冷冷问道:“你是谁?” “……周文瑞。” 来人喉结上下一动,几滴血珠就从刀刃紧贴部位缓缓淌下。 认出了这略微颤抖的声音,阿克玛双眼微微眯起,他突兀发力,猛然一推,将周文瑞捏着脖子搡在地上,收回直刀。 周文瑞瘫软在地,一下下咳嗽着,阿克玛反身从桌边拾起两颗气味刺鼻的黑色碎石,两手一捻,碎石“咯”地相撞,几星火花从撞击处溅出,落在油灯边缘耷拉着的灯芯上,浸润了油脂的灯芯霎那间亮起一簇火苗。 温暖的光照亮了阿克玛的脸,晕黄色勾勒轮廓,却未曾照亮他眼窝阴影,蛰伏的黑暗让眼眸在光下显出一抹冰冷的蓝。 他半转过身,高高在上,斜视周文瑞,正想开口呵斥,忽地瞧见他装束,眉头便是轻轻一挑。 “你这是怎么,又犯甚么病了?” 只见周文瑞只穿了一身轻薄柔软的深红衣裳,布料是阿克玛之前打下酋邦是从对方库内搜刮到的,他不爱这些,反手丢给了下属和周文瑞,没想到他今日穿着那匹缎子制成的衣裳就坐在这儿。 因刚刚被捏着脖子甩了几次,周文瑞眼尾泛红,脸颊晕染,瞧着倒是很有几分媚态——前提是他胸前不那么平…… 阿克玛不耐烦再问,从桌边营帐上摘下曾经抽打过他无数次的鞭子,将那黑黝黝盘坐一团的鞭子随手一甩,空气炸响,周文瑞下意识瑟缩,鞭子化作一条毒龙,猛然抽打在周文瑞腿上。“说!” “啊!”周文瑞一声痛呼,柔软布料被抽烂,露出他鲜血淋漓的小腿。 阿克玛毫无仁慈,一脚将其踹倒,踩住他后腰,鞭子又是狠狠三下抽在他脊背、肩膀上,每一次都鲜血淋漓,带有细小倒钩的鞭梢一拽就是一小块皮肉。 霎那间,周文瑞已是汗如雨下,鲜血淋漓。 “刚刚老实了一会儿,这次就想着反抗了?”阿克玛心里不爽,又是狠抽几下。周文瑞第一次猝不及防还惊叫了一声,之后无论再如何抽打也只是咬紧牙关,闷声不吭。他匍匐在地,身上踏着阿克玛的脚掌,问了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才呜咽着说:“如果……如果我是女子,你还会这样待我吗?” 阿克玛听完,脑子里冒出三个字:神经病! 大半夜不睡觉穿个破布跑来跟我哭哭啼啼,嘴里问这种无脑话! 失心疯了吗这npc! “女子?看来你是穿裙装穿得昏了头,你一个天阉想甚么呢。今日为何入我营帐,说!”阿克玛冷冷嘲讽一句,小腿施加力度。 周文瑞只觉自己脊背都要被踏断,他咬了咬牙,嘶声道:“就因为我不男不女,你就根本不会对我稍有喜爱,对吗?为何,为何!分明你将我送回大齐——” 他说到这里,仿佛自知失言,紧抿双唇,不再吭声。 阿克玛顿了顿,眼神带上几分探究。 这具身体终究只是个带着子系统的□□,不能有林渊那样一眼看出真假的厉害,也无法打开他人记事,因此阿克玛只能从他话语中猜测,现在的周文瑞应该也是未来回来的——因为阿克玛之前的确打算把他和那些大齐奴隶送回大齐去。 这么转念一想,阿克玛便重重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 周文瑞虽然浑身血迹,狼狈不堪,但显然之前是将自己清洗了一遍,似乎也只穿了这么一件袍子…… 等等,这么说来,他是在勾|引我? 阿克玛嘴角下撇,用足尖踢了踢他腰部:“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滚回去。” 周文瑞从地上爬起来,掀开营帐垂帘,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阿克玛在确定他离开之后就不再理睬,回到床上,闭目休息。浓郁如墨水的夜色中,星子闪烁,草地露水晶莹,一个血迹斑驳的纤瘦身影跌跌撞撞地前行着。脸颊脏污,嘴角带有血迹的周文瑞眼中泪水朦胧,他穿过几个警惕的勇士,朝不远处自己的营帐中走去。 火辣辣的痛楚和自作多情的羞耻让他浑身发颤,周文瑞粗暴地掀开门帘,扑倒在他的矮塌上,蝴蝶骨颤抖着,沉闷轻微的呜咽从中透出。 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悲凉自嘲。 果然,果然,即使是这样孤注一掷也不会得到怜悯,他根本不是女子,因此阿克玛也不会对他有丝毫爱惜,即使是从未来回来了又怎么样?又有甚么意义?他终究……终究还是……一个天阉! 周文瑞始终不理解阿克玛在想什么。 他如此残酷暴虐地渴求着战争,但在十年后权利的巅峰期时却毫不犹豫地将所有领军残杀,又快马加鞭地将他和其他几个大齐人送回祖国。 他的草地被分割,他的领地被吞并,无数人在他的国土上厮杀争抢,但最后他们所有都被大齐吞并。 从此之后没有所谓西戎,只有大齐,只有霍州。 如果……如果阿克玛还在,西戎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被踏破。但他那样果断又冷静地杀死了所有人……他的部下,他的将军,他自己。 为什么? 周文瑞不懂。他自从跟着阿克玛之后就没懂过这人。 他只是流着眼泪痛苦地走向回归大齐的路,内心盛满冰山般厚重的悲哀。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冷酷无情的疯子抱有怎样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身体的畸形,精神也逐渐被扭曲了。 他回到大齐,浑浑噩噩的活,最后也浑浑噩噩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