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梨之不用思考,肯定也是选择后者的。 即便她事先都不知情盼姨竟然会想到去偷爷爷留下的遗物,而且她还是那种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的人,现在却为了她而铤而走险...... 更何况,盼姨还有个儿子,她是万万不可以被留下案底的。 对于她的答案,钟父显得并没有那么意外。 他直接起身,边向楼梯口出去,边说道:“那你跟我去二楼的书房里,我们父女俩单独聊聊吧。” 到了未曾踏入过几次的书房之后,钟梨之发现角落里的那只保险柜,不像是被人碰过的样子,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拖开椅子之后,坐了上去。 睨着视线,神色慵懒地问道:“开吧,你的条件。” 钟父也是丝毫不含糊,“你跟着岑煜也有一段日子了,应该知道城东地皮的事情吧?那块地,原本就属于我们钟氏集团。” “所以,我需要你,帮家里的集团拿回那块地皮,并且一分不花。” 钟梨之靠着椅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想要的遗物非但没有拿到手,现在还要白白搭进去一块地? “工作上的事情,岑煜从来都不会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参合他公司的决定,你换个条件吧。” “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 钟父对这番话不以为意,他斜着眼睛,目光锋利:“餐桌上,他都说了他现在可宝贝着你,而且他还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同他亲口说说,想必他会答应的。” “说不定,我和你妈妈也会考虑把老爷子的遗物交给你。梨梨,你应该一直都清楚的吧,那遗物因为没有确切的分配证明,恐怕你和我们打官司,都不一定能够胜诉。” 钟梨之抿紧了嘴唇。 过去那些让她出头的话,如今反倒都成为了这个家可以牵制住她的证据。 她烦躁地回答道:“我先考虑一下吧。” 岑煜一直都站在客厅的角落里,以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作壁上观。 直到钟梨之上了楼,那的眼皮才稍微动了一下。目光直勾勾地投向那个还跪倒沙发前的女人。 ——她的身子,已经不再颤抖。 而坐在沙发上的钟母,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嘴角流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如同胜利者的象征一般。 岑煜心下了然,漆黑如曜石的眼眸闪过了一丝异样情愫,他不动声色地跟着那位从地板上起身的盼姨,一起走进了厨房。 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凉浸浸的。 正在查看着手机短信的盼姨打了个喷嚏,而后心神不宁地拍了拍胸口,她感觉有一道黑影从额头上方笼罩下来。 抬眼一看,一个冷峻淡漠的男人正无声地盯着她。 盼姨当即慌了,这次开口讲话时的结巴,不再是故意装出来的了:“三......三姑爷......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连忙“做贼心虚”似的将手机屏幕熄灭。 虽然根本并未有收到什么入账短信。 岑煜单手插在兜里,以一副压迫性的姿态扫视着这间厨房的一切,他的身型轮廓凌厉劲瘦,嗓音带着沙质的冷感:“我给你钱。” “永远滚出这里。” 言下之意也很简单——不要再出现在钟梨之的面前。 他想,至少不要让那小姑娘童年里唯一觉得温暖的存在破灭了,那样对她真的太残忍。 盼姨也是一下子就听懂了,她别过脸,不愿站在这么亮的灯光之下,抽噎着回答道:“不用,我不会要三姑爷你给的钱......钟夫人她答应了要转给我二十万的。” “为什么?”岑煜其实想不通。 连他都能猜到钟梨之重情重义,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帮她的人被警方带走,即使一切事情都发生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可是,这个女人好歹从小将她带到大,当真一点儿作为“家人”的情义也没有吗? 他早该想到,人类最擅长的事情是背叛。 盼姨深陷进去的眼窝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清泪顺着她脸上的褶子,歪歪扭扭地滴落到下巴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儿子他争气,虽然考上了......可是这个社会,没有关系真的是走不通的,我只好花钱打点......我太需要一笔钱了。” 她轻轻地发出抽泣声,“现在都还来得及,你将一切事实真相都告诉三小姐也无妨,是我活该。” 岑煜当即冷笑了一声,“告诉她?” “你们一个个真的是认定她心软,就算知道所有情况,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被说中了的盼姨不再说话,又压下了脖颈。 厨房内的气压一再降低下来。 蓦地,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钟梨之在厨房里看到岑煜也在时,微微有些惊讶,她转头又看见盼姨,发觉她的领口都湿了,“盼姨,您哭什么?” 并没有回答她的声音。 上前一步,钟梨之将盼姨抱在了怀里,她将下巴垫在对方的肩膀上,微微仰头,觉得眼眶很酸,喉咙口也是火烧火燎地在痛着:“没事的,您和您儿子什么事都不会有。” “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就彻彻底底地离开这个家吧。” 盼姨背脊一僵,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道清脆细微的悄悄话,在她的耳边愈发清晰。 ——“不管怎样,都谢谢你对小时候的我那么那么好。因为有你,我才没有过得太难的。” 话音落下,盼姨的身子软得彻底像滩淤泥,她直接从钟梨之的怀抱中滑落,跌倒在地,失魂落魄地说道:“对不起......三小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在答应夫人的那一刻,我真的是有想过将您想要的东西拿出来给你的,我也想你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伤害了你太多的家庭里。” 钟梨之只是摇摇头,走出了厨房。 她的嘴唇都咬破皮了。 身后,岑煜也跟来。 “你不用和我说什么,我这人就乐意活在这种谎言里。”钟梨之率先出声,她还是仰着一点脑袋,不停地眨眼睛,“这个世界上,只有谎言才是永远的。” “就像分开也是一种永远,我永远和我的爷爷分开,永远和我的亲生父母分开......那些让我觉得曾经光芒刺眼的人,都是一种永远。” 她不想承认的。 ——不然,真的显得她这个人好可怜噢。 从一出生起,就是个可怜鬼。 岑煜整个人都阴沉下来了,压抑着一股冲动的念头,他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敛去,嗓音沙哑:“钟梨之,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 “你说什么?” 钟梨之错愕,甚至连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她试图在身前的这个男人脸上去寻找蛛丝马迹,证明她此刻“砰砰”起伏的剧烈心跳是假的。 ——可是她找不到。 ——或者是,根本没有。 岑煜垂下了眼眸,一寸一寸收紧着,他喉结滚动,低沉的语气中夹杂了几丝阴翳,缓缓说道:“所以,钟梨之,你也别想着离开我的身边。” 他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