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遇到暴风雪天气，章弋都会想起那个冬夜，他清楚的记得那刺骨的寒风，漫天的大雪，昏暗的路灯，狂跳的心脏，崩溃的理智，以及…… 他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 那天距离新年还剩三天，持续了一整天的大雪使得小城镀上了一层白色，路上没有行人，能听到的，也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积雪偶尔从树枝间滑落的‘噗噗’声。 他精疲力尽的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不住的颤抖着，不是因为冷，心中的慌乱让他根本感觉不到寒意。他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巷子口，那里漆黑一团，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可他的眼神却十分恐惧，仿佛从那巷子里随时会窜出噬人的猛兽。 跟他并排，还坐着一个穿黑色长呢子外套的男人，斜斜的靠着他，头歪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死人。 而他混乱的大脑还停留在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前……，那时这个死人还在叫嚣着要他活不到天亮。 可转眼间却…… 突然，他听到有车来了，转头看去，两道汽车的灯光刚好划过街角，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章弋一时什么也看不清，等恢复了视觉后，才发现那是一辆闪烁着红蓝两色光的警车，已经到了近前…… …… ──────────── 事情的起因要从一周前说起…… 临近春节，平时宁静的小城不知不觉热闹了起来，街上车水马龙，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过节的气氛。 章弋骑着他的二手雷霆劲豹，转进了一条内街，内街两旁都是林立的店铺，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招。其中一个格外引人注目，这招牌都快有篮球场大了，一条由霓虹灯组成的巨龙围绕着‘龍吟KTV’几个巨大的字，霸气十足。 在这招牌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容易让人忽略的小招牌：‘去赢几把??网吧’，这招牌和‘龍吟KTV’相比就好比小木船和航空母舰的区别。可即便如此，网吧的招牌还被挡住了一小部分。恰好一只龙爪正好踩在了招牌上，将‘去赢’两个字遮住了。 章弋看着‘几把??网吧’不禁叹了口气。 这网吧正是他的。 他最近常想，为什么老子年年都不顺，大前年为奶站开车送牛奶，没赚到钱；然后为表叔的拳馆打工，结果两年不到就关门了，今年把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开始人生第一次创业，结果又快倒闭了…… 章弋停好他的摩托车，从公用楼梯上到二楼，走进他的店里。环顾了一圈后不禁又是一阵失落，年底加周末，才3个顾客。 在网吧靠窗的一小片空地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对着空气挥着拳头，见了章弋立即跑了过来，热情的招呼， “老板，你来啦！” “阿狠，别叫我老板，听着很讽刺。” “好的，师父。” “……，更别叫师父。” 小伙子叫刘贵亨，19岁，去年是章弋（的表叔）拳馆的学员，因对拳击非常痴迷，连走路都要一边练的那种，对自己也够狠，经常不穿护具就实战，章弋便叫他阿狠。 拳馆倒闭后小伙子还继续缠着章弋学拳。章弋第一年边打杂边练，第二年才当上助教，但阿狠似乎就认准了他，一直跟着软磨硬泡，最后章弋想到个主意，让他来网吧上班。一边继续练拳，一边在店里当网管。阿狠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员工。 “昨晚营业额多少？”章弋问道。 “146元。”阿狠说，“但有个客人扯坏了一个耳机，所以……” “没让他赔~？”章弋皱眉道。 “那人喝的烂醉如泥，还没说几句就吐的一塌糊涂，实在和他掰扯不清啊。” “MD，难怪一股味道，又是楼上KTV的人吧？” “嗯。”阿狠点了点头。 “呼~，”章弋长出口气，“这样下去连你工资都不够发了。” “我可以不要工资，你教我练拳就行。”阿狠咧开嘴笑了，顺势打了一套直钩摆，“看，我又有进步吧。”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见生意来了，两人中断了谈话，看向门口。 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进门便唱： “金凤送喜来~，老板发大财！我要祝福老板~生意做起来，一年赚他个~几百万块……” “行了行了，快走吧，我比你还穷一些。”章弋怕吵到正在上网的顾客，赶紧掏出5元钱放进老头碗里。 老头转身走了，章弋又叹了口气…… 网吧刚开张那会儿其实生意还是不错的，可仅维持了三个月，楼上就开了一家KTV，老板是全城首富华恩济的儿子华良俊，有钱，有权，有势。这家KTV也是全城最大，最豪华的。 从那之后恶梦就开始了，到了晚上音响声和各种鬼哭狼嚎就没停过，这些都还能忍，要命的是不少醉汉和社会人开始频繁的光顾，搞得网吧乌烟瘴气，别看这些人的智商比猩猩还低，嗓门却比猩猩大，你若在这上网就能听到整晚的污言秽语、怒砸键盘和高声喝骂，相互之间一言不合还会掀桌子干架。网吧最初有24台电脑，现在能正常运行的只有18台，键盘鼠标更是不知道换了多少次。 渐渐的，正常的客人都不来了，收入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招牌的事跟KTV沟通了几次，可对方一直把章弋当空气，现在已成了笑柄，好在房租也快到期了，章弋下定了决心要搬走，却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店面。 过年人人都开心，可他却愁的每天睡不着觉。 “老……呃，BOSS，咱们的新店面找的怎么样了~？”阿狠问道。 “还没找到，不是太贵就是太偏，要么就是离学校太近，我下午再去找，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里多好，又能上网又能练拳，嘿嘿~！不过咱们租期快到了吧。” “还有十天，房东说了，KTV打算租下来当员工宿舍，除夕前要我们必须搬走。” “时间太急了，就算马上能找到，还要刷刷墙，改改电吧，至少也要个七八天啊。” “我何尝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呢？”章弋搓了搓额头，脑中却突然蹦出了一个主意，“哎，你家好像住在城西的竹园村对吧~？” “对啊。” “你们村子里有没有那种没人住的房子，便宜又能短租的，让我当仓库放个一两个月。这样找店面我就不急了。”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得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好，麻烦你了。” 阿狠出去打了几分钟电话，回来兴冲冲的说道， “BOSS，我问到了一套，独栋小楼，而且超便宜，不过……，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介意什么？”章弋一愣， 阿狠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是座凶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