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咸阳。偏殿。新帝赵祁面色如常地看向眼前颤颤巍巍跪伏在地上的年迈老者。在这位年迈老者的身侧。蒙毅亦是没有选择落座。而是这么笔直站立着,眉眼低垂,一言不发。“王郡守,朕听说过你。”就在一片死寂之时,赵祁的声音好似彗星划过银河一般,突然间炸响。下方本就已经做好赴死觉悟的河东郡郡守长叹一声。道:“陛下能够听说过微臣,乃是微臣的荣幸。”赵祁微微一笑。紧接着说道:“听闻王郡守近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不知道如今是否好些?”“倘若风寒严重,朕可以让宫中御医为王郡守诊治一番。”听到这话的河东郡郡守微微摆了摆手。沉声道:“微臣已然是一个死人。”“何须劳烦宫中御医。”此话一出。赵祁当即问道:“王郡守何出此言。”既然已经开门见山,那么河东郡郡守自然也没有继续拐弯抹角下去。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大秦的年轻天子。缓缓开口说道:“微臣虽说身处咸阳。”“但是对河东郡发生的三万石精粮血本无归一事还是有所了解的。”“此事发生在我河东郡内,身为河东郡郡守,微臣难辞其咎。”“倘若陛下要怪罪,怪罪微臣一人即可,还望莫言牵扯到他人。”即便是到了如今这般时候。河东郡郡守依旧是想要自己承担下所有的责任。在他看来,自己堂堂郡守,本就已经年事已高,死了也便是死了。倘若是连累了他人。尤其是牵连到一些大秦年轻一辈的有识之士的话。可就是酿成大错!“王郡守看样子消息颇为灵通。”赵祁闻言,神色淡然。凝视着眼前这位须发微白的老者,沉声道:“朕先前派人调查过王郡守的出身。”“王郡守本事一介寒门书生,后偶得朝中一位大人青眼,故此攀上高枝,如今得到这郡守一职。”听到这话的河东郡郡守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不瞒陛下,当初青眼微臣的那位朝中大人,正是被陛下斩首于子午门的李丞相!”“当初若是没有李丞相的知遇之恩,何来微臣的今日!”“只可惜即便是到了李丞相驾鹤西去的那一天,微臣都未能够送李丞相最后一程!”当河东郡郡守话语出口。一旁的蒙毅顿感不妙。要知道李斯乃是残余叛乱而死,已然是乱党!诸多本与李斯有着不错交情的文官武将在这件事发生以后。对于李斯一事莫说提起,即便是听到有人谈论,都是选择避而远之。生怕被牵连其中。一朝丞相,到最后却落得一个株连九族的下场。当真是让人唏嘘啊。“你倒是颇为忠义。”赵祁并未如同蒙毅料想的那般恼怒。反而是一脸笑意地看向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者。后者微微一叹。面露悲色:“李丞相对微臣在庙堂之上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只可惜李丞相走错了道啊。”“他终究是想要在朝堂之上更进一步。”“只是伴君如伴虎,终是落了一个尸首分离的下场。”“可悲,可悲啊!”看着眼前这位如此重情重义的河东郡郡守。赵祁大手一挥。高声道:“王郡守,朕知晓你为人脾性。”“为官三十七年,一直恪尽职守,也正是因为有你在官场之上屡次谏言,故此河东郡方才能够有今日这般繁荣景象。”“朕同样也相信,此番三万石精粮消失一事,与你并无多少关联。”伴随着赵祁的话语出口。本来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蒙毅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新帝赵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语。“只不过此事毕竟发生在你河东郡。”“即便你没有参与其中,必然也是难辞其咎。”“朕也知晓你为官清廉,绝不会与六国余孽同流合污。”“故此朕想要问一问你,是否认得此人?”说话间,只见一旁的王贲将一张画卷递交到了赵祁的手上。画卷铺展开来。画上之人中年模样,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身穿大秦郡县制式甲胄,腰间悬刀,颇有一副沙场将领的风范。“张不启!”看到画中之人,河东郡郡守脱口而出。“不错,此人就是张不启,是你河东郡的郡尉,麾下手握三万精兵,据情报称其在河东郡内一手遮天。”“即便是你这个明面上的河东郡郡守,都不能够与其比肩,不知道是真是假?”赵祁的目光落在了河东郡郡守的身上。淡淡开口问道。后者微微一愣。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选择点了点头。按理来说,河东郡郡守与郡尉皆是同一职称。甚至郡守一职比起郡尉一职还要微微高上半筹。想当初李斯还在朝中担任丞相一职之时,虽说为明面上帮助过河东郡郡守,但是背地里别人都言河东郡郡守的靠山是当今丞相李斯。故此即便是手握三万精兵的河东郡郡尉都不敢对郡守有着丝毫不敬。只可惜。墙倒众人推。现如今李斯已然落下马来。如此一来河东郡郡守失去了靠山,原先的那张姓郡尉也是愈发嚣张起来。仗着家中长辈在朝中担任要职,更是不讲河东郡郡守放在眼里。屡次出言挑衅。俨然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回禀陛下,微臣年事已高,早已经没了威慑之力。”河东郡郡守倒也是实诚,并未选择隐瞒。“哦?”“朕还听说这张不启被河东郡内百姓成为河东郡二皇帝?”“不知此事又是真是假啊?”伴随着赵祁的话语落下。河东郡郡守周身一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很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得罪人的活。与其得罪任何一方,倒不如在此刻装聋作哑。看着河东郡郡守一言不发的模样。赵祁已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见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凝视着前方的河东郡郡守。沉声道:“王郡守,河东郡一事,你想要给朕怎样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