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绣师

第8章
    「嗯!」

    「似乎有心事。」

    「所以呢?」

    荀严看了眼女儿毫无反应的脸,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所以,你不偷偷跟去?爹怕针儿这样心神不宁会出乱子。」

    不是他这做爹的不信任已经二十好几的儿子,只不过他家这宝贝天生就少了个心眼,除了刺绣以外,做什么事情都会出乱子,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的状况,这趟进贡,还不知这宝贝能否平安到达京城。

    荀巧巧扯回被老爹揪住的衣角,附赠一记白眼,闷气地跺了跺脚。

    「你以为我不想跟吗?小弟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要不是你手下的捕快蠢到姥姥家,连个山贼窝都摆不平,害我还得破坏形象去抓贼,本小姐用得着在这跟你一块瞎操心,我不早跟去了!哼!」

    荀严慑于女儿的威势,一边陪笑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没辨法啊!全苏州的捕快,没一个功夫比得上荀巧巧,也是出于无奈下才让这个闺女带头扫荡贼窝,他这做爹的可也是十万个不顾意呐!

    荀巧巧的本性一旦显露,怕是附近十来个县城的男人,都没人敢来提亲了!

    呜,儿子已经给个男人定了娃娃亲,女儿眼看就快没人敢娶,他这堂堂县太爷为了老百姓的太平生活,可是拿了他荀家的香火在下注,牺牲好大啊!

    荀巧巧扫了兀自哀叹的老爹一眼,对着站在背后的一大群捕快勾勾手指,捕快们各个背脊冷汗狂流,齐刷刷地冲到荀巧巧面前列陈站好。

    「听说这山贼王最近打算强掳女子当什么押寨夫人,是吗?」

    捕快头子恭敬地回道:「禀告小姐,是有这消息。」

    荀巧巧眸中寒光爆射,唇角拐起阴险至极的冷笑,笑得在场所有人不自觉浑身颤抖,手心冒汗,就连荀严这做爹的,也不禁狂打哆嗉,开始反悔要女儿扫荡贼窝的打算。

    「爹啊!既然人家贼主子想要个押寨夫人,咱们就给他一个。」

    荀严抖着嘴角,害怕地问:「女儿啊,你的意思是……」

    荀巧巧卸下冷笑,换上春风般的甜美笑容,前面的那排捕快没被这微笑迷了魂魄,反倒是两腿发软,牙根打颤咯咯作响。

    「女儿的意思是我、嫁!本小姐倒要看看,这贼王有何能耐。押寨是吧?哼!谁押谁的山寨还不知道呢!」

    咚!

    「啊!老爷您醒醒呐,官老爷醒醒……」

    「呜……官爷您太奸诈了,小的也想昏啊!」

    「大哥大哥,老太爷昏倒了,怎么辨?大哥……耶?」

    「老六你别推,大哥他站着昏过去了。」

    远远的山中某处,某个山寨的某个房间内发出一连串的喷嚏声。

    「哈啾、哈啾、哈啾……」

    某个被通辑悬赏的山贼王在狂打半个时辰的喷嚏后,然后双手环抱在胸前,紧接着喷嚏之后,狂抖半个时辰的哆嗉。

    第四章

    官差护送着上贡皇宫的物品一路到了同县,当地的官员们免不了又是好酒好菜地招待。

    要说这当官的可真不容易,光瞧那「官」字上下两张口,对上司的少不了三节五礼,对下属你也得时时照应,可国家那点俸禄哪里够用?所以说这从古至今,当官的各个贪、处处贪、无时无刻满脑子就想着要贪。这也是无可厚非、情非得以、不能自己、万般无奈……

    总归一句话:冤枉,不是他想贪呐!

    就看那同县的官员们,平日里大事不张罗、小事不出头,活像个不带壳的两脚王八。可今日死盼活盼、拉关系走后门,终于等到云开得见月,终于捱到进贡的队伍绕来他们同县。

    终于有个可以直接拍马屁、舔驴腿的大好机会,这些个「不得不贪」的官员们,像极了过气的老娼头,只要有个肯赏光的客人,当场就八爪章鱼似地攀黏上去。

    送走了不知是第几批前来嘘寒问暖的官员们,荀郝针忍不住摇头叹气。

    自己也不过就是介微不足道的绣师,没权没势,就连个官名也没有,与其耗费大把银两招待行贿,为何不多用点心思在老百姓的生活上,这样才是一个父母官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唉……这些个官们,难道不晓得皇宫里头的那两位有多精明吗?

    为了确实掌握各地大小官吏的施政状况,除了有监察使外,更有为数众多的地下密探在监督记录各地民情上报朝廷。

    荀郝针看着这一路上不断增加的箱子,里头全是到目前为止各地官吏贿赂来的东西,笔墨字画、金银珠宝、琉璃玉镯翡翠玛瑙,亮灿灿满满地装了一箱又一箱。

    接着从装着绣品的其中一个箱子底部,拿出本书册,上头写着一行又一行行贿官员的名单与贿赂内容,乌鸦鸦地几乎快写满了半本,提笔蘸墨,将方才前来「问候」的官员名字添了上去,等墨迹全风干后,才又小心翼翼收入箱底。

    没人知道每年一品堂绣织上呈皇宫时,为何路线总有些变化?更没人知道上贡的绣品里头,有着一本记录沿线官员品德的书册,每年都随着精致的绣贡一块献给当今天朝的君王。

    夜色渐沈,荀郝针推开窗,微凉的夜风扑入房中。

    离开至今,也有十多日了。

    离开不单是为了进京呈贡,也为了好好想清楚,胸中这闷人的情绪究竟为何?

    十天前

    本想在离去前跟荆阎说说话,从小,他们就是情感极好的玩伴,不想就这样尴尬下去,以致渐行渐远。况且,这尴尬的局面还是自己一手造成。

    荆阎被迫接受一个男人的告白,已经够难堪、够让他颜面尽失,更别说这娃娃亲被莉姨还有一品楼众家姑娘掺和胡闹,他那高傲的自尊定受不了别人闲语,就连走在路上,也有好事者故意跑来跟他恭贺与县老爷成了亲家。据说,背地里传的更不堪,说他婊子攀官,一品楼连男人都卖身。

    众人的指责全冲着荆阎,对于自己,尽是包容与劝说,就他单纯、说他被人骗、说他被设计、更说他傻,何苦喜欢一个低贱的青楼之子。

    从小,荆阎因为出身,没有一天不招人奚落,没有一天不遭人冷眼,但他从不认为有个一品楼当家的母亲是可耻的。他说,荆姨是最好的母亲,寡母一人将他扶养长大,别人家孩子有的,他没缺过,更有别人家孩子没有的娘亲满满的爱。

    所以,每次踏出一品楼的门,他的腰杠一定挺得笔直,别的孩子欺负他也无所谓。能握手讲和的就和气对待;但对于出言侮辱他娘的,骂一句,打一拳,今天打不过明天再战,直到打赢逼着那人讨饶道歉为止。

    后来,乡里间大部分的娃儿全跟荆阎拜了哥儿们,他那天生的性子让人乐于跟随,那年他远赴外地,包括自己在内,大小玩伴全哭成一团。

    从前的事一幕幕浮现,荀郝针笑着看向远处,正要熄灯睡下。

    突然,门板轻扣,外头有人压低声音探问道:「荀大人,大人您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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