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已经拜托了苏歇，但宋洱还是和顾律行保持着联系，希望能够从中了解到什么，不过结果并不如意。
苏歇那边进展得也不顺利，当年的证据基本上早就已经被人刻意地抹去，这样就算显得越发可疑，却也让人因为查不到证据而得不出定论。
调查方面没有进展，但是因为演出的事情，苏歇和宋洱私底下见了一面。
演出是下周，因为在外地，剧团已经提前订好了机票，也安排了接待，因为苏歇并没有时间跟着一块过去，所以只能提前在这边帮她处理好，以确保她过去之后不存在任何问题。
这样反倒弄得宋洱不好意思起来，一开始本来只是想让苏歇帮忙处理那些烦人的邀约，现在这样，像是让苏歇帮她打起没有报酬的工来。
“苏歇，要不我按月给你发工资吧？”宋洱真诚地说。
苏歇无奈地轻笑一声，半开玩笑说：“你还真想找我当成经纪人了，那我早说过的，我的酬劳可不低，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得起。”
“苏歇！”宋洱委屈地替自己辩解，“我这不也是看你太认真了吗，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难道还处理不好那些简单的事情吗？”
苏歇作势恍然大悟，摆出一副老人家的姿态：“原来是嫌我年纪大了，太啰唆了呀。”
“不是的，你青春活力，谁敢说你年纪大。”宋洱赶紧找台阶给自己下，算是聊过了这个话题，宋洱却也暗暗做了决定，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和苏歇谈谈，以后还是自己来处理这些事情。
话是这样说，苏歇还是替她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甚至还不忘和那边又说了一些细节，确定万无一失后，才放心。
宋洱去外地演出的事情，顾律行直到出发前的晚上才知道，他难得早回一次家，饭桌上，却听到周雨微叮嘱宋洱，到了外面要注意什么。
宋洱一一应着，却已然没有先前那般亲密，说话做事尽量表现得和往常无异，仔细看，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微妙区别来。
晚饭一结束，顾律行趁着大家都有事走开的空当，找到宋洱。
“跟我来。”他说。
宋洱并不愿意，但顾律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拉着她直接朝楼上走去。
三楼的阁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那几年，她一有时间便往这里跑，这里的陈设，这里每一本书的位置，甚至连墙上每幅画的来历，她全都知道。
只是没有想到，她离开了这么久，里面竟然没有发生一点变化。是顾律行特意为她保留的吗？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感动。
“你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屋子，想着你回来，应该不至于感到陌生。”顾律行很快证实了她的猜测，甚至没有再给她任何误会的机会。
宋洱怔住，迟迟没有走进去，她那么努力地避开，那么努力地不让自己回忆起来，可终究还是逃不过。
不过是站在门口，阁楼熟悉的一切，就轻而易举将她拖进了回忆。在这里，顾律行曾耐心教过她怎么看星星，怎么分辨星座，也告诉她不要沉浸过去，却从没想到，她释怀了一段过去，却困在了另一段过去里。
这段过去，让她没有办法再接受顾程，让她几乎背弃信誉，让她偏离轨道，从此拼尽全力都拽不回去。
“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想看星星吗，我教你。”
“别看牵牛星与织女星似乎会在某个时间相遇，其实他们从来都相隔千里。”
“宋洱，真想你快点长大。”
……
她和顾律行在这里发生了太多，那些无人知晓只属于他们俩的点滴，那些可以称之为念念不能忘的经历，这一刻如汹涌泉水溢满心底。
“进去吧。”顾律行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带着她穿越时间的河，将那过去一一看尽。
两人在窗前停下，地毯都还是当年的那块，因为她偷吃零食弄上去的油渍还在，被她经常揪着，而掉了一团毛的地方也在，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却又知道什么都变了。
顾律行在地毯坐下，同时将宋洱也拉下去。
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见窗外，但今晚云太重，黑压压的天上，什么都看不见，连月亮都藏起了身子。
谁都没有说话，哪怕窗外根本什么都没有，却仍默契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这样的姿势曾在无数次的晚饭过后，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曾经真的以为，住进顾家，遇见你们，是何其幸运。”不知过了多久，宋洱呢喃般地说，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可为什么，老天爷好像只是为了戏弄我，从来就不肯将天平往我这边稍微偏一下。”
“抱歉。”
“你这是替谁道歉，顾家，还是你自己？”宋洱冷笑一声，目光转向顾律行，前所未有的坚定。
顾律行是心猛地揪了一下：“宋洱……”他试图安慰，最后却又找不到任何措辞。
他见过宋洱的太多面，除了现在这个，强硬决绝，好像将自己困在了瓶子里，看得见，却怎么都触碰不到。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未听到任何风声。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从不曾住进这里。”
宋洱视线扫过半边阁楼：“不会住进来，也就不会那么早认识你，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所有事情，或许，你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我进这间屋子。”
“可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顾律行注视着宋洱，用那再熟悉不过的真挚目光，只是相比平时，少了几分克制，多了几分炽热。
明明已经费力去控制，可在面对顾律行，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心动，那是她拼了命，甚至无数个夜里欺骗麻痹自己都无法从心里抹去的人啊，他的一举一动，每个呼吸，都能轻易牵动她。
直到最后——
“我该走了。”
在顾律行的吻即将落到她唇上的刹那，宋洱终于还是找回力气推开了他。
落荒而逃地从阁楼离开，宋洱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事情已经足够复杂，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再和顾律行有点什么。
在出发前的早上，宋洱收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但她已经猜出是谁。
顾律行为自己昨晚的举动感到抱歉，同时告诉她，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没有办法捧场这次外地的演出，提前祝她演出顺利。
本来她都已经觉得没什么，却在顾律行这样提起后，多少有些动容。
顾程首当其冲保驾护航，哪怕近段时间，两人的相处明显出现隔阂，只是因为课程，他要比宋洱晚过去两天，一块过去的还有顾叶。
顾叶本来不在安排中，能去完全是计划之外。
这场演出，宋洱倒是早就和顾家的人提起过，但顾律行这段时间因为工作的事情几乎忙得找不着北，得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调出时间来。
想到顾程会一道过去，也不知道在介怀什么，正好见顾叶放学回来，他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的演出，你不去捧场？”他佯装无意问顾叶。
“是在外地，不方便呀。”顾叶当然想去，但周雨微觉得这样会给宋洱添麻烦，就没允许她去。
顾律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后，漫不经心地说：“想去的话，我可以让韩洵帮你安排。”
顾叶本来还有些愁绪的脸上，立马扬起笑意，无比崇拜地看着顾律行：“小叔叔，你真的太帅了，爱死你了！”
眼见顾叶就要扑上来，顾律行赶紧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别用哄小男孩的那套对我，听说你这次考试掉了两名，别总想着玩。”
顾叶整张脸马上掉下来，因为这事，她已经被父亲训了一顿，哪知顾律行竟也拿这来说她。
“小叔叔，怎么连你也——”顾律行回头，顾叶立马收起怨气，笑嘻嘻地保证，“下次绝对爬上去。”
于是，顾叶成功地被顾律行派去当了电灯泡，还浑然不知。顾律行也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有些不磊落，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心安一些，他顾不了那么多。
2.
最后一天彩排一结束，宋洱就接到顾程的电话，说他们到剧院了，转头就看见顾叶在朝她招手，她同这边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宋洱一边套外套，一边问等在门口的两位：“你们晚上吃过了吗？”彩排的时候有点热，她才脱了外套，这会儿出去，担心吹了冷风会着凉，还是决定穿上。
两人着急过来，晚餐是在飞机上解决的，这会儿倒也不饿。
“在飞机上吃了的。”顾叶回答，不客气地补充道，“但小洱姐要是想吃宵夜，我也不会拒绝。”
顾程按着顾叶的头将她拖到身后，问宋洱：“你还没吃吗？”
宋洱摇头：“吃过了，但是剧团的人告诉我这边有一条小吃街，味道都还不错。”
一听有好吃的，顾叶自然不会放过，非吵着要去吃。宋洱向来耳根子软，自然抵不住顾叶的吵闹，得亏顾程拦着。
“等明天演出之后再去吧，今晚早点回去休息。”他瞪了一眼顾叶，解释，“你小洱姐明天一早还要去彩排。”
这样，顾叶也没有再坚持，几人从剧院离开，就直接回了酒店。
方便几个人有所照应，酒店特意订在一起，还让酒店人员安排在了同一层。宋洱刚洗完澡准备敷面膜，顾叶就蹿过来，顺便蹭了宋洱一张面膜。
两人敷着面膜，半躺在床上。宋洱手机还在放着演出的曲子，这是她的习惯，只要有演出和比赛，临近的那一个星期，她会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曲子里，哪怕已经听过无数遍，熟悉到连每个音符都刻在了脑子里。
“小洱姐，总觉得你这次回国之后，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是属于女孩子的敏感吧，宋洱和顾叶的交流并不多，也没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不同，却还是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有吗？”宋洱倒是淡然，反问道。
顾叶点头想了会儿，认真地说：“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和我哥也感觉没以前自在，就连和小叔叔的相处都变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出国太久，回来后又被各种事情缠着，一下没有调整好状态。”这类的说辞说多了，甚至不用多想，宋洱就能有一连串解释。
顾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安静了一会儿，又忽然开口：“小洱姐，你真的会和我哥订婚吗？”
没料到顾叶会突然问这个，宋洱脸上神情一惊，幸好敷着面膜，没让顾叶看到，镇定下来后，她说：“这个问题我好像没有回答的权利。”
本来就是长辈安排的婚姻，她也早不是可以任性耍脾气的年纪，所以回答也变得无足轻重。
“那你真的喜欢我哥吗？”
宋洱微愣，随即闭眼深呼吸了一下，顺势摘下脸上的面膜，走到垃圾桶扔掉后，回头看也已经从床上起来的顾叶，故意板下脸：“小叶子，你今天怎么尽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有些不合适，顾叶尴尬地笑了笑，顺势同宋洱道别：“小洱姐，那我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宋洱脸上已经恢复笑意，温柔地道了句：“晚安。”
送走顾叶，宋洱呆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闹铃提醒她十一点，才总算回过神来，关了闹钟，准备睡觉。
周六，剧院的人一大早就过来接宋洱，这次并不是独舞，剧团和她商量过之后，另外加了一些内容进去，让整个舞台效果更具视觉享受。
可整个演出，只有这两天的磨合期，昨天下午还因为彩排没有排练多久，所以今天准备抓紧时间再排练一下。
宋洱没有叫醒他们，在出发前给两人发了短信，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才过来，等着宋洱结束排练。一块吃了个中饭，宋洱要回去准备服装化妆，怕他们一直干坐着也闷，让他们自己去附近转转，等着演出快开始再过来。
化妆的时候，苏歇打电话过来，除了恭贺她演出顺利之外，特意交代她回去之后抽时间见一面。宋洱没有多问，大概猜到了一二。
配合整场演出，宋洱的节目被安排在最中间，算是整场演出的大高潮，也算是剧团这次对宋洱的示好，方便以后的合作，包括邀约入团。
这方面宋洱目前没有太多计划，先不说她才大一，距离毕业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她还需要准备各大世界级比赛，根本没剩下多少时间兼顾剧团，而且她有意去接触一些世界级的剧团，希望能够从中得到学习提升，不想固定到那个剧团中去。
演出开始前，顾程、顾叶他们过来打了声招呼，便去外面候着准备进场。
换服装之前，她特意检查了一遍舞鞋，大概是上次的后遗症。手机提示进来一条消息，她拿起手机正准备看，剧团过来人找她说事情，最后忙到上场，也没来得及看。
舞台上，宋洱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整个音乐的理解、舞台表现的张力，以及情感的表达，都发挥得淋漓尽致，充分将它们融入到每个动作里，轻易就能感染台下的观众。
直到整个表演结束，大家还没收回神来，硬是愣了有一会儿，才记起来鼓掌，上次因为崴到脚而临时换掉的动作，这一次更加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顾程捧着束花站在后台等她，宋洱笑着迎上去，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怪连顾叶都察觉出她的变化，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顾程，那他呢，是不是早就察觉出来，却又极力在维护她。
宋洱忽然没由来地心慌，如果当年的真相真的和顾家有关，她再为父母讨回公道，会不会伤害到顾程？
剧团负责人过来告诉她，一会儿还有聚餐，她收回思绪，只是心却变得沉甸甸起来。
知道顾程和宋洱之间的关系，也顺道邀请了他们。聚餐结束之后，顾叶吵着去小吃街吃了夜宵，才心满意足地回酒店。
虽然已经在尽量掩饰，但今晚宋洱明显沉默不少，基本上都是问题落在她身上，才会回答两句，绝不主动搭话。
回程定在第二天上午。他们刚到溆川，就顾家的司机等在外面，宋洱想到苏歇的话，将行李交给他们，随便找了个说辞，说学校那边有点事情，打车直接去了苏歇那儿。
苏歇回国之后，一直没有着急找房子，而是住在学校安排的教师宿舍，宋洱在车上已经打过电话，这会儿苏歇正在宿舍等她。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苏歇打开门，宋洱跟着换鞋进去，简单打过招呼，接过苏歇递给她的一杯茶，进入正题。
苏歇在电话里说见一面的时候，宋洱猜到大概是调查的事情有了进展，所以才会那么急切，一刻都不想等。
开始之前，苏歇还是多提醒了她一句：“这可能会让你想起一些往事，确定没事吗？”
宋洱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却尽量保持镇定：“没事。”
“这是我通过各种关系了解到的一些情况。”说着苏歇将目前找到的资料一一摊开，“可以确定，你父母的死亡并非意外，同时我也查到，当年你父亲和顾氏的合作，对方的负责人是顾铭靖。”
宋洱拿过苏歇递过来的一沓纸，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两边的主要负责人，一个是她父亲，另一个就是顾铭靖。
宋洱还是不明白：“那这和我父亲的意外有什么关系？”
“合同没任何问题，但你仔细看这里。”苏歇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整个合作其实准备了很久，但在即将实施阶段，你父亲突然终止了合作，而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遇害了。”
“你是说……”
“顾氏近些年一直在疯狂扩大商业版图，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不排除他们在其中会不会利用不正当手段。”苏歇解释。
可宋洱还是有不理解的地方：“就算我父亲终止了合作，顾铭靖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或许是你父亲还知道了别的事情。”
“可两家一直是世交啊。”宋洱试图辩解。
苏歇也拿不出明确的解释来，只能说：“其中缘由，我也还在寻找，但是目前的情况来看，两家有过这样不愉快的合作，游艇又是顾氏旗下的，顾氏显然已经和这件事有不小的嫌疑。”
宋洱看到这些证摆在她面前的证据，一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沉默了好久，她缓缓地开口：“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定罪的证据。”
“这个我没有办法保证。”苏歇也有些为难，但还是表示，“但我会尽量帮你的。”
宋洱郑重地说：“苏歇，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这么客气就过了啊。”
宋洱勉强露了个笑脸，倒是没再说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也不继续打扰苏歇，出言告辞。
从苏歇那离开，宋洱情绪明显很低落，苏歇说的这些，顾律行都没有和她提起过，是没有查到，还是有意隐瞒？
“上车！”
突然，一辆车在宋洱身边猛地停下，吓得她往后连退了几步，镇定下来后，她才看清车内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宋洱盯着顾律行，疑惑地问道。
顾律行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偏身将车门打开。宋洱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车，倒不是害怕顾律行，而是这里回顾家并不方便，她懒得折腾。
车内气氛异常凝重，顾律行脸色阴沉，任谁看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但宋洱因为有心事，还真没注意到。
顾律行将车开得很快，像是在宣泄什么，突然，一个急刹，宋洱没注意，就算安全带拉着，额头还是撞到了车上。
“顾律行，你疯了？”宋洱气愤地转头问道。
对方慢悠悠地看向她，刻意地假装平静：“就这么迫不及待，一回来便往人家里跑，那你怎么不干脆让他跟着一块过去？”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什么意思？”
“宋洱，最好给我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
宋洱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莫名其妙被顾律行训一顿，也不禁动起怒来：“顾律行，我去见谁、什么时候见谁，那都是我的自由，你根本没有权利来干涉。”
“那谁可以，那个姓苏的吗？”顾律行失态地冲宋洱吼道，眼里渗出的怒火挡都挡不住。
从韩洵那里听说她从机场离开就直接去找苏歇时，他片刻不停从办公室离开，在教师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看见她从楼上下来。原以为，她至少会解释一下，可最后，解释没有等到，她竟然告诉他，他根本不配管她。
从住进顾家起，就一直安静听话的女孩，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干涉她的生活，这种事，他绝不允许。
宋洱很少见顾律行这么生气，这种连掩饰都懒得去做，像是随时都可能伸只手掐死她的样子，让她一时间忘了说话，呆愣愣地看着他。
最后，她看见顾律行一点点地收起愤怒，重新发动车辆，一路沉默，送她到顾家，他连门都没进就又离开。
3.
“舅舅，有时间吗，我有事情和你说。”
宋洱主动打电话联系李崇明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自从苏歇家里出来之后，她一心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歇曾经问过，知道真相之后，她会怎么做，她还没想清楚，但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蒙在鼓里。
李崇明也很意外宋洱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宋洱就变得安静了不少，安排她去顾家，也从未说过半句不愿意，突然打电话说有事情要说，倒是少见。
两人约在了下午见面，正好是晚饭时间，李崇明到的时候，宋洱早就已经在那儿等他，看上去已经来了好一会儿。
“最近还好吧？”李崇明寒暄道。
宋洱脸上的表情平静，漫不经心地问：“舅舅，你上次说让我去宋氏帮忙，如果我现在同意，还作数吗？”
李崇明脸上露出一丝疑虑，问：“你上次不是说不想去公司帮忙吗？”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不过稍微提了一句，她就列举了一大堆理由拒绝，怎么会突然又想起要来宋氏帮忙。
“可是我也不想看舅舅一个人那么辛苦地担起整个宋氏，每天早出晚归，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谈恋爱结婚啊，上次那个阿姨，不就是因为你总是忙工作才和你分手的吗。”宋洱脸上表情真诚，苦心劝说，让人不疑有二。
见李崇明开始动摇，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去公司锻炼锻炼，毕竟我也是宋氏的一分子，总不是什么都不做置身事外吧。”
李崇明似乎很满意她的这番说辞，也就没阻拦：“你要有这个心的话，那看着给你安排个职位，让你锻炼锻炼自己。”
“谢谢舅舅，我会努力，绝对不让你丢脸。”宋洱忙给李崇明倒了一杯茶，态度坚定地保证道。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懂随时找我。”
难得一顿还算温馨的晚餐，除了工作的事情之外，还话了几句家常。结束后，宋洱本来准备打车回去的，但李崇明说什么也不让她一个人打车，最后她只好坐上李崇明的车，回去顾家。
宋氏那边的工作，很快就安排下来。宋洱没有主动和顾家提起，只在周雨微问起的时候，稍微解释了一下。
不知道顾律行从哪儿听到这件事，宋洱回去，发现他竟然等在她房间门口。
“有事吗？”宋洱问道。
自从上次吵过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因为顾律行从那天起，就没有回来过。
那次一直到后来，宋洱才弄清楚顾律行会那么生气的原因，演出当晚，顾律行给她发过一条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到最后，她都没有回。
顾律行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加上她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去找苏歇，让他误会了。
就算这样，宋洱还是认为顾律行过分专制，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以为她会死心塌地。
“你没有必要去宋氏。”顾律行已经恢复了那副温谦的模样，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说过会给你真相，就不会失言。”
宋洱去宋氏的意图，他太清楚，如果只是为了那件事，她并不希望她以身试险。
“这是我的决定。”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宋洱被他看得心一慌，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现在不是我信不信任你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去做这些。”
“我完全可以替你去做。”
宋洱深吸了一口气，决然道：“顾律行，我身上背负着宋家和顾家的约定，顾家的各位，从来都是将我当顾程的未来媳妇来照顾。我是顾程的未婚妻，这是不能轻易更改的事实，按理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小叔，你用什么立场替我做事？”
这些他们以前尽量避开，不去在乎的问题，这一刻从宋洱嘴里说出来，那么坚决，他们可以不去顾忌外在的任何眼光，那顾家呢？
让顾家每一个人要怎么去接受这样的事实，又会怎么看待她？他们不会理解他们的感情，只会认为是她心术不正，弄得整个顾家乌烟瘴气。
顾律行的眸光沉下去，似乎没料到宋洱会拿这些事情反驳他。
“说到底还是你不相信我。”
“那是我家的事，我去查，有什么不对。”
“我帮你，结果也是一样的。”顾律行道。
“我可以不接受。”
宋洱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让顾律行意识到，她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果然是长大了啊，放在以前，她怎么会拒绝他的帮助。
最终，顾律行做出退让，目前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能劝她放弃，在这儿僵着也没意义。
从宋洱那儿离开，顾律行回到书房，电脑屏保是宋洱某次表演的照片，仔细看，已经有些年岁，里面的宋洱还很稚嫩，却已经开始光芒四射。
什么时候，她已经不是那个坐在角落安静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她变得独立、勇敢，甚至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电话铃声在这样的晚上尤其明显，顾律行却还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起电话，情绪有些低落：“什么事？”
“你怎么了？”那头的韩洵听得有些纳闷。
顾律行没有回答，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我们查到，顾铭靖最近可能有一次收购计划，具体的事宜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李崇明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应该也安静不了多久。”
“知道了。”顾律行回答得漫不经心，显然心思不在这里。
韩洵察觉出异常，疑惑道：“不是，你这状态不对啊，出什么事情了？”
对韩洵，顾律行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宋洱准备去宋氏。”
“什么！”韩洵也是意外，“她去宋氏干什么？”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准备自己去查。”
说起这事，顾律行又有些烦躁，他一直都在避免将宋洱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因为牵扯的人大多和她息息相关，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否则在三年前，他不会任由她出国，甚至断绝和她的所有联系。
韩洵犹豫着有些不确定地问：“确定不要和宋洱解释一下？她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理解的。”
“不用。”顾律行下意识拒绝，想了想，又嘱咐道，“加快手上的动作吧，多注意一下她那边。”
既然不能阻止她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那只能将这些事情尽快解决，他没办法确保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一定尽其所能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