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夜深了,也该有点月光从窗外透过,再或者,大鹅不会这么安静,它至少会时不时高亢的叫两声。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兴许还在梦里。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从chuáng榻边传来,她才意识到身边坐了一个人。 紧接着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声响,她激动极了,试探着问,“是燕燕吗?”她想伸手去抓他,却徒劳的动不得,愈发相信,这就是梦境了。 慕容澹心尖跃上一点欣喜,丝丝的甜蔓延。他想,年年还是最爱他的,还记得他,你看,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他,“我是。” “好久没有梦到你了,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我埋给你的点心,你都吃了吗?”虞年年躺着,忍不住哽咽,哪怕没法见到他,没法摸到他的脸,同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慕容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垮了下来,“我没死。” 虞年年哭着笑,“我也想你没死,想你是逃了出去,过上了好的生活。可是,你的尸体是我亲手带回的,埋在土里。” “我没死,我回来了,年年。”我不是燕月娘,我是慕容澹。 慕容澹弯腰,与她十指相扣,覆在她身上,呼吸灼烧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又缱绻的将她眼角的泪水吻去,“年年,从来没有燕月娘,只有慕容澹。” 虞年年瞳孔一缩,可颈侧灼热湿濡的呼吸提醒着她,她身上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梦境,也不似什么鬼魂。 “慕容澹?凉州王?”她喃喃问。 “是。” 檀香略显沉重的香气萦绕在她鼻息,充满了侵略感,顺着她的鼻腔钻入五脏六腑,在血肉里循环一圈,像是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包裹桎梏,动一下都撕扯神经的疼。 比虞敏敏的鞭打,要疼上千倍万倍。 浓稠的黑眼下也变成了吞噬人的猛shòu,咆哮着要将她肢解。 如果从来没有燕月娘,那在太尉府,与她同睡一张chuáng的,也是眼前这个人吗? 没有燕月娘……没有…… 虞年年呜咽着哭出声,身体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燕燕,你不要骗我,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你都做鬼了,怎么还是这么坏。” “怎么可能,你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极变成慕容澹呢。” 她将眼睛闭上,觉得一定是前几天慕容澹对她心里造成了太大yīn影,现在连做梦都是他的名字。 如果燕月娘真的就是慕容澹,那她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好了。 她替那个女孩高兴,高兴他成为了所有人都不能欺rǔ的样子,也是比虞年年给他预定设想的未来更好的结果。终究没有成为她,命不由己,连安稳都来得格外珍惜。 但她又真的难过,是替自己难过。 原来所谓她的希望拯救和维护,始终都是她一厢情愿。一个本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人,不需要与她相依为命。他眼里从来都没看过自己,从来没在意过自己。 她所谓的希望,从来都没出现过,出现的,不过是一个戏弄她,看她出丑用以取乐的人。 他高高在上,他轻易操控人的生死,看着像她这样卑贱的人,不自量力想要保护别人,最后落得遍体鳞伤,他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比起给她希望再碎掉,好像在希望碎掉后,那个本是希望的人跑出来,“你看,你所为之奋力的希望,从来没出现过呢,我可从来都不需要你拯救,我只是在戏弄你。你不会难过生气了吧?诶呀,你怎么可能生气呢? 我可是高高在上的王,我根本不需要将你这样人的悲欢生死在意,被我戏弄,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有多少人,等着我的垂青呢,你还在不知足吗?” 她没有那么下贱,要感恩戴德他的戏弄。即便这个世道qiáng迫她低头,去叩谢隆恩。 于燕燕来说,虞年年真替她高兴,相依为命的姐妹有了好的日子;于慕容澹来说,她真的讨厌,讨厌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欺rǔ她,并且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绑来,并且想亲手砸碎了她过往绝境里,最亮的一盏灯。 “你骗人,你肯定不是燕燕,你放过我吧,别让我这么痛苦了,求求你。” 如果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 高兴吗?她是该高兴啊,她心心念念的人过得很好。 难过吗?也难过啊,她被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骗着。 慕容澹呼吸急促起来,气急败坏的将最近的一盏灯点亮。 橙huáng色的灯光勘破浓稠黏腻的黑。 他过去,又弯下腰,同虞年年的脸不过毫米之隔,抬手温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泪,“现在看清了吗?慕容澹就是燕燕,燕燕就是慕容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