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懑之下,辛湄只好睡了。 斯兰大哥,我听说陆大哥昨晚带了个姑娘来。来者是客,所以我做了些吃食,麻烦你帮我给她,希望合她的口味。” 多么柔美的女声,多么动听的句子啊……辛湄起身趴在窗台往外看,就见斯兰从一位穿粉红罗裙的姑娘手里接过食盒,那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真是……辛湄搜肠刮肚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词,只好赞叹:真是貌美如花啊! 多谢映莲姑娘好意。” 原来那个叫斯兰的会说话,还挺和颜悦色的。映莲对着辛湄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吃东西。”斯兰一转头,又板起面瘫脸,把食盒放在窗台上。 辛湄大喜,赶紧揭开盖子,只见里面并排放了两只大木盒,满满地装了无数jīng致点心,用水晶盖子盖着。她饿了一整夜,眼前都要蹦金星了,急忙抓起一块香雪芙蓉糕塞嘴里。 因见斯兰一反常态待在窗台前盯着她看,眼神里有些羡慕的意味,她想想,问:你要吃吗?” 斯兰木着一张脸不理她。 她叹一口气:面瘫是病,得治。” 他好像抖了两下,砰”一声把窗户关了。 辛湄又捡了一块槐花饼,正塞了一半,大门却开了,一夜不见的陆千乔背着光站在门口看她。辛湄咻一下丢了槐花饼,左右看看,躲在了大衣橱后面。 她腮边还沾了点碎屑,睡了一夜头发也没梳,细碎地垂在双肩——还是像只兔子,白色的,软绵绵的那种。 陆千乔关上门,走进来。她吞了口口水,脑海里浮现出戏里常演的,密封小屋,光线暗淡,坏人桀桀怪笑着对女主角伸出魔爪……她现在很想钻进衣橱里。 过来,坐。”他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我不过去。” ……过来。” ……我不。” 他朝她走两步,她立即闪电般坐在了椅子上。 陆千乔揉了揉额角:为什么知道云雾阵的破解方法?谁教你的?” 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云雾阵……” 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方向感特别好……” 他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深邃的轮廓,宝石似的眼珠子,明明是玉琢般的容颜,却无一丝玉石温润,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锐,时刻都像一柄刀锋示人的名刀。 此刻,寒光湛湛的刀锋正指着她。 辛湄毫不畏惧与他对视,他觉着她的勇气好像都软绵绵的。及至看到她腮边沾的糕饼碎屑,他的眉毛实在忍不住抖了两下。 那个……”辛湄望着他微微颤抖的眉毛,好心地建议,面瘫真的是病,要治。绿水镇有个大夫的针法很不错……” 他面无表qíng地朝她伸出手,她顿时花容失色,四处打量想找地方躲。 胳膊还是被抓住了,辛湄惊慌失措地考虑接下来自己是应当尖叫晕倒还是宁死不屈护卫贞cao,冷不防他将她拽到窗前,打开了木窗。 chūn日丽景扑面而来,窗外梨花开得正好,雪白如棉,几只玲珑剔透的花妖正在枝头嬉笑打闹。远方山峦青翠如碧,隐有田园人家。 三百六十二只妖,”陆千乔开口,声音很淡,皇陵就是他们的家。我不会放他们出去伤人,更不会让外面的人进来伤害他们。” 皇陵毕竟是皇家的地方,闹闹鬼什么的无伤大雅,真要让皇帝知道一群妖怪在这边占山为王住得逍遥快活,只怕第二天就有修仙门派来剿杀了。 辛湄抓抓脑袋,哦”了一声。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破解云雾阵,既然对我有威胁,一日不解决,就一日不会放你走。” 他松开手她的胳膊。 辛湄大惊失色:你……你不讲理……”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这个人从来不讲理。” 辛湄觉得自己应当严肃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场:你就算把我关到老死,我也不会嫁给你做压寨夫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真想把她那颗不听人话天马行空的脑袋揪下来狠狠的当球踢啊……他转身拂袖而去,吩咐门外的斯兰:看着她,除了水不许再给任何吃食,不许其他人靠近。” 斯兰恭敬地抱拳:遵命,将军。” 将军?他一个妖怪又是什么狗屁将军了?!辛湄憋了一肚子气,搜肠刮肚想追上去骂两句,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犀利的骂人话,只好一个人踢枕头玩。 千乔哥哥……”窗外有个稚嫩的童音唤他,她转头,就见一个圆滚滚的ròu球似的小小鸟妖飞在半空上下摇摆,比上次在皇陵遇见那个小许多,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摇摇晃晃的模样不像鸟,倒像一只肥鸭子。 陆千乔伸手将他抱起来,那一瞬间,阳光都落在面上,他那张面瘫脸居然出奇的柔和。 哥哥说他已经准备好了,问你什么时候把内丹给他呀?” 小鸟妖奶声奶气地问。 马上去。”陆千乔动作生硬地拍拍他的小脑袋。 * 食盒被斯兰收走了,辛湄捧着饿扁的肚皮坐在窗边发呆,呆着呆着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梦里对着大盆的红烧蹄髈大快朵颐,口水流了一袖子。 及至天黑,斯兰见她那呆头呆脑忍耐饥饿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实话就不用饿肚子了。” 辛湄充满傲骨地别过脑袋哼一声。 和将军作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一个妖怪又是什么将军了?”辛湄很不屑。 斯兰怒了:谁跟你说他是妖怪?!他是琼国堂堂正正的骠骑将军!十五岁开始便立下累累战功!” ……嫖|jì将军?”她愕然。 骠·骑·将·军!”斯兰要抓狂了。 是将军怎么不去打仗,在皇陵里窝着?” 斯兰有些黯然:皇帝有眼无珠,听信谗言,将将军贬来看守皇陵……” 辛湄恍然大悟:是个一直打败仗的将军,所以皇帝一怒之下把他赶到皇陵了!” 斯兰气得又把窗户摔上。 直到深夜,屋子里再也没传出一点声音,他又有些担心,毕竟是个普通小姑娘,一整天除了两块糕点就没吃点别的东西,只怕要饿出毛病来。他看看手边的食盒,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塞给她一块充饥。 屋内突然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斯兰急忙拉开窗户,谁知一道劲风从窗内袭来,他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倒飞出去晕了。 辛湄坐在秋月背上,摸摸它的脑袋,称赞:好样的!” 还好有秋月这个杀手锏,第一夜没用它就是为了等他放松警惕的这一刻。 秋月,赶紧悄悄的飞走。” 她抱紧秋月的脖子,吩咐。 又被抓住了…… 这位公子,你如此这般花容月貌,可有兴趣做我的相公?” 某美貌少女笑得十分纯洁。 这……这个嘛……” 某小帅哥脸红羞涩中。 做我的相公,这些钱就是你的。”她拍拍圆鼓鼓的钱袋。 且、且容在下考虑……” 某小帅哥的眼睛被金钱点亮了。 虽然有仙人说我是克夫相,但其实我很能gān,会赚钱,力气大,能gān活,娶了我你一辈子不用烦恼。” 她是个老实的好孩子,从不隐瞒批命说法,省得买了相公人家说她欺诈。 克夫啊……某小帅哥的脸垮了:姑娘,在下家中已有妻妾……在下现在有急事,告辞。” 啊,又跑了一个…… 辛湄怅然地望着小帅哥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整个早上,这是第十个听见克夫就脸色大变的人了。她相信老爹肯定一直在抓心挠肺的后悔,当初就不该请那什么玉清仙人来批命,克夫两个字杀伤力实在太大。 算了,吃碗米粉弥补一下受创的心灵。 昨天晚上从皇陵一路飞出来,不敢在最近的城镇逗留,辛湄足赶了快三个时辰的路,天亮时分才找到这座小城,好在客栈开门挺早,她要了房间,又连吃三碗饭才缓过劲来。 嫖|jì将军太小气,就冲着他不给自己吃饭,也不能嫁他! 拐个街角,忽见迎面驶来一辆破烂得快散架的牛车,车轱辘在石子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拉车的老牛也是遍体鳞伤,没jīng打采。 好熟悉的牛车,只是它怎么比两天前看着还要破烂了? 辛湄过去揭开窗帘,正对上车厢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之所以那么黑白分明,是因为这个人……他是不是被雷劈过啊?全身上下黑透了。她看了半天,突然吃惊地张大嘴:眉山大人!你被雷劈了?” 眉山君羞愧难当,使劲拽上窗帘,假装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