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岚姨

    凌岚抬头，看到他，不由怔住。

    “岚姨，我是权向琛啊，你还记得我吗？”他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消瘦的女人，如果不是对她太过熟悉，可能都不会认出她来。

    “你好。”凌岚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别过了目光。

    “岚姨——”权向琛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嘘寒问暖的人，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凌岚已经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并不看他，仿佛他不存在一样，仿佛她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琛少爷？”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权向琛转过身：“玉姐？”

    玉姐看着权向琛：“真的是你？琛少爷？”

    权向琛点头：“玉姐，多年不见了。”

    玉姐的眸中泪光一闪，她笑了笑，低声道：“时间过得真快，琛少爷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玉姐把手中拿着的一件外套披在了凌岚的身上，冲着权向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引着权向琛走回到长廊上，在长椅坐下，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凌岚的背影：“琛少爷，夫人可能不记得你了。”

    权向琛吃惊地看着玉姐。

    玉姐苦笑，看着凌岚的背影，轻轻说：“二小姐没了，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生了场重病，病好了，家里把二小姐的房间装修成了书房，二小姐的东西一件没留，大小姐说，这样就省得刺激到夫人了，是为了夫人好。夫人自此对与二小姐有关的东西，和事，都仿佛忘了一般。”

    “她没疯，她只是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我把她送到这里，告诉她这里是二小姐生前一直资助的孤儿院，她便留了下来，做力所能及的事，去爱每一个孩子。只是，再也不提二小姐，在家里，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一样。”

    玉姐的眼泪簌簌落下。

    “琛少爷，别打扰她了，看到她也当做没看到吧，就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挺好，好歹，她心里还有这些孩子，多少都是个念想。我有时候想啊，这也是二小姐为夫人积的福，即便她不在了，也早就安排好了夫人的去处。”

    “如果再没有这里，夫人只怕，早就熬不下去了。”玉姐伸手擦去脸上的泪。

    权向琛心中一痛：“玉姐，我去过医院，病例上说，怡心是因为心脏病——她，什么时候得的心脏病？”

    玉姐轻轻摇头：“小姐一直都很健彦。直到有一次，不知怎么从楼上摔下来，送到医院，说是脑震荡，腿也骨折了，一直昏迷着，后来又查出心脏病来，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人就没了，都没来得及醒过来——”

    玉姐捂住嘴，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却早已是泪雨滂沱。

    “从楼上摔下来？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权向琛皱眉。

    玉姐摇头，哽咽着说：“那一天我和夫人去给大小姐和二小姐订晚宴的礼服，家里没有人，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摔下来的，还是大小姐回来看见的，把二小姐送进了医院。二小姐那几天一直在发烧，我劝她休息几天不要上学，可是她说她要参加一个什么比赛，不能放松。”

    权向琛蓦地抬头，看到乔如梦正站在回廊拐角那里，脸色惨白。

    权向琛不由一怔。

    乔如梦已转身疾步而去。

    权向琛安慰了玉姐几句，把自己的联络方式留给了玉姐。

    他看了一眼依旧坐在石凳那里的凌岚，心中不由一酸。

    权向琛在院里四处寻找，不知道乔如梦去了哪里。

    黄院长从一间教室出来，笑着问道：“是不是找不到如梦了？”

    权向琛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她一定是到后院去跟孩子们玩去了。”黄院长带着权向琛向后院走去。

    转过那道回廊，还没有看到人，已经听到了欢快的笑声，尖叫声。

    原来，他们在玩老鹰捉小鸡。

    做鸡妈妈的就是乔如梦。

    她的身后，牵着一串小朋友，前面是一个十一二岁瘦瘦高高的男孩子。

    随着小男孩的追逐，在乔如梦的带领下，身后的小朋友们左跑跑，右跑跑，洒下一串尖叫欢笑。

    乔如梦在前面左挡右挡，笑得很开怀，让权向琛不禁怀疑刚刚在听他和玉姐说话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了。

    “如梦跟从前不一样了，不只是她的智力恢复得像正常人一样，她的整个人，也变了。我总是有看到了怡心的错觉。”黄院长看着玩闹的孩子们，脸上也带着微笑，轻轻说道。

    权向琛的目光一直落在乔如梦的身上。

    乔如梦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孩子。

    这些天，她在他面前的开朗活泼险些都让他忘记了初见她时，她的多变。

    那个在众多千金面前扮猪吃老虎的她，那个在见过楚家父女后在路边狂吐，在车里把自己的手腕咬到流血的她，刚刚在玉姐面前面色大变的她。

    乔如梦的心事一直被她压抑着，隐藏着，而这些心事应该都与楚怡心有关。

    失去怡心，她心里的痛，只怕并不会比他少。

    黄院长的错觉，他又何尝没有？

    那些熟悉的，属于怡心的小动作，小习惯，都是乔如梦在不经间流露出来的。

    上课的铃声响起来，孩子们都回到教室去了，黄院长也去照看孩子们了。

    筋疲力尽的乔如梦一个人在塑胶操场上坐下来，抱着膝，把脸埋在了两膝之间，似乎是累了，在休息。

    权向琛却不由脸色一变，急步向乔如梦跑过去。

    走进了，才发现缩成一团的乔如梦在发抖。

    “如梦？”权向琛伸手扶在乔如梦的肩上。

    不料乔如梦如触电一般向旁边就势一滚，本能地向权向琛踢了一脚。

    权向琛本能的闪开：“如梦！”

    他一把抓住乔如梦的肩，发现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如梦，怎么了？如梦？”

    乔如梦恍惚一笑，呢喃一句：“向琛哥哥。”

    权向琛心头一震。

    “如梦，哪里不舒服？”权向琛的手覆在了乔如梦的额头上，发现她一头的冷汗。

    “如梦？你怎么了？”权向琛不由放缓了声音。

    可能是权向琛手上的温度太暖，乔如梦不由打了个寒战。

    “师兄？”乔如梦的声音清明起来。

    乔如梦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如梦？”权向琛一把扶住她，要把她拉起来。

    乔如梦抓住了他手，轻轻摇头：“师兄，让我平静一下。”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权向琛也蹲下来，与乔如梦平视：“如梦，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乔如梦摇头，淡定地说：“心悸，一会儿就好。”

    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

    心跳如鼓。

    耳边有着莫名的声音，眼前晃动着模糊的身影。

    听不清，也看不清。

    只是心里有着惶然，压不住的惶然。

    “那天是大小姐送二小姐去的医院。”

    “那天偏偏家里没人。”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蓦地，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