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袍公子连眼眸也未抬一下,似乎将男子无视得彻底。 "好吧,我不问了。"男子自顾自做了个无奈的动作,那种无所谓的神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说实在的,昨晚那繁缛的对敌戏码可全是拜你所赐,进京之后安乐公主来寻衅你不让我还手,当时在淮安城你何必要拦她----我怎么说也是挂着爱慕的名号,又不会真的下杀手,最多……"男子笑着舔了舔嘴唇,眼底划过嗜血的光芒,"留几道伤罢了。" 从这男子进门之后看过一次便再无任何视线jiāo集,素袍公子却在听完这句话后抬眸望过去一眼,眸子里目光如深秋里月色下泛着森森凉意的水,恍惚间给人寒冬将至的错觉:"我怕到时死的是你。" 杨景安本是玩世不恭的神色陡然一变,带点戏谑的嘴角弧度也被拉平,与那人依旧古井不波的视线对视良久后,杨景安笑得将身子都向后仰去,只是那笑意不同往前,掺杂着莫名的危险。 "……凤封啊凤封,我真是好奇,你所说的死,是指她能杀我呢?还是若我伤了她……你会杀了我?" 大笑之后,杨景安的声音里带上些许冰冷。 "这重要么?"凤封不置可否。 "这很重要,"杨景安的神色变得无比严肃,"你是个疯子,是个变态,认识你二十年来我从来没觉得你有过人性这种东西----但是我甘愿把所有赌注压在你身上,甚至追随于你,因为你没有感情,只会在乎你唯一的目的,你可以残忍地计算着每一步,不在乎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你会真正喜欢甚至爱上一个人。但同样的,若真有奇迹发生了,一个拥有着绝对不该有的感情的疯子,尤其你明知这份感情不会有结果,----我不敢去承受你会做出的选择。" 听完这一席评论,凤封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首先,不要用‘爱上’这种词语,我没有爱上她,爱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分毫兴趣去尝试;其次,安乐她给我讲过一种东西,叫做鸦片,她说那种东西很可怕,会让一个人上瘾,明知道最后会死,也只会越来越迷恋……"说着话,他抬起一双浅笑之意盈盈的眼眸,眸底却是一片令人骨冷的暗色,接下来的话,他将每一个字音都咬得极准,像是从心脏里一个一个地拼写出来---- "我不爱她,但我对她上瘾,----我只想要她。" 杨景安的脸色在那人的话音里一分分沉下来,声音也同样yin沉:"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如何?" "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点,"凤封的眸色恢复到清浅的色泽,阳光照下来,仿佛有斑驳的碎光在内里闪烁,"我只忠于自己的目的,达到目的之前,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包括她,全部可以被牺牲;当然,我会尽可能不让这一切发生……因为,她似乎会成为我的第二个目的。" 杨景安在那人笃定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不由苦笑着摇头:"你果真是个疯子,我若是继续和你待在一起,大概我也要疯了…………昨天晚上如你所愿,洛天赐从宫里跟着我回到居所,他的条件要求什么的也如你所料相差不多,按照你的计划,我现在应该快马加鞭回司耀等待我和他的合作‘顺利’完成,所以----后会有期了您呐!" 说完杨景安就gān脆利落地起身,一边嘟囔着"远离疯子珍爱生命"一边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回来,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我最后问一句……刚才你的第三点里的顺序……是我多想了么?" 听到这句似乎没头没尾的话,凤封侧对着他的脸转将过来,微凉的冬阳在他的脸上抛下温柔的光,他的笑容在那一刻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温柔,仿佛不藏一丝黑暗与污垢。 "若是到了要牺牲她的那一步,我自然已经在地狱里等着她。我不愿这世间伤她分毫……若我能选择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二更到~ 预计明日继续二更... ☆、被"抓"到了 六绝楼的六层安静了很久,不闻琴声,凉透的茶也没有了氤氲的香,只剩下冬日微冷的阳光,以及沐浴在阳光里神色淡漠的人。 直到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露台上的公子在那叩门声里回神,微微蹙起了眉,片刻后才道:"何事?" 门外王庆顿了顿:"回公子,您的那位客人已经离开了。" ……按这个时辰来看,若是无事,杨景安确实该是已离京了。 "难得你有心回禀,"凤封侧眸望了房门一眼,声音不疾不徐,"…你是哪一部的?" 门外王庆脸上无甚变化,眼底却明显有喜色:"属下代名‘王庆’,隶属竹影第十八部。" "擢你为第十八部副首,跟凤竹说是我亲自下的指令。"凤封又将目光移开,嘴角抹上淡淡的笑意,"日后多加努力,希望有一日能在我身旁看到你。" "……是,谢公子赏识。"王庆的脸上终于压抑不住激动之色。 "二楼可以解封了,你下去吧……顺便让人送上盆温水来。" "是,公子。"激动异常的王庆颤巍巍地迈开步子,直到几息之后才平复下来。 室内,凤封将视线移到楼外,一队又一队熟悉的盔甲像是列成了一条条黑线,从视野里的半个京城里蜿蜒而过;见状,凤封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唔,果然还是……没忍住么?" "公子,您的温水送到了。"门外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进来吧。"笑意从他的嘴角淡去,凤封将视线转进屋中。 白袍身影从六层一路下来,三四五层都不见人,直到二层才见着一位客人。 王庆此时正站在二楼候着,见着那白袍掠下来,刚要开口,便愣在了原地----他记得上楼时公子可不是这般眉眼jing致的模样,而且……为何他觉得这张对于男子来说略过漂亮的脸庞给了他莫名的熟悉感呢? 而这时,二楼中那位正享受着楼中琴声的客人,见得楼上有人下来,不由看去,这一眼之后,差点惊得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 "凤、凤、凤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凤封闻言,转过身去,脸上带着谦和笑意,眼底却是冷光一闪而过:"原来是王大夫,凤某未曾察觉,还望王大夫莫要怪罪。" 那王氏官员一听这话险些跪下去----他不过是个五品的中等官员,原本就是靠着林宰相荫蔽得以活得无忧,前几日林荣倒台,牵连一gān旧部,最近他是吓得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见风声平静下来,来这六绝楼喝杯香茶听个曲子,就遇上了当朝驸马;且不说这位驸马大人本身就被封了二品的州牧,光是他的身后站着扳倒了林荣的安乐公主,就够他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