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行说:“荠菜的吧。” “啊?”沈柏渊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肉包子才香啊。” 就这样,他们在店里坐下,守着热气腾腾的蒸笼,一人先倒好了一叠醋,包子蒸好后,连着吃了好几屉,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样子都把老板吓着了。 想到这些往事,齐砚行不禁笑了。 也只有现在才能领悟到,那些年轻的日子原是闪着光的金色。 他们曾经那么年轻,对所投身的事业充满了信心与热忱,初入实验室,宣誓那句“真理至上,敢为人先”时,都会轻易眼含热泪,从未料想过未来会遇到怎样布满风险的转折。 齐砚行早上出门时,刚好遇到了沈柏渊。 对方一脸疲态,身上烟味很重,似乎整个春假都没休息过,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如既往地开他的玩笑,说:“咱们老齐又要一边想老婆一边上班啦。” 而后,他们并肩走出公寓楼,挥手道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声鸣笛打断了齐砚行的思绪,他握紧方向盘,收起多余的伤感,继续往前开。 经过十字路口,转弯,直行,再怎么回头也看不见那个停摆的钟。 军部家属区附近新开了一家水果店,络绎不绝的人在排队抢购,很是热闹。 有个跟宝宝差不多的小孩,手里举着个比他的脸都要大的棉花糖,站在水果店门口,一边吃一边等妈妈,还差点牵错了家长,被他牵错的妇人看他可爱,给了他一个大苹果。 颇具生活感的画面让齐砚行心生不舍,忍不住下车,走入这副他即将告别的画面中。 收获自然也是有的,他没有抵挡住水果店老板的推销,搬了一整箱橙子回家。 “最近很流行买橙子吗,”程问音解下他的围巾,“下午工会的同事刚送了我一袋,说她丈夫买太多了,吃不完。” 他踮起脚,笑着在alpha脸上亲了一下,“没想到你也这样,这下橙子吃不完的变成我们家了。” 齐砚行有些难为情,打开纸箱,拿出一个橙子,递给脸上写满好奇的宝宝,然后搂住程问音的腰,低声解释道:“我在店里尝了一块,很甜,就想多买些。” 高大的alpha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讲话,程问音哪里舍得责怪,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鼻尖,“好啦,又没有怪你,慢慢吃就好了。” 程问音没想到,自己就进厨房关了个火,再出来一看,宝宝正捏着半个橙子玩,地板上都是橙子汁。 他连忙走过去,拿过那只状况惨不忍睹的橙子,轻轻打了一下宝宝的屁股,“齐心壹,妈妈是不是说过不能浪费食物?”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程问音一般不会阻止宝宝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接触新事物,同时也一直在教给他原则和道理,不可以浪费就是其中一条。 现在的生活虽然还算富裕,但他希望宝宝记住,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需要珍惜的。 “唔……”宝宝意识到妈妈生气了,委屈地背过手,把橙子汁蹭到了裤子上。 这已经不是宝宝第一回 把食物当成玩具了,程问音有些生气,还没来得及多说宝宝几句,齐砚行就过来把宝宝抱了起来,说:“没关系,我来收拾吧。” 宝宝聪明得很,立刻收起了眼泪,躲在爸爸怀里,观察妈妈的眼色。 程问音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音音……” “妈妈……” 父子俩同时开口,都没能叫住他。 收拾完地板,又给宝宝换了裤子,齐砚行来到厨房,站在程问音旁边,默默剥了一个橙子,一瓣一瓣地喂给他吃。 橙子汁水充沛,味道酸甜,程问音很难不消气。 关于家里谁唱红脸、谁唱白脸的分工已经明了,剩下最难办的一点在于,程问音自己也很容易心软。 他咽下橙子,戳了一下alpha的胸口,控诉道:“严重怀疑你跟宝宝是一伙的,每次我要批评宝宝,你都要过来捣乱。” 齐砚行自知理亏,闷笑着承认错误:“我下次不敢了。” “我也没有让你变成严厉的爸爸,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要教给宝宝呀。” “而且再过两年,宝宝就该去上学了,我们要是在家里太娇惯宝宝,等他去了学校,肯定会……” 程问音皱着眉头,同他说着宝宝的教育问题,语速有些快,想起一句便接一句,嘴唇不断开合,没有给齐砚行回应的时间。 齐砚行没有等他说完,而是放下手里的半个橙子,吻住了他。 他想自己实在是个卑劣的男人,既舍不得妻子年纪轻轻就承受生育的苦,也无法抗拒妻子身上那种由母性牵引出来的层层温柔。 对程问音的爱若是矛盾的、复杂的,无法用定理求解的,那么他想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参透。 做个好爸爸很难,如何平衡对孩子的宠爱和原则,他同样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 他不畏惧时间漫长,距离遥远,只要回头时,他的家还在这里等他。 -------------------- 谢谢大家 第五十三章 之后的几天里,齐砚行每天都会在下班路上买东西回家。 第一天,他给程问音买了一条发带,底色是青绿色的,很适合即将到来的春天。 但这还不是一件完整的礼物,他用油彩颜料,给发带点缀上了一些白色和淡黄色的碎花,这样一来,这条发带就不只是适合春天,而是足以自成一个春天。 第二天,他给宝宝买了一本带插图的童话书,又花了一晚上,将每一页的插图都做成了立体的,果然成功引起了宝宝的兴趣。 第三天,他买了两块巧克力,一块牛奶味的给了宝宝,另一块酒心的,偷偷给了程问音。他在程问音吃完巧克力后和他接吻,尝到他舌尖上红酒的味道。 同时,齐砚行开始集中地修理家里的各种器具,检查炉灶、水管,以及每盏灯的情况。 为了方便宝宝天黑以后荡秋千,他打算给院子里多装一盏灯,放在秋千上。 傍晚,院子里光线不好,程问音站在一旁帮他打手电,宝宝则坐在秋千上,一边自己蹬着腿荡秋千,一边捧着半个橙子,认真地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军队作息号再一次响起,程问音望着丈夫的后背,有些发愣。 “砚行,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嗯?什么?”电钻声嗡嗡响,齐砚行没听清楚,停下来问他。 程问音笑了笑,说:“没什么,今天好冷,快点装完我们进屋煮热红酒吧。” 不怪程问音敏感,实在是因为这几天,齐砚行将准备工作做得太充分了。 他仔细检查了家里的每一处,提前解决所有可能造成不便的地方,往家里搬各种水果,像是生怕自己走后,妻子不舍得买,还有用心的小礼物,或许是在弥补日后将会错过的节日或生日。 程问音知道,这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离别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