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开着车，在等红绿灯。 这会儿已是下班晚高峰。 终于，灯变绿了，车流缓缓向前。 有个黔州牌照的车打着转向灯，想转到他前边来左转。 苏晨笑了笑，放下车窗，挥手示意他随意上前。 那黔州司机成功变道，打了个双闪以示感谢。 苏晨也闪了一下灯回应。 看着那黔州的外地车一路驶进淄市的市区，苏晨的心情又好上了几分。 虽有妖魔鬼怪，但大部分游客还是不错的。 乌云压顶又如何？ 淄市肯定能熬过这个坎，接住这一波现象级的流量。 苏晨前方的黔州牌照车内。 “网上说的是真的诶，淄市的人看到外地牌照都会让。”开车的男人道。 女人道：“是啊，这一路上遇到好几辆了，这个地方的人太好了。” “希望这个地方能坚持住，感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赶了。” “……大家好，这里是听淄市交通广播……” 男人长吁了口气：“两千公里开过来，我耳朵都麻了，回去别忘记提醒我，我多下点儿歌，老是那几首重复，真的受不了。” “好啊，先听听广播，缓缓。”女人笑道。 “城市的热度持续上升，淄市赶烤已经成为一种潮流…… 考虑到随着来淄的游客数量增多，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摩擦的次数也可能随着基数在增加。 上级部门提前作出预案……相关单位已着紧增派人手防微杜渐……但人力有时穷……数量庞大的外地同胞想来体验咱们的风土人情…… 城市不大，开着车几个小时能从南到北，城市也大，有几百万人在此安居乐业。 光靠我们，不足以完成此等重担，城市是属于全体市民的，现有一封写给淄市全体市民的信，请允许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将它读给大家听。 希望大家能与我们一起，上下一心，共克时艰……” “老公……” “嘘……听听广播说啥。”男人目泛泪光。 这淄市的负责人们也太他妈好了吧！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 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 街道上，高峰期堵车正在持续。 不少的士司机，一直都有听广播的习惯。 有辆开往牧羊村的的士司机靠在椅子上，左手放在窗口，看着密密麻麻的车流。 耳畔，传来好听的女主播的声音。 他的双眼泛着泪光。 “……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到悬崖底下……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 去赶烤的游客，他今天从凌晨拉到现在……正常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扒拉一口，客人就来了。 但他很开心！ 以往每天平均一小时才能拉上一两单。 现在全天候超负荷运转！ 一天赚的钱，是之前的好几倍！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来呗。 再来多点，老子大不了不睡觉的拉！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女主播的声音高亢了很多，司机听得热血沸腾！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上千辆出租车内。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们接得住！” 各大学生家长群。 “请大家带孩子阅读这封《告全体市民书》，并拍照上传。” 居委会。 流动车辆的喇叭在小区内反复播放。 斗音、微博，官方账号齐齐转发。 苏晨的微博也转发了一遍。 半小时的功夫，整个淄市，起码超过了十万人看到、听到了这篇文章。 “暴风雨？不存在的。我们大不了穿干净点，不讲粗口嘛，如果有人故意找茬，还有马晓光和陈为民呢嘛。” “来，都来淄市玩，我们四百多万人，全都是服务员！” “明天起我们大不了去村里吃，把市里的烧烤店让出来。” “同胞们，好客淄市不是吹吹的，你们尽管来，剩下的交给我们！” “姐妹们，我弟一米八五哦，我妈已经让他剪头发去了，等下我就带他去买新衣服，明天喊他去做志愿者。” “听说有人说我们淄市接不住这波流量？昙花一现？就算昙花一现，我们也要绚烂夺目！” “燥起来！” 千家万户，起码有上万淄市人冲上了互联网，热情地当起了客服。 而微博与斗音的热度也在迅速发酵。 苏晨正美滋滋地数着车流中外的车辆，电话响了。 是蓉姨来电。 “蓉姨。”苏晨笑道。 “谁教你这么写的？”蓉姨的声音有些严肃。 苏晨收起笑容，道：“很正常的一篇散文啊。” “正常？那陈部长怎么打电话过来要人。”蓉姨道。 苏晨呼吸一滞。 什么情况？ “分管外宣办的陈部长刚刚旁敲侧击的想要把你借调弄过去……”蓉姨说道。 苏晨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太魔幻了。 “蓉姨，你知道我的，我对咱们文旅是有感情的，而且，蓉姨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离开？ 再说了，我还想再您手底下学东西呢。”苏晨道。 外宣办？他才不去！ 外宣办主要是新闻、宣传方面的内容，他目前要搞的是城市全方位宣传，完全两回事。 文旅局有从善如流的蓉姨，外宣办那里是个冷冰冰的白引棉…… 这女人一百斤不到，起码藏了九十斤的刀子。 每一句话，都往人心窝扎。 不去，不去。 “唔……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蓉姨笑呵呵的道，“这么好，你是坚决要留在文旅局是吧。” “那当然。”苏晨打着保票道。 这跟之前不给蓉姨下保证他不离开编制不一样。 如果某些条件没有满足，他即便在文旅局，也是可以摆烂的。 “那好，你来市政府。”蓉姨道。 “不是下班了吗？”苏晨问道。 蓉姨冷笑了一声：“下班？现在咱们周六都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你跟我说下班。” “……”苏晨叹道，“还有什么事要忙？” “开会呀，订票量，还有自驾游数量激增，咱们得拿出方案出来。”蓉姨道，“还有，就鼓舞市民这一块，光是一篇《海燕》喊口号不够。 起码还得给一些实实在在的实惠，嗯……比如你再写它几首歌？” “蓉姨，其实我觉得外宣办挺好的……”苏晨正了正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