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冥界—— “孟主事,求您帮帮我。” 一个小鬼差伏地磕头。 孟婆冷哼着:“帮你?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解决,你我共事近百年,多少对我了解一些。” 我不想回去人间,那里太苦了。 “人间苦是苦了点,可是也算是一次历练的机会。” 孟婆慢悠悠地伸展身子,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放心,我会去寻你,快的话四十年。” 小鬼差哭着弱弱地问了一句:“那慢呢?” 他在轮回司待了一百多年,太了解孟婆,知道她的记性不好,有时候甚至前脚说的话,后脚就忘得一干二净。 孟婆冷下脸来:“到你寿终正寝之后自己来见我!” 小鬼差再也不敢问,只得给孟婆磕了几个响头,默默离开。 “慢着!” 小鬼差以为孟婆回心转意,脸上露出期盼的目光。 “喝完汤再走。” 小鬼差拱手领命,他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去人间历劫,自然不能再犯。 孟婆待小鬼差走了之后,想了片刻,自己骗了小鬼差,她最不喜欢离开冥界,去趟人间一般都是百年一次,距离下次大概还有七八十年。 “云崖啊,云崖,对不住咯!” 于是她在小鬼差进入轮回道之前,在其脖颈处做了个记号,一个“云”字,而且也嘱咐负责轮回的鬼差将云崖投胎的地方放在长江中下游南部,这样会方便自己日后去寻他。 “八十年了,过的真快!” 孟婆抬眼看着凉公祠的牌匾,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她没有想到当初阎王那老小子竟然背地里改了云崖的出身,害得他做了几十年的二皮匠,这笔账回去再跟他算。 “孟主事,白乐乐她......”九命猫问。 “瞧,人来了。” “孟主事,多年不见您一点儿没变。” “你们认识?” 白乐乐和九命猫齐声道。 “云崖,你我应该八十年没见了吧,你修的哪门子的行,八十岁的老头怎地一副年轻人的模样?” 孟婆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调侃,可眼神却冷得令人发寒。 “”你就是云崖?” 白乐乐兴奋道。 “没错,但现在我叫凉和,是这间凉公祠的主人。” 云崖转动门口两只白玉小狮子的眼睛,大门敞开。孟婆施了个小法,凉公祠里瞬间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进祠堂,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回到了百年前。 “云崖,你这宅子可比我那轮回司大多了,要不你就在人间待着吧!” “孟主事,当年您在我的身后做了记号,还在汤里多放了一样东西,所以我才能够有前世的记忆,而且我的本事还保留了一成,容貌衰老的慢不说,还能看到阴物。” 孟婆呵呵然:“你在人间待得太久了,嘴上的功夫也涨了不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当年在汤里放东西了,不过你干的这个行当回头我得找阎王那老小子。” “对了,你是喜欢云崖这个名字,还是喜欢凉和?” 他突然定在原地,眼神惊恐,与刚才在祠堂外判若两人。 孟婆踏进凉公祠的正堂,上面的牌位摆了十几个,她一眼就扫到最下面的一个,上面的写着凉和的名字。于是她让白乐乐和九命猫在外面等着,没有她的允许不可以踏入半步。 “嘭......嘭......” 被撇在门外的一鬼一猫只听到祠堂里突然发出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狠摔在地上的声音。 “主人,饶命。” 云崖吐了两口鲜血,就像八十年前一样跪在地上求饶。 “”谁给你的胆子!!!” 孟婆半蹲着,指尖抵住云崖的下巴,啧啧道:“说说你是如何在四十年前逃过鬼差的追捕的?” 云崖咬着牙,发不出一点声音,刚才孟婆那两下差点结果了他。 “”是老七还是老八,又或者是牛头马面?” 孟婆的眼神犹如刀锋一般的盯着云崖。 “都不是。” 此刻的云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恐惧,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知道了,那便是你自己杀了哪个鬼差?” “属下......” 又是一掌落在他的身上,这一次他直接趴在地上,没了半条命。 “当年本司念你在轮回司待了百年,也算是有些功劳的,即便你犯了错我也没让你灰飞烟灭,许你来人间历练几十载,你却在人间不干好事,还杀了鬼差,这么看来,你也不用回冥界了。” 孟婆继而又道:“你真以为我在奈河桥下的木屋中待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不巧,我在来时去找判官翻了生死簿,他告诉我你早应该回到冥界,可却不见魂魄去向何处,是不是在别人的身体里待久了就不想走了?” 恐惧使得云崖的嘴唇颤抖,身体也在抖,冷汗如雨般从额头低落,他勉强开口言道:“孟主事啊,你可知人间的美好。” 孟婆鄙夷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云崖又道:“你不懂,或许你根本不想懂。” “哦?小云崖有出息了,都开始质问我了。” 孟婆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却是冷厉非常。她拿起写着凉和的牌位,举在半空段端详片刻,然后将牌位扔在云崖面前,又言:“我在冥界待了数千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不需要你说的美好,这种东西能给你什么,世人口中的温暖,还是舍不得你身上这件蓝袍?” 云崖或许也没想到孟婆看出了他身上这件蓝袍的出处,他扶着墙壁起身,将身上的灰尘掸去,眼神坚定地看向宗祠里放着的十几个牌位。 “这件袍子是我养父亲手做的,二皮匠这个行当要么是师徒关系,要么是养父子关系,我打出生起就被抛弃,八十年前我的养父在这祠堂门前捡到的我。后来,我便成了他的手艺继承人,他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这个行当比不得其他阴门,但如果在战乱年代见过太多的生死,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有的则是支离破碎,都是需要二皮匠一针一阵的缝上去,当我每次替死者缝合好后,他们都会感谢我,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了做人的美好和价值。” 孟婆身上虽缺了一些东西,记性不好,也经常出手,对人对鬼都很严苛,但有个特点,就是护犊子,她稍微缓和了一些问云崖:“你用了别人的身体这笔账等你去了冥界再跟你算,不过被你杀了的那个鬼差呢?” 云崖向孟婆解释:“其实当年的确有鬼差过来锁我的魂,只是在半道上我趁他不注意逃了,他也没来再追我,之后的事情想必也是被判官瞒过去了。” 孟婆也知晓云崖不敢说谎,她已经猜到这是谁指使鬼差做的。她又看了眼前的云崖,的确与之前在冥界时天天畏畏缩缩,见谁都低着头的小鬼差不太一样,但是他不想回冥界的确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至少在来人间之前她还想着轮回司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如此看来还是一样。 “罢了,既然你喜欢这份人间的差事,那便待着,等你哪天活够了,再下去的时候我那轮回司不一定有的位置了。” 说罢,孟婆便消失不见,临时她云崖的耳旁叮嘱了一句:“且行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