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要是我拒绝她,得罪人的就变成我了,陆郎也为我想想,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公主一路走来何其不易。” 公主眼睛也不眨,张口就说出楚楚可怜的话。 陆惟:…… 他还真不知道这位连砍人都不手软的公主,什么时候怕看人脸色了。 不就是想看戏么? 魏解颐在门口等了半天,已经很不耐烦了。 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地盘,她也不太敢任性耍小脾气,直到禀报的婢女从里面出来,告诉她公主请她进去,她才勉强调动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迈步走进去。 在魏解颐看来,她这已经是为了见陆郎君一面,受了天大委屈了。 进去之后,她一眼就看见公主和陆惟二人正在用膳。 今晚大家都吃不饱,魏解颐同样对接风宴上的菜肴嫌弃得很。 “殿下,陆郎君,我给你们带了吃的过来,你们已经吃过了?怎么没喊我?” 魏解颐看着他们桌上的残羹冷炙,微微瞪大眼睛,更委屈了。 “你带了什么过来?” 比起陆惟,公主对美貌小姑娘更有几分耐心。 魏解颐:“桂花米糕,酱驴肉,荔枝肉。” 她委委屈屈道,也顾不上埋怨,让婢女将酱驴肉和荔枝肉都摆到陆惟面前,最后才将桂花米糕给公主送去。 公主看得有趣极了,也不因为被怠慢生气,她本来就吃得差不多了。 “魏小娘子,我不爱吃米糕,你把酱驴肉换过来吧,陆郎君喜欢吃甜口的。” 她还故意逗魏解颐。 “殿下怎么知道陆郎君喜欢甜口的?” 魏解颐浑身毛顿时竖起来,像极了公主那只小橘。 公主拖长了语调:“夜深人静,夜半无人时,陆郎君告诉我的呀!” 魏解颐倏地望向陆惟! 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了?陆郎君竟然是喜欢年长寡妇的? 陆惟的筷子还正好伸向那盘荔枝肉,闻言竟点头附和。 “知我者,殿下也。” 魏解颐眼圈都要红了。 她心想自己辛辛苦苦跟着陆郎君到上邽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一幕吗? 捏紧了小拳头的魏解颐,忍不住憋出一句话。 “方才我的婢女去借用官驿小厨房时,听见他们在说方良!” 其他两人的注意力果然马上被吸引过来。 陆惟甚至主动开口询问:“说什么?” 魏解颐仰起下巴,有点小得意:“说刺史府的存粮已经不多了,方良还让人将粮食都拉过来,供给殿下和陆郎君。还说官仓也已经放出去了,大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道路不通,城里的粮食吃完了不知道怎么办。还说,还说……” 公主:“这里没有外人,小娘子只管说就是。” 魏解颐:“他们还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又要多吃些粮食,希望我们快点离开,别占了方刺史的口粮……他们也太过分了,哪里就到了此等地步?!” 她现在是与公主陆惟一块过来的,自然而然站在他们的角度立场说话。 陆惟问道:“官仓开了多久?” 这个问题问的是陆无事,后者果然去打听过了。 “自从下大雪,流民聚集之后就开,每日早晚两顿粥,聚集在城外的流民也会放,大概放了一旬不到。” 公主沉吟:“秦州是上州,位置显要,天水郡的官仓算上陈粮,应该能让全城百姓连吃一个月左右。” 不过官仓的粮食都是备用粮,非十万火急不能动用,后厨那些人说用光,未必就是真用光了,方良不需要向他们交代太多。 魏解颐听得有些害怕:“要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否则粮食吃光了,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 陆惟摇头:“现在暂时走不了,大雪未停,道路被封,我们没带粮食,也走不出多远,现在这种情况,问方良开口要粮,他恐怕也拿不出来。” 这里没有魏解颐想象中的繁华,反而处处埋藏危险隐患,她已经没了起初的兴奋,连官驿都不想出去,更不提找堂姑的事情。 她咬了一口桂花米糕,觉得没有家里小厨房做得香甜,心里有些嫌弃,但肚子又实在饿得很了。 公主见状,让雨落给她也上一份蒸鸭。 鸭肉是够软烂了,但入口嚼了两下,魏解颐却哇的一声吐出来。 “这也太难吃了,怎么有一股死老鼠味!” 雨落脸色一沉:“这是药膳蒸鸭,用了料酒、冬菇、红枣、枸杞,明明是药香味,怎么到了魏小娘子口中就是死老鼠味了,莫非您吃过死老鼠?” 魏解颐娇哼:“我又不是与你说话,你一介婢女,怎么能擅作主张开口,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雨落:“我有公主殿下的规矩便好,有没有魏小娘子的规矩不重要。” “你怎的这样伶牙俐齿!”魏解颐顿足,想耍些脾气,又知道没人买账,只好悻悻道,“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告退了!” 也不等公主和陆惟回应,她转身便自己气跑了。 谁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公主用完膳,又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高高兴兴带着侍女回去了。 倒是风至雨落两人,听见席间的讨论,有些忧心忡忡。 “殿下,若城中粮食难以为继,我们要不还是早些启程吧,总比被困在这里好!” “还未到那个时候,如果真的山穷水尽,方良压根不会让我们进城,先观望两天再说。”公主摇摇头,“而且,起码要等刘侯与章钤他们过来会合的。” 她不说,风至还差点忘了,忙一拍额头。 “他们会不会也困在路上了?” “章钤有可能,但刘侯本该到了的。” 章钤是公主家将,当日在冯华村,公主与他说的是,让他先返回上一站官驿,察看屠村凶手是否留下痕迹,再赶到上邽来与他们会合。 但后来贺家商队现身,公主和陆惟就知道贺童他们根本没有和章钤碰面,那么章钤很有可能在驿站待了几天,调查无果之后,又会赶往上邽城来,时间上会比他们晚一到两天。 而汝阳侯刘复,按理说,他比陆惟他们更早离开,也应该更先抵达上邽城的。 现在崔千却说刘复根本没到上邽来,难道刘复路上贪玩,又去了别的地方? 以这位刘侯的性子,未尝没有可能。 “此地水深,不妨静观其变。” 公主为这场谈话下了注脚。 窗外,大雪纷飞。 尽管已经过了元宵,这西北仍旧冷得能刮下一层皮。 比起张掖,这里的驿馆条件堪称简陋,公主的床榻甚至不到张掖时的一半大。 睡仍旧是可以睡的,只是人得微微蜷缩起来。 要说这种待遇加上接风宴上的冷饭冷菜,已经足够让公主大发雷霆,直接抬脚走人,再回到京城狠狠告上一状了。 但方良可能也有话说,他为了雪灾四处奔波,连官仓都开了,自己的粮食也拿出来供奉公主,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让公主满意,这种情况下,有口吃的都不错了,的确也不能要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