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一辆车停在离老破小区一里外的街道。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走进灰扑扑的街巷,四处查看一阵,这里的地面裸露漂过菜叶的油腻排水沟,生锈的路灯已经被调皮的小孩打破灯泡,巷道的光亮来自几块钱就能买到饭菜的小餐馆,秃顶的老板卷着背心露出肚腩坐在外面抽烟乘凉,老大妈在路边用盆子里的黑水洗脏兮兮的碗盘。 一道光柱远远出现,学长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打着手电出来。 朱精益捂住眼睛,黄志明拿手电晃了晃他的脸,确认是多年没见的人渣学长。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朱总。” 学长讥笑,“你住在这里?这里的房子不到四十万,离开我单干这么多年,你也没混多好。” 他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火。 “志明,当初是你自己要离开。我和徐西纯可以断,可是你留也不留我,你的脑子一直都不好。” “你想看两个女的争你一个?”志明反击回去,“学长,你没那么大脸,也没有这种质量。” 学长生气,“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看你混得不好,找你来我的公司,总比现在好。” 她冷漠:“我不画画了。” “你实在过不去我们那道坎,可以来做我的编辑。” 志明厌恶:“跟着你继续拿走其他作者的版权,继续把他们变成干活的工具?” 朱精益讥讽地笑了:“你真当画家是造梦机器?现在怎么让你老公模仿商业产品做直播?” 他抽一口烟,继续嘲讽:“若男,你坚持的‘原创’呢?从前我要给你找编剧,你非要自己干,我买了工作室套现准备开星辰文化时,没有说解散团队,你非要自己走。” 志明忽然挥出左手,打学长的脸。 学长惊吓之下抬臂反击,志明被他一手臂甩到头上,一下滚倒在地。 朱精益退后,脸上飞快浮出讽刺。 “你现在怎么像泼妇一样?”朱精益骂:“你什么力气?我是个男人,你的力气比得了?” 她又疼又气,“我不叫狗屁‘若男’、‘胜男’,少扯旧事笑话我!” 学长笑说:“叫你老公出来给你出气?侵权《星宝》又想打我,我可以狠狠告你。” 志明吼:“你就说,能怎么私了网上的狗屁举报!” 她悲恨地坐倒不动:“你以前靠《星宝》挣了多少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拿我这个普通人一点点的存款?够你现在用?” 学长看着地上无能狂怒的志明。 他掐灭烟,“你就是倔,什么都只听自己的主意。你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但男人跟女人有时候不看这个,大学那几年,我真的喜欢过你。” 志明“呸”一声。 朱精益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阵。 “你现在存款多少?” 志明咬牙隐瞒一万。 学长果然笑了,怜悯又讽刺。 “那你就赔这个数,算是跟星辰娱乐私了了。” “或者。”朱精益语气一转,“你来我公司当总编,现在电子漫画流量大,新生的漫画家看着《星宝》长大,你完全能以《星宝》的影响跟我去收漫画家的版权。你怎么也算是早期开荒的人物,一定能很快掌握换皮量产的流行作业,教现在的新人走套路、做吸睛的擦边球。” 学长皮笑肉不笑地说自己的计划:“我开始给得不多,都是看你态度,以后慢慢给你应得的,实在的和你分股权共利。若男,我真的念旧情。看到你和一个小白脸出现在直播里讨好观众,我立即就来找你。我本来完全可以不管你的现状。” 志明不吭声,母狼似的阴森盯着他,牙齿咬碎。 “现在还吃画饼,这么多年老娘就白工作了!”志明骂出声,“朱精益,《星宝》送你买棺材!” 学长黑冷下脸,拿出手机。 “你现在就转账赔偿!” 看到志明换了好几张银行卡,每一张卡榨到为零,拼拼凑凑给了他五万多。 那都是她和吉祥几十块钱几十块钱的卖出东西获得打赏积攒出来的。 学长沉默了。 转到最后剩下一万,志明忽然阴暗地笑起来。 “当年能被你说动,是因为我在大学认识的男人不多。”她说,“我现在有心理疾病,犯病最凶的时候,会每天想着带刀杀了害我的人。” “你要我去给你工作?我真的哪一天就会拿刀砍你!”志明瞪眼:“我只是不想因为你这个黑心商人下半辈子坐牢!” 朱精益退后。 他恼怒地骂出声:“你现在人也废了!黄若男,你这个人全都废了!” 大学时期的黄志明安安静静,埋头画画。 其实文静内敛的社恐女生,对异性能够唤起另一种怜惜和吸引。 如今。 谁他妈是‘若男’! 偷我钱发财的王八蛋!下地狱!下地狱! 吃够了聪明男人的亏! 朱精益转头就要快速离开。 志明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冷冷地说:“朱总收了我的钱,不至于贪我这一两年小本生意攒下的几万块吧?你现在命令撤回律师函和警告,我会在网上道歉,不会再碰《星宝》。” 朱精益回头看她,“志明,我没有逼你,你自愿退出。” 志明恶心至极。 真会说话,这些披着人皮的强盗吸血鬼。 好话都是他们讲的,好话都是有钱人的。 朱精益在手机上发出消息命令撤销,志明不客气地探身过去,瞪眼看着他撤销侵权举报。 朱精益看她专注一如大学时做学妹的脸,忽然说:“你想继续卖自己的创意,东山再起?” 志明没有回应他,检查手机里的私了和解邮件,迅速保留成证据材料发给平台。 朱精益又打击她,“你那些小创意,一天让你的小白脸老公做几个?我随便找几个刚毕业有些天分的实习生画图做模型,用3D打印机大批雕刻,一天能有百千万倍的产量。你那些小泥塑,能算得了什么?” 志明打字的手指僵住,依旧没有说话。 “我这次收你的钱,是给你一个教训。”朱精益说,“志明,你治好病了,还是可以来我的星辰娱乐工作,我念旧,给你保留机会。” “说完了?”她冷漠地抬眼,“人可以滚了?” 朱精益恼火地哼一声,离开破旧的小巷。 他坐回车里,打开手机看到黄志明用许多张卡凑出的几万块钱转账。 朱学长长吸一口烟,他现在根本就不缺小小几万块。 学长点开聊天框,准备把钱退回去算了,发现自己已经被志明删除。 朱精益气得笑:“黄若男,你最硬气!傻子!” 这时车窗被敲动,有个人站在外面。 夜市灯光斑斓,看不清外面的面孔。 他按下车窗。 “你伤害我老婆,为什么能没事?” 他被一只苍白的手揪出去,接着一拳砸到脸上。 晦气的两天总算完了。 志明让自己大脑空白,不去想存款只剩一万的事。 等她后面缓过神面对这笔掏空了几年努力的破财官非,不知道得痛得多么捶胸顿足。 不想不想不想,就不想。 她回到家里,一推门看到室内空空,餐桌上亮着灯,窗外的城市灯光朦胧地印上墙壁。 “老公?” 没有回音。 志明困惑,桌子上留了暖和的饭菜,放着她一个人的碗筷。 这时候吉祥应该跟她一块吃饭,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很少主动出去。 晚饭吃到一半,响起一个陌生的呼叫。 “是黄志明黄女士?” “你是?” “你老公在春兰街道口打了人,来本区警察局领人。” 志明惊愕。 吉祥在外面打人?打谁? 不会是他碰上坏人了吧? 她把筷子一扔,披件衣服就冲出去。 跑进警察局就看到穿着白色卫衣的吉祥,他沉默的站立,一语不发地面对警察的训斥。 她出现时,吉祥才有了表情,转头看着她。 “老婆。” “怎么在外面打人?”她着急拉住吉祥,摸他青了一块的眼睛。 警察训斥,“黄女士,你老公只肿了右眼,被打的人伤势更重。” 志明吃惊,看到旁边鼻青脸肿的男人,他的领带竟然被吉祥扯断握在手里。 已经看不出原来面孔,肿得像猪头的朱精益愤怒,“黄志明,你什么意思!” 这一刻,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要笑。 努力绷住脸,声音不自觉温软,“老公,你手劲怎么这么大啊。” 以后让他多吃饭。 养到安全感爆棚! 她没有回应被打的学长一个字,老实地听着警察的训斥。 “他勾引我老婆。”吉祥凶冷:“他说我老婆应该是他老板娘。” 肿脸的朱精益说:“我没有说。” “你说了。”志明皱眉:“学长,你还叫我去你那里工作。” 吉祥摁住她,语气激烈:“老婆!” “我肯定不去啊!”志明强烈地忍住畅意的笑,对打量朱精益的警察道歉:“警察同志对不起,现在社会压力大,我老公有精神疾病,情绪不稳定,一直在家疗养,我和婆婆可以证明。”我他妈也有病,她继续飞快地说话维护老公,“刚才朱先生推倒我的时候,我老公应该看见了。” 警察说:“你老公有精神类疾病,就不拘留了。你们双方协商一下,该道歉道歉,得给这位朱先生适当的赔偿。” 她学着晏晏做出职业假笑,朝朱精益说:“朱总,多少医药费?” 学长黑着破相的脸,“黄若男,你找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结婚!” 志明牵住李吉祥的手,不服输的说:“和我一样的好人。” 吉祥看住她。 她垫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老公,干得好。” 吉祥睁大黑眼睛。 志明想,我要是打得过这渣男,我揍不死他。 “我老公有时控制不住情绪,担心坏人靠近我。”她学起乔晏晏的职业假笑:“我卡里还剩三千,学长,要不要打欠条?” “黄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