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新坐到沙发上:“你家的事我们知道了,我叔叔是警局的人。33kanshu.com” 谭骁看他一眼:“那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你叔叔,帮帮我爸?” 袁新愣了一下,谭骁笑笑说:“当我开玩笑吧,我是急糊涂了。” 何翊望着他:“你急着把你爸救出来?他可是杀了人。” “他是我爸。”谭骁简单地解释。 何翊沉默着,袁新说:“恐怕你很难找到能帮谭伯父的人,毕竟杀人是重罪,而且媒体也介入了,这种事一旦闹大就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谭骁略点头:“而且谭家的竞争对手也不会容易地放过这个好机会,呵呵,今天早上公司的股票就是阴线开盘,公司也受到很大震荡,但我还没办法赶到公司处理这些,云溪他……”他停了一下:“我非常担心他。” 他流露出焦虑的情绪。实际上谭骁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人。 何翊突然觉得有些被触动:“云溪情况到底怎么样。” “今天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哭,我还把医生叫过来了,什么都没用,他只说一句话。”谭骁长长地叹口气:“他说他妈妈是他害死的。” 何翊直觉地摇头:“不是他的错。” “当然不是他的错,是我爸爸……”谭骁眼睛望着他:“小溪精神很差,我一直抱着他,他很疲惫很累,恐怕你们也知道,我爸爸绑架过他……” 袁新点点头:“是的,云溪身上有谭伯伯留下的伤,还有绑匪也伤过他,幸好有人在他被抓时看到及时报警,不然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他身上是有伤我已经看过,所幸没有大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和我在一起总是受到伤害,”谭骁神情灰败:“这次连他妈妈也……他妈妈是他的精神支柱,我不知道他熬不熬得过这个坎,他身体一直不好,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水也不喝。” 何翊站起身:“我可不可以看看他?” 谭骁摇摇头:“最好不要,他好不容易睡过去,你再弄醒他还不知道会怎样,能休息一刻就休息一刻吧。” 何翊默然,袁新拉拉他的手:“算了,下次再来看吧,等他好了机会总多。” 何翊沉默着点头:“好。”他望着谭骁:“我们走了,请你好好对他。” 谭骁愣了一下:“我会好好对他,这个不用你提醒。” 无论怎么说,他对他总是有敌意的。 何翊沉默了一会:“请你好好珍惜他,不要因为凶手是你父亲就做出对不起云溪的事。”他停了一下:“云溪很爱你,你车祸受伤的时候他坐在你身边……” 谭骁猛地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我车祸受伤的时候?” 何翊有点吃惊地望着他:“你不知道吗?你受伤的时候你爸爸来找过云溪,把他带去见你,我见到他坐在你身边,他望着你的样子让我相信他是真的爱你,后来他回来的时候就发了高烧,病得很重,他的身体里……”他偏过脸避开谭骁的视线:“难道不是你留下的?” 这都是他不知道的,他的父亲告诉他云溪诅咒他去死,他的母亲告诉他云溪从来没有来过,原来,那些梦境里的不是梦……是他的父母骗了他!他们把他支去美国,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逼他和别人结婚…… 袁新叹口气:“过去的事别追究谁是谁非了,你就好好对云溪吧,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和韩家小姐登在报上的照片,他看着就像随时会哭出来,可他还对我们笑着说没什么,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我真怕他会疯掉啊……你一定不能再辜负他。” 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云溪从来没有说过,没有解释过。 谭骁深吸口气,他笑了笑:“不会的,我会把他看得比我生命还重要。” 第 75 章 75 何翊没有再见过云溪,开庭那天他曾想去旁听,但袁新说这次案子有很多人申请旁听已经没有空席。但他觉得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袁新陪他在法庭旁的一家茶座等待。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而云溪坐在法庭里却只觉得冷,谭骁一直拉着他的手,云溪也没有再顾忌周围人的眼光,他直接地靠在谭骁肩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冷成这样?”谭骁叹口气,出门时他已经给云溪加过衣服了,法庭里冷气开的不算大,旁边的人穿的都是短袖,而云溪已经穿了两件长袖,谭骁舍不得他这样冷,把他冰冷的手包在手心:“稍微等等,等结束了就好了。” 这段时间云溪急剧地消瘦下去,下颌尖得厉害,乌黑的眼珠深陷下去,仿佛随时都会掉下眼泪,但实际自从那晚之后他根本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这让外人看了更加担心。 公诉方的律师看了不忍心:“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谭骁看上去状态和平时差别不大,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关在被告栏里的是他的父亲,坐在他身边一直哭泣的是他的母亲,而这些事情的起因,就是他自己。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云溪的发:“别怕,法律……”他勉强地说:“会给出公平的审判。”然后他看到云溪黑色的发丝中,有一些亮得刺眼的白。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 案件审理很快开始,公诉人和公诉律师针对案件做了一一分析,凶手证人一一上台,辩护人的律师辩驳苍白无力,人证物证动机结果一目了然,故意杀人,故意伤害,绑架,教唆,每一条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谭骁微微侧过脸,他看向头发花白了一半的母亲,谭太太眼睛通红,她怨恨的眼光看在儿子身上,让谭骁心惊肉跳。 “妈,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他伸出手按住母亲的手:“等待结果吧。” 该做的他的确都做了,但谭家有关系,难道谭家的对手就没有吗,多少人等着谭家倒台,尤其是最大的竞争对手龙腾,龙氏兄弟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法律的审判,也有背后钱权的较量。谭骁叹了口气,他这段时间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云溪身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的够不够减免父亲的罪,并且已经有别有用心的媒体推波助澜,公众也纷纷关注着这起同性恋引发的凶案,凶手儿子与死者儿子之间的禁断恋情甚至成为街头巷尾的八卦话题,公司业绩也受到极大的影响,股票连续下跌,谭骁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多久,但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司继续撑下去,那不仅父亲的心血,也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辩护律师就死者即将离世做出陈述,和公诉人律师就植物人算不算完全人格个体展开激烈辩论。 谭骁有点觉得好笑,他甚至可以看到法官和旁听席上其他人的鄙夷眼神。他听见有人低声说:“植物人难道就不算人吗?就算植物人生死都没区别了,总还是那个可怜孩子的母亲……” 法律,道德,舆论,都已经毫无迟疑地偏向到云溪这边。 审判结果当庭就出来了,数罪并罚,有期徒刑十年。 谭太太立刻大哭出来,谭骁却稍微松了口气,他活动运作的结果还不至于太坏,这样的惩罚已经算轻,并且今后再施展些手段用些关系,父亲在牢里呆几年就以健康为理由假释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然后他侧过脸去看云溪。 他明显地吓了一跳。 少年脸色苍白,他仰起头望着法庭的白色天花板,微微地笑了:“妈妈,你听到了吗?” 然后他倒下去。 法院的门开了,立刻有大批的媒体记者涌过去,对面茶座里的何翊站起身:“结束了?” 袁新已经在拨叔叔的电话,边安慰何翊:“别急,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隔着茶座的窗户,他看见谭骁走出来,他怀里抱着的少年一动不动,像完全死去的安静。 袁新挂掉电话:“叔叔刚说了,判了十年,谭骁一定用了很多关系,打点了很多人。” 何翊眼睛仍望着外面:“十年……一条人命加一次绑架,呵呵,十年……云溪不知道会怎样想……”他低下头:“真的值得吗……” 袁新疑惑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巧有人看到云溪被绑架,为什么警察正好救了云溪,为什么能那么快就能抓到凶手,为什么龙腾会介入……甚至,为什么过去云溪会短暂地没有拒绝我……”何翊的声音很低:“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的声音低到袁新都听不清楚,他又问道:“你说什么?” 何翊摇摇头:“没什么。” ** 云溪慢慢地醒过来,谭骁仍坐在他身边,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一见他睁开眼睛忙说道:“醒了?” 云溪点点头,撑着要坐起来,谭骁扶着他靠到自己怀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然后两人都听见外间女人的哭喊声:“叫那个贱人出来,他把我丈夫害成这样!” 管家在劝:“太太别这样啊,是老爷自己做错事在先,那孩子连妈妈都没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刺进耳膜:“贱人!狐狸精!把我儿子迷成那样!害得我好好的一个家……”她嚎啕大哭起来。 云溪稍微动了一下:“谭骁。” 谭骁抱着他;“嗯?” “你恨不恨我?”云溪抬起眼睛:“你爸爸进了监狱,你妈妈这个样子,你的家也……” 一个温柔的吻打断了他的话,很短的吻,谭骁很快抬起头:“错的不是你。” 云溪望着他:“可是,原因不是我,起因却是。” “我想起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说你爸妈的事,我不是原因只是起因,但是感情上你不能把这两个词区别开,你当时说我不能明白,你说我没有经历过,”谭骁托着云溪的下颌,温柔地看进他的眼底:“现在我告诉你,我明白,但是我不怪你。” 云溪闭上眼睛慢慢握住谭骁的手:“你后不后悔认识我?” “不。”谭骁轻轻吻在他的发上:“永远不。” 第 76 章 76 谭骁隔着厚厚的玻璃望向玻璃那边的父亲,几天不见他苍老了很多,头发几近全白,一向正统西装打扮的他穿着布的囚服,弯着腰慢慢走过来,谭骁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狼狈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心酸地想哭。他的父亲,在他眼里一直严厉而严肃刻板的父亲,已经是个真正的老人了。 谭箴拿起电话:“别那副样子,没出息。” 谭骁也握着电话,他点点头:“爸,您在里面怎么样?” “和外面一样,吃饭睡觉,还不用操心公司的事,”谭箴淡淡地说:“你花了不少钱打点吧?” “那些不算什么,只要爸爸好好的,”谭骁压低声音:“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切,您委屈个两年,我就想办法给您办假释,我绝不会让您在里面太久的……” 谭箴打断他的话:“爸不求那些,爸只求两件事。” 谭骁望着父亲的白发:“您说,再多我都尽力办到。” “你都能办到,”谭箴看着儿子:“第一是你好好照顾你妈,你妈妈年纪大了,你凡事多顺着她点。” 谭骁一个劲点头:“不用您嘱咐我都会这样做!” 谭箴略点头:“第二是你和那个贱人彻底分开。” 谭骁愣了一下:“为什么?” “那个贱人远比你想的厉害,他心机很深,心肠又狠,他不适合你。”谭箴笑了一下:“你以为你爸爸会关在这里,没有那个贱人的功劳吗?” 谭骁沉默了一会:“我知道……” “你不知道!”谭箴说:“那个贱人算准了我不敢动他,要动他妈妈,他……” “别说了!”谭骁打断他的话:“我不想知道这些。” “你不要自欺欺人!”谭箴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亲口说要毁了我们父子……” “我说了别说了!”谭骁声音大起来:“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个贱人早就算好了一切,还有龙腾,他一定是和……” 谭骁挂上了电话,他看着隔音玻璃后父亲激动的脸沉默着。 他什么也不想听见。 谭箴用力地对儿子大喊,马上有狱察呵斥了他,并且很快有人来中止了这次交谈。两个狱警把谭箴架了回去,他一直隔着玻璃对儿子徒劳地喊着什么,直到消失在门后。 谭骁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会客室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