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宁真,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吐出这句:“这一次,我会爱你,宁真。wanben.org”如果以爱为剑,能得到她的心,他不介意来一次。事实上,他手上连这柄剑都没有。从一开始,他已经没有赢的资格。 这一年,正月十五日。下午两点。冬天的阳光格外强烈。 四个多小时的高速,又把这座小县城几乎是横穿过来,终于抵达了城郊新村。没有冲天的高楼大厦,质朴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宁静的气息。 城郊新村是统一的六楼小高层,没有电梯。何清家住在一楼,分房子的时候,一般大家都不选一楼,而何清为了母亲做轮椅好出行,执意选了一楼,为了此事,当时李玫还跟他大吵一架。 门铃响时,小雅跑过去开了门,看着门外的高大叔叔,滴溜溜的大眼睛里很是疑惑:“叔叔,你是谁?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敞开的卡其色夹克里面是鸡心领的黑色羊毛衫,深蓝色的牛仔裤衬得修长的双腿说不出的压迫感。整个人站在那里,黝黑的伏犀眼光彩摄人,勾起的唇角和冷硬的轮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他似笑非笑的揉了一下小雅的头发,“小雅是吧,我是来找你的真姨的。” 正在客厅包饺子的宁真,被这个熟悉的声音冷的浑身一颤,转过身,便看到在门口的郁嘉平。四目相对,波光粼粼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正在这时,何清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何清温和的走了过去,给郁嘉平拿了一双拖鞋。郁嘉平凉飕飕的扫过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中年男人。 清瘦俊秀,细长的眉眼上架着眼镜。眉宇之间是如风的淡然和和煦。有点陈旧的浅灰色毛衣和休闲裤,衬的文人气质更加浓郁。何清轻轻的笑道:“郁嘉平,欢迎。” 声音如同泉水一般流淌而过,郁嘉平右手整个都握成了拳。这就是宁真心里的朱砂痣,果真是品味独特啊。连郁嘉平都不得不承认,何清整个人身上有种小城里的质朴和超然,这种气质,优美的像一幅画。 几不可闻的硝烟,弥漫在两个男人之间。 宁真低着头,自顾自的包着手中的饺子。客厅里空调的暖气很足,宁真穿着一件红色的修身束腰毛衣和牛仔裤,裸|露的白净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惹人遐想,纤细的手指在灵活的包着饺子。自始至终,她没再看郁嘉平一眼。 她同样没有看何清一眼,垂首不语。心里蔓延的冷意几乎把她冰封。柔软的长发从耳后落下,拂在脸边。何清顺理成章的走了过来,把那一缕调皮的长发勾到脑后。细腻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宛如春风拂过。她抬起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波光粼粼的眸子里尽是控诉。 何清的心里,淌过一声接一声惆怅的叹息。 郁嘉平靠在沙发上,微敛的瞳孔里汪着深不见底的郁气,他的眼睛紧紧的胶合在宁真纤细窈窕的身上。这一月不见,有一种情绪,叫作,想念。 如今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与他仿佛隔了一座城。他纵是翻山越岭也无法抵达。这样的认知,让他腹中的不甘和郁气腾的更加灼热。几乎是烧在他的心尖上。 何清给郁嘉平倒了一杯茶水后,就陪着宁真一道包饺子。元宵节,也算是小年的,大家都看的很重。何清家每年这个时候,都包饺子吃,也算是对去世的何父的一种缅怀吧。何清包饺子的手法出自何父的拿手绝活,还是何父当年在北方当兵时学的。 当两人默契的同出一辙的在那里捏着饺子皮。一个接一个漂亮的大肚子的饺子就挨个坐在盘子上。岁月静好,不过如此。何清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宁真,“小真包的饺子还是这么漂亮。” “这是哥哥教的好。”脱口而出的娇嗔,她的眼里只有何清一人,“哥哥教的,不管过多久,小真都不会忘。” 宁真的眼睛里,是足以让人溺水的温柔。郁嘉平觉得,他此生从没有这么多余过。 宁真从没有忘记过。小时候父母爆发战争,她就躲在何清家。那些无休无止的战争,让她开始是哭泣,到最后,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仿佛就是一幕荒诞剧。何清教她包饺子的时候,那时的何清是十七岁的少年,唇上也有了黑色的绒毛,鼻梁上架起了眼镜。他细心的握着她的手,教她一个褶皱一个褶皱的捏饺子皮。 如今,她只要捏着这一个接一个褶皱,仿佛哥哥手心的温度就在心里熨烫一遍。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怎么能够忘记他,她是愿意爱他到死的。 林老师推着轮椅出来,郁嘉平倒是很礼貌的站了起身,很自然的以宁真的男朋友自居。宁真看着郁嘉平坦然的做派,眼睛里面尽是恼意。林老师很自然的陪郁嘉平聊天,聊的几乎都是宁真小时候的趣事。郁嘉平也专注的附和着,倒是坐实了这个男朋友的位置。宁真捏着饺皮的手指,分明有了丝慌乱。 终究,郁嘉平来的这天,风雨欲来,猝不及防。 下午三点半,屋里一室温暖。 正在这时,门被打开,高跟靴子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发出锐利的响声。来人正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何清的妻子,李玫。三十四岁的李玫风韵正浓,化了淡妆的脸遮住了岁月的痕迹。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妩媚撩人。长筒靴和薄透的丝袜,超短裙和鹅黄色的短款羽绒服,整个人妖娆明媚。尤其是亮灿灿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勾得很翘。 何清眉色不动,“你回来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两人缘尽的余音。 宁真得体的笑道:“嫂子……” 李玫的手上还有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离婚协议。李玫明媚的大眼睛在扫视他们一眼后,立刻染上了凌厉和厌恶。红色的指甲把纸袋都嵌出了痕迹。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只要宁真一回来,何清的眼里就只有宁真。过往的一幕幕全部在李玫的眼前浮现。从李玫二十三岁嫁给何清开始,这个宁真就招摇在他们的面前。以前为了给宁真补习功课,何清经常是到大半夜才回来。 开始的时候,李玫也想好好对待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可是看着自己的枕边人,整天嘴里眼里只有这个女孩,嫉妒几乎把她焚毁。女人的心,本来就小。她就是见不得,见不得何清这副样子!她无法不恨,恨这个当初在大学里对她视而不见的男人,等她找到这个症结的缘由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 连何清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吧,宁真就是他心里的病。他早已经病入膏肓。 隐忍了十年的恨,蹉跎了十年的青春,宛如洪水过堤,一发不可收拾。 门还是大开着,李玫大步走了过来,靴底踩在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她一手把桌子上的饺子馅和包好的饺子全部挥到了地上。瓷碗和玻璃盘落在地板上,顷刻破碎。李玫发了疯的尖叫道:“宁真,何清,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这还没离婚呢,你们还要不要脸!” 小区本来隔音就不好,加上大门敞开,立刻便有邻居闻声过来。看热闹般的站在门口。 李玫一个巴掌就要甩上宁真的脸,被何清一手挡住。何清手臂用力一推,李玫便摔到了地上。李玫歇斯底里的嚎啕着:“好你个何清!你为了这个狐狸精打我!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呢!你们这对贱人,不要脸的贱人,还没离婚就勾搭在一起!” 立刻有人进来假意拉着李玫,劝道:“李玫,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干嘛非要走到离婚这一步?这小雅才九岁呢,你们离婚,小雅该怎么办?” “你们说这日子怎么过,家里就有这么一个狐狸精,他何清想娶的从来就不是我李玫!何清你还真是好手段,一个老婆一个情人,我李玫斗不过你们,我成全你们,成全你们还行不行!”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玫索性走出家门,破口大骂。宁真冷淡的站在那里,任人指指点点。仿佛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何清伸手要拉李玫,“李玫,你要好好过日子,咱们就好好过,你要离,我也同意,你这样血口喷人干什么,宁真是我的妹妹,我们清清白白,宁真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你发什么疯?有事回家去说!” 李玫一把甩开他的手,整张脸都是狰狞扭曲,冷飕飕的笑道:“你何清跟宁真当真清白吗?整个村里的人,谁不知道,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李玫就是做了十年的冤大头,这口气,我李玫非出不可!” “我李玫当初就是瞎了眼了,才嫁给你何清!谁想你这个人就是衣冠禽兽,你跟宁真这个小贱人之间的丑事,谁不知道?你们大家评评理,我这还没离婚呢,这两人就明目张胆勾搭在一起!你们别看宁真小小年纪,勾搭男人的本事还真不小呢!” “李玫,你给我闭嘴!你侮辱我不要紧,你怎么能这样说宁真!宁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讲这话还要不要良心了!我何清真是后悔,娶了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泼妇!”何清整个人都在颤抖,看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妻子! 一个巴掌扬起,就要甩下去。 “哼,何清,你有本事就打啊。你有本事打死我啊!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当初我要嫁什么样人不行,就偏偏看中你何清,陪你过这苦日子!一大家子就靠你这点工资过日子,这过的叫什么日子!我可曾抱怨过一句!要不是你和这个贱人逼我,我会离婚吗?” 梨花带雨歇斯底里。李玫是把苦情戏演了个够! 这里住的都是以前一个村里的,后来拆迁一起搬过来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熟识的,一个接一个看热闹的人都走了过来。各种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李玫一句接一句的控诉中,宁真的脸早已是一片煞白。 在这个小县城,女孩子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流言蜚语,从来就没有停止。 宁真从来没有想到,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不堪。 在所有人眼里,她才是最不堪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诶,诶,所有的岁月静好~~理所当然,风雨欲来~~~ 战争爆发~~~写的夫人手都发抖~~ 第41章 惊梦入怀(六) 宁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恐惧流言蜚语。童年时候,家境贫寒,父亲整日赌博不归家,债主上门催债,亲戚无不是避如蛇蝎。当时年轻的母亲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山,承受着世态炎凉。 后来她开始读尼采和叔本华,甚至读《金刚经》和《圣经》。她不懂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承受。人活着,就是为了来这个世间受苦的吗?她不知道。 整个村中的妇女和游手好闲的叔伯们,都抱着手看这一幕荒诞的苦情戏。众矢之的,十几年的爱慕和苦不得解,泪水流在心里,冰封成江海。只穿着毛衣的她,整个人萧瑟悲凉。脸上一片惨白。裸|露的锁骨和脖颈呈现一个孤傲清冷的姿态。 郁嘉平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抱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他倒要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究竟能承受到什么程度。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宁真既然敢做,就该去承受。黝黑的伏犀眼轻飘飘的扫在癫狂的李玫身上,薄凉的唇边勾起残忍的笑容。他倒要看看李玫能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李玫过了他的底线,就别怪他下手太狠。 宁父和宁母闻了消息赶紧关了店面,赶了过来。李玫依然在疯癫的叫嚣着,一桩接一桩的抖着宁真和何清的丑事。说到底都是一家之言,宁真和何清当真能有什么丑事!不过倒是满足了看热闹的村民的心态。 宁父虽然以前一度混账,却是个思想开明的人,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宁真一向乖巧,学生时代都没跟男生接触过,就算和何清走的近些,也决不可能勾搭何清! 宁父站在宁真面前,据理力争:“李玫,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教训!无论你怎么诋毁,清者自清,我家小真有多乖巧,村里人谁不知道?你离婚那是你的事,就你这泼妇样,活该何清不要你!你再在我面前撒泼,就别怪我不客气!我家小真不是你配侮辱的!” 宁母牵着宁真,就要走,“小真,就当是被野狗咬了一口,咱们回家。”她从来没有觉得母亲的手,原来是这么温暖。还有父亲挡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她的眼睛里涌上了无穷无尽的涩意。 三人就要走,李玫愤恨的大眼睛里面是毁天灭地的阴狠。她既然豁出去了,这个泼妇可不能白做了!今天不毁了宁真,她就不是李玫! 李玫猖狂的笑道:“宁真是什么样的货色,我李玫可是有证据的!”李玫从纸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何清脸色顿变,就要去夺。立刻有人过来挡在了李玫面前,“何清,既然你们清白,你有什么可怕的。这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开了也好。” 宁真波光粼粼的瞳孔中已经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