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荀立颜在,时间似乎就会以一种柔和而缓慢的步调慢慢朝前走,也有可能就是在原地画圈,正如荀立颜一贯给人温润如水的感觉,带着些微凉气,却一点也不让人刺骨,如果可以度量,应该是正好合适的15℃ 不过宁蔚只是感知而已,并非沉醉其中,她从离开山石蝶大楼起就觉得似乎落了什么的东西,琢磨着一直到刚才,看到荀立颜和荀梦媛两人的亲昵互动,她才想起来,这个时间姒熙子应该正和薛沫然待在一起。 眼前又出现早上见到的那个摇曳多姿的绿色身影,比起单纯视觉上的诱惑,宁蔚更在意的是姒熙子曾对她说过的,有关于薛沫然的种种往事。 宁蔚一想到这个问题一连串的疑问就都冒了出来,荀立颜看看她,欲言又止,等拐过了两三个路口,才腾了手出来轻轻拍了拍宁蔚的腿,问道:“怎么了,今天有心事?” 宁蔚回过神来,先是摇了摇头,俄而又笑了笑说:“没什么,有点累了。” 荀立颜了然的点头,说:“那我们早点回去。” 前面路口又是红灯,荀立颜放松地往后一靠,说:“现在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怎么就这么堵?” 话音刚落,与荀立颜并排的车里突然探出半个身子,那人嚷道:“美女,你们要往XX路走?” 荀立颜偏头微笑:“打算沿河兜兜风。” 那人连连摆手:“别去了,去不了。那路上正有人追车,吓死个人。” 荀立颜一愣,看了看宁蔚,宁蔚也是满脸疑惑,荀立颜继续问道:“什么追车?发生交通事故了?” 那人笑了两声:“还没有,不过我看差不多啦,你没听沿途司机说嘛,大马路上宾利追保时捷啊,其他车想看热闹都不敢往前走,起码有七八公里了。那两车要动真格飙起来,还不撞翻一道儿?” 绿灯放行,车流开始缓慢动起来,对面那人打了个招呼,开走了。 说者无心,宁蔚却心动了一下,她记得姒熙子的车就是保时捷。 如果看时间,她现在在回家路上也正好吻合。 会这么巧? 没有切实证据的推理向来为宁蔚所不屑,而且这种明显不符合逻辑的分析的确也漏洞百出。谁会这么无知从A推B,B推C,就能得出A就是C的结论? 如果不关乎姒熙子,宁蔚不会动摇,也不会怀疑。 第一次,宁蔚突然发现自己也会因为某些原因失掉本能的理智,只为一些细枝末节的暗号和线索就想要去拼凑事件的全貌,而且这些念想也通通出自本能,后天习得的本能,就好像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爱吃的东西,爱去的地方,所有种种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你的所有思维和行为模式之中,并且长久相安无事的静静蛰伏,而当条件成熟之时,有关于她的所有印象和记忆就会像泉水一样汩汩涌出,缓慢而深刻地侵占你全身所有经脉,迫使你对其做出应有的反应。 要理智惯了的人突然适应这种近乎于迷信的心绪,实在有些生硬,只是比起妄图凭空压抑心底的焦躁感,克服这种生硬感要容易得多。宁蔚打定主意,就算事后被姒熙子用各种口吻调笑个够,她也不愿意这会儿被这没来由的烦乱堵到胸口喘不过气。 拨了993,按下通话键。听到接通的嘟嘟声,宁蔚稍微平静了心绪。 一声,两声,三声…… 如果空闲,三两声就会接,如果有事在忙,大概响铃到七八声也会接起来,宁蔚此刻的注意力聚焦在电话上,不由自主就想了些有的没的,然而一分钟很快过去,电话自动挂断,随后是通讯小姐标准的甜美音。 荀立颜调小了音乐音量,关切地问:“怎么了?” 宁蔚顿了顿,抬眼看看荀立颜,说道:“我想去XX路。” 荀立颜愣了愣,眼神透出不解,然而只是一瞬,她马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笑说:“好,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XX路与入海河相接,从主城商业区一直通往过河对岸的住宅区和休闲绿地,走这条路的基本上是要到城边近郊游的市民。 一路过来,宁蔚有些心神不定,荀立颜全部看在眼里,但是也知此刻不适合问出口,只是尽量平稳了车速,等着宁蔚告诉她该怎么走的时候才简单交流几句。 终于拐入XX路路口,一路走来没发现什么意外,宁蔚微微有些松气,只是再次拨打姒熙子的电话仍然是接不通,一直驶到过江架桥段,忽见前方一角聚拢了不少人。 宁蔚一下绷紧了神经,透过人群望去,歪斜在路边的,正是豹灰色的保时捷,车头完全嵌在护栏上,一边车门打开,就连车尾的牌照也被掀得卷了起来。 然而宁蔚知道自己不会认错,那露出来的几个数字,是姒熙子的车牌号。 荀立颜见宁蔚一言不发地开了车门,几步走到人群中,三两下就没了身影,她在路边把车停了靠边,一边吩咐荀梦媛乖乖坐在车上不要乱动,一边随着宁蔚走进了人群。 保时捷车室空无一人,周围全是看热闹的司机和行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堆品头论足,咋咋呼呼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宁蔚忽觉得心莫名地抽紧,虽然已经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然而所有思绪却像被油炸开锅一般四分五裂,现在根本就不能正常的思考和判断,唯一还保有的一点理智,是终于定了神问离自己最近的路人:“有没有看到这车的驾驶员?” 路人摇头:“我来的时候就这样,没见到人啊。” 宁蔚呼了口气,走到车门边,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刚才那些猜测都不是无中生有,这是姒熙子给自己的心电感应么? 宁蔚定定神,转身走出人群,左右看着,现场没有血迹,应该没有受伤,难道是直接冲江里去了? 正在想,忽偏头看见离人群不远处靠着栏杆的位置,伏着一个人,周围有两三个人围着她,几个人各自打着电话,焦急万分的样子。 熟悉的衣服和打扮,她整个人倚在栏杆上,在这黄昏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宁蔚心间一恸,方才黯淡到最底线的情绪终于有了点波动,那种挠到心肝里的焦躁和不安仍然存在,然而却游进了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她清楚地知道找到了让自己静下来的解药,不需要有多灿烂,不需要有多欢欣,只要这个时刻,她能看到她,然后就这么稳稳地迈着步子靠近她,那所有的负面心情,都会慢慢烟消云散。 因为此时她只需要姒熙子,而姒熙子也正正好,终于在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上,出现在宁蔚跟前,救了她。 宁蔚走到姒熙子跟前,还没说话,姒熙子转个身就发现了她,愣了愣说:“你怎么来了?” 宁蔚忽觉得解释起来要花费一番功夫,只简化成一句:“路过。” 姒熙子余光撇到站在人群另一边满脸疑惑的荀立颜,又马上收回目光,拉了拉宁蔚,笑笑道:“我没事,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