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自首 1 “……那一刻,他终于迈出了那一步,把幻想带进冰冷的现实。对于一个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遍杀人情景的恶魔来说,一个毫无提防的女大学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猎物。他突然凶相毕露,直接扑向她,将她按倒在地。一旦行动,他就不再有丝毫犹豫。他把隐藏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些黑暗邪恶的念头统统宣泄在这个无辜女孩儿的身上。他用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手段已经无人知晓,但仅杀了女孩儿显然还不够,那只是刚刚开始。他打开音响,在房间里播放着死亡重金属音乐,他用锋利的刀子快意切割着女孩儿的身体,尽情享受。这充满黑暗血腥的几个小时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他汗流浃背,瘫坐在地,就像一个野兽派艺术家一般纵情挥洒,完成了一幅自以为伟大的作品……不,还没有完,他要让别人也来鉴赏他的作品。此时,他已经不在乎后果了,他要让更多的人一起感受到死亡重金属带来的战栗。所以他没有隐藏尸体,而是大胆地选择了弃尸。他把这些尸块装在不同的包裹里,分散扔在了城市多个地方,犹如重金属乐器敲击出的刺耳音符……他成功了,这起作案轰动了全国,整个江都市的警方都被调动起来了,无数人被排查,甚至包括他自己,那种战栗、恐惧、绝望的感觉比重金属乐更加强烈、刺激。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看到市民们谈之色变,女大学生们瑟瑟发抖地走在夜路上,他的内心就得到了无限满足,以至于在那之后他始终没再作案……” “他没有作案,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杜志勋打断了丁潜神游一般的叙述,“遭遇了什么意外,或者结婚了等等一些人生的重大变故,让他没有精力和条件再次作案了。” “你说得也对。”丁潜点点头,“但毕竟十几年过去了,凶手可能已经放松了警惕,觉得警察不可能找到他了。某一天他觉得自己被遗忘了,心血来潮就在网上发一个帖子,详细谈了谈这个案子,希望能获得一些粉丝,满足一下内心的空虚。一开始,帖子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连他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帖子非但没有沉下去,反而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最后引起了一个女记者的注意,甚至这位女记者还提出要跟他见面。他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没想到见面之后,他惊骇地发现,这个女记者掌握了让他感到有威胁的证据,所以……” “你认为是食尸鸟杀害的温欣?” “我不知道,但不能排除,温欣遇害很可能是一起模仿作案。事实上,当时有些警察也是这样怀疑我的。” 杜志勋的眼中霍然炽烈,目光灼灼地看着丁潜。 “温欣”永远是两个人之间最敏感的话题。 而这一次,很罕见的是丁潜主动提到的,出乎杜志勋的预料。 停顿了几秒钟,杜志勋说:“既然你跟食尸鸟是通过手机联系的,那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们能查到这个人的信息。必要的话,我会找他过来问问情况。” “不是问问而已,我建议你还是尽快逮捕他,罪名容易找,我报警告他伤害罪。只要把他带来,怎么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杜志勋接受了丁潜的建议,事实上,他对这个食尸鸟也产生了怀疑。 不过丁潜提供的手机号并没有进行实名认证,也许这家伙早就有所提防。 这难不倒钟开新,食尸鸟是海涯论坛上的注册名,进入他的后台对钟开新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果然,食尸鸟在海涯论坛的账号后台有他另一个经过实名认证的手机号。钟开新通过这个手机号查到了他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把他的身份证号往公安网上一输入,就调出了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程飞,三十八岁,大学本科,持有医师资格证,现在在江都市一家宠物医院做兽医。没有犯罪前科,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很普通的一个人。 从他的身份和记录上看,他与二十年前的东洲碎尸案没有任何联系,可为什么他却对当年那起凶案了如指掌,甚至与记者温欣见面后,温欣就遇害了,与丁潜见面时,举止又如此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在哪里,耐人寻味。 杜志勋派郭蓉蓉和钟开新去宠物医院抓人,结果扑了一个空。 之后他们又赶去程飞家,还是没找到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逃跑,商量要不要通缉他的时候,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了——程飞自首了。 程飞是在宠物医院附近的建业区公安分局自首的。 当时还发生了很戏剧性的一幕。 程飞走进公安分局接待处,办公室里有两个民警正在忙碌着,扭脸见程飞衣冠楚楚,一副很有教养的模样,以为他是来报案的。其中一位民警很客气地问他:“您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自首。” “什么?” “我自首。” “你……你什么事儿?” “我杀了人。” “杀的谁?” “吕艳枚。” “吕艳枚!” “1997年,她是东洲大学的大一学生。1月10号晚上她离开宿舍后失踪,1月19日到31日之间,在江都市区八个地方分别发现了她被切成碎块的尸体……” 程飞神情平和,吐字清晰,听他说到最后,端着茶杯想要喝茶的民警张大着嘴巴,含在嘴里的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滴答答湿了一沓报纸。另一个民警直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 不多时,荷枪实弹的警察们一窝蜂地赶了过来,看到程飞仍然稳稳地站在办公室里,背对门口,刑警们纷纷举枪瞄准他。 “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 “你已经被包围了!” 程飞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缓缓举起双手,望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张张紧张的面孔,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2 1997年东洲碎尸案凶手意外自首,让整个建业区公安分局都轰动了。 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队长李光亲自负责审问。 可是程飞偏偏拒绝回答一切提问,他只说一句话,“我要向张睿坦白。” “张睿?” “他当年差一点儿抓到我,只有他才配和我说话。” 李光认识张睿,说起来还是他师傅呢,张睿今年五十八岁,是江都市睿捷私家侦探社的负责人。老头子干了三十年私家侦探,人脉丰富,年久成精。李光从警校刚毕业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遇到难题的时候经常向他请教,一直都称呼他为老师。二十年前发生东洲碎尸案时,张睿曾以技术顾问的身份与上千名民警一起参与过调查,至今那起碎尸案依然令他耿耿于怀。那起案子是当年那一代警察心中抹不去的阴霾。 张睿也万万没想到,他到了这个年纪,居然有幸亲手终结这个跨越了二十年的悬案。 李光知道他是当年碎尸案的亲历者,十分重视,亲自把他请到局里。 张睿走进审讯室,凶手背对着他坐在审讯椅上,稳如泰山。 …… 他绕到凶手面前,屏住呼吸,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四十岁上下,身材偏瘦,短发平头,淡眉,眼睛不算大,五官细致,长相不丑,有种知识分子的气质,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这样的外表相当具有欺骗性。 是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隐藏这么久? 两个负责记录的警员已经提早到了,如临大敌地坐在桌后,大气也不敢出。 桌上放着厚厚的卷宗,是刚从江都公安局悬案信息库里调出来的。 张睿拉过一把椅子,稳稳坐下,开始打量对面的凶手,一双饱经世事、敏锐犀利的眼睛笔直地盯在凶手脸上。 程飞并没有躲闪,他平静地迎着张睿的目光,既不暴虐,也不畏缩。显然,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相当强悍。 “我们认识吗?”张睿问。 程飞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他,说:“你不认识我,但我对你有印象。当年你们摸排的时候,咱俩擦肩而过,你还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几乎以为你把我认出来了,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张睿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说:“你的姓名?” “程飞。” “年龄?” “三十八岁。” “职业?” “兽医。” “你说1997年的东洲碎尸案是你做的?” “是。” “你认识吕艳枚吗?” “认识。” “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 “我们都是重金属音乐的爱好者,但我跟她不太熟。” “你为什么要杀她?” 程飞举起铐着手铐的双手挠挠头,露出讥讽又无奈的表情:“我这二十年里没事儿就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有时我回头想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都难以想象,我居然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恐怕连禽兽都做不到吧。” 他说的话像是在忏悔,可是在他的表情里却看不到丝毫愧疚之意。“说说作案经过吧。”张睿不露声色地说。 多年的侦探生涯让他已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审问也是一门学问,让罪犯坦白真相的同时,绝对不能被对方影响自己的情绪。头脑不冷静,就没办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1月10号那天晚上,我在东洲大学附近闲逛,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烦。我走到东洲大学南门时,碰巧遇见了吕艳枚,本来我已经走过去了,是她叫住我主动跟我打招呼的,还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碟。我那个时候有点儿门路,能弄来一些国外的走私唱片,星期天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找几个朋友在家里办一个小型聚会,几个爱好音乐的朋友聚在一起,互相换手里的碟子听,也算是一个小范围的交流圈,吕艳枚也来过我家。那天我就说了一句‘我刚弄了两张新碟,没事去我那坐会儿’。我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她真答应了……” “你是说,吕艳枚失踪那天去了你家?” “嗯。” “可是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最后看到吕艳枚时,她是独自一人走在青岛路上的。” “她是独自一人,因为我没跟她走在一起。” “你带她去你家,不跟她走一起?”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我跟她说我家里有点儿乱,先回去收拾一下,然后我就走在前面。当时我就怕被人看到我跟她走在一起,似乎那时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我还没敢细想。如果吕艳枚没跟我回家,那就算了,我也不会去拦她。没想到她真跟我来了,现在回过头想想,或许她当时有点儿喜欢我呢。” “你家在什么地方?” “过了吉佳饭店有一条岔路,往前走一段是职工宿舍区,什么厂子的我不知道,正对着是一片平房,那时候还没有拆迁,我家就住在那儿。” “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 “跟我舅舅舅妈住在一起。” “……” 程飞发现张睿面有疑色,急忙解释:“你不要怀疑他们,他们对这个案子毫不知情。出事那几天,他们不在江都,回老家探亲去了,整个一个套院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住在西屋。” “继续说吕艳枚吧。” “我先回家收拾,给她留着门,没过一会儿吕艳枚就到了。她来到我住的西屋,我给她拿出几张我刚弄来的碟子,她只是看了看,然后就开始跟我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净聊些没用的。我当时心烦意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搭话,聊着聊着,她就聊到了那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儿,什么室友私下用电炉子煮泡面就图自己方便,学校老师发现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批了她一顿,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我被她说烦了,就说,‘你既然讨厌她们,那你在我这儿费唾沫星子有什么用,你干脆偷偷弄死她们不就好了吗’?她吃惊地看着我,那呆呆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把我心中藏着的什么东西点燃了。我猛地一拳抡在她脖子上,她被我打倒在地,挣扎着想往门外爬。我扑上去骑在她身上。她喊救命,我就掐住她脖子,往死里掐,很快她就不动了。我怕她醒过来,又掐了一会儿,直到她一动不动……” “然后呢?” “处理尸体。” “在什么地方?” “在厕所。我把吕艳枚从我屋里拖到了厕所,那儿有瓷砖,收拾完了用水一冲很方便。我不能让我舅舅舅妈回来发现我杀人了不是?” 他语气轻松,坐在张睿身边的两个警察都很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3 “你是用什么工具分尸的?” “厨房里的刀,所有的刀我都拿来了。我在她身上试,哪把刀快就选哪把。” “你是如何切割尸体的?” “一刀一刀切呗。”程飞笑了,似乎觉得张睿这个问题问得十分滑稽。“尸体被切了多少块你还记得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听传言说切了两千多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从小就不喜欢数学,掰手指头算不过来的数我就迷糊,想不到自己能把一个大活人切两千块,那还真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让我按照这个数来割肉,我肯定做不到。本来我就是想把尸体切碎一点儿,为了抛尸方便,哪知道切太碎了。” 张睿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心态。一个手段如此残忍,如此胆大妄为的罪犯,必然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对付他不亚于一场攻坚战。 “你的刀工相当了得。根据我们当初的尸检,被害人被切割得大小很均匀,切骨的手法也很专业,就连内脏也都一件件精心切除过,切口干净。你是怎么做到的?受过训练吗?” “我舅舅是铁路医院的外科医生。我没事儿就喜欢往他单位跑,那时候就对手术刀、标本这类东西感兴趣,经常偷偷去摆弄那些人体标本,实在手痒了,就弄几只流浪小动物练练手,所以我现在也做了一名医生。一般人看到尸体都吓得不行,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就是死了的人吗?看到医生在病人身上从容不迫地动刀,我就特别羡慕,梦想着有一天我也可以那样操控人体,探寻身体的秘密。为了实现理想,我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如愿当上了医生,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虽然我技术过硬,但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只能庸庸碌碌地在医院里窝一辈子,听一帮平庸的人差遣,根本没有机会拿手术刀。所以我便辞职了,当起了兽医,不仅收入翻了好几倍,还能拿那些动物开刀过瘾。动物可不像人那么娇气,多割几刀少割几刀都没关系。” “你刚才一直提你舅舅,你的父母呢?”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也没有爷爷奶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儿。舅舅舅妈也就能给我口饭吃,对付到我能自力更生就拉倒,对我的生活毫不关心。我这些年也在反思我自己,我之所以会用这么变态的手段杀人,归根结底是我不幸的童年造成的。我看国外有很多心理扭曲的连环杀人犯都是有童年创伤的。” “你这样的性格你老婆知道吗?” “我没结婚。” 坐在张睿身边的男警察相对坚强点儿,另一个是年轻的女警,听到这里已经快要吐了。 只有张睿依然保持冷静,他翻着卷宗,问道:“警方整理尸块时,发现被害人的内脏并不全,缺少了左肾,小肠也少了一截,还有子宫也不见了。这些器官被你留下了吗?” “嗯。” “为什么?” 程飞面露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扭捏地说:“我强奸她了。” “那又怎样?”张睿一时还没听明白。 “我当时读过一些医学方面的科普书,有本书提到过,男人的精液里有DNA,外国警察就是靠这个锁定凶手的。我怕你们提取出DNA,那样不就能抓到我了吗?怕你们疑心,我又取了一个肾和一截肠子,让你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张睿有点儿无奈:“那你是想多了。1997年那会儿,咱们国家的DNA技术还不成熟,还不足以从死者体内提取DNA做鉴定。” “原来如此啊,我到现在才知道,你说搞笑不搞笑。” 女警察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跑了出去。 “忘了还有女士在场,真抱歉。”程飞略表歉意。 张睿说:“说说你碎尸之后是如何抛尸的。” “具体地方我记不太清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地方很多都改建了,有的连名字都改了。” “说个大概也可以。” “嗯……”程飞回忆了片刻,“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好像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对,有个大垃圾堆。我把一部分尸块放在黑色的垃圾袋里,扔在那个垃圾堆了。” “为什么不埋起来,而是选择弃尸?” “挖坑太费事,也不刺激。我寻思我把尸体切得这么碎,你们应该找不到我。” “你在垃圾袋里只放了肉块吗?” 程飞想了想:“还有别的吗?可能是吧,我记不清了。” 张睿低头看看卷宗:“你还抛尸在什么地方了?” “华侨路工地……东洲大学天津路校门那儿……东洲大学体育场……还有……” 张睿打断:“你在华侨路工地抛了什么?” “碎肉,还有些内脏。” 4 “用什么装的?” “黑色垃圾袋。” “你确定吗?” “呃,也可能是旅行包。” “你在东洲大学天津路校门抛了什么?” “肉块吧。” “抛在哪儿?” “校门口。” “用什么装的?” “黑……呃不,是旅行包。” “什么样的旅行包?” “上海旅游包,可能是。” “东洲大学体育场你扔的是什么?” “肉块……还有些骨头。” 张睿合上卷宗:“我还有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你既然已经隐藏了二十年,为什么突然想要自首了?” 程飞双肘抵着审讯椅的挡板,十指相对,抵在嘴唇上,深思了好一会儿才说:“说心里话,我自己也说不好,就是觉得生活太空洞,太无聊了。其实我这二十年里一直在等你们来抓我,可是你们迟迟找不到我,让我很失望。2008年那会儿,我还特意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暗示了凶手的身份,虽然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关注,可警察依然没有展开调查。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我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该经历的已经经历了,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再熬个一二十年就到了老年,越来越糊涂,苟延残喘,慢慢等死,想想就觉得很可怕。愉快的人生不是活很久,而是活得有响声。用海明威的话来说就是,‘我可以被杀死,但是不会被击败。’我宁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要留着残破的身躯听天由命。至少,我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我是谁,知道我都做过什么。” 程飞说完这番话,平静地靠在椅子上,审讯室里寂静无声。 张睿注视了他良久,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程飞面带微笑,“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轰动全国?说不定我还能登上《时代周刊》呢。是不是你们也很期待呀,呵呵呵……” “你想太多了。”张睿打断他的笑声。 程飞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我审你只是问问情况,警方还没决定立案呢。” “难不成你还会劝说警察放了我这个东洲碎尸案的凶手?” “我是有这个打算。”张睿对站在门口李光说,“李队长,你可以让人把他手铐打开了。” “张老师,您要放他走?”李光吃惊地望着张睿,没想到是审了半天是这个结果。 “他不是凶手。”张睿简短肯定地说。 这下连审讯椅上的程飞都有点儿坐不住了,他诧异地看着张睿:“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凶手?” “你当然不是,你只是一个生活无望,性格压抑的普通人,想让自己出点儿名,制造一点儿轰动,让自己获得更多人的关注。你只不过是一个妄想狂罢了,真给你把刀子,你就不敢杀人了。” “胡说,吕艳枚就是我杀的,前后经过我都跟你讲清楚了。”程飞有点儿气急败坏。 “这个案子出来这么多年了,现在网络又这么发达,随便在网上查一下都能看到相关介绍,你可以在网上了解案子大概,再添油加醋地编造一些情节。你舅舅家的那片房子早都拆迁了,我们根本没法核实你讲的杀人经过是不是真的。再说,网上的消息和那些民间传言真假参半,并不准确,你在讲述的时候已经不经意暴露出了很多漏洞。” “什么漏洞?”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忆弃尸经过吗?” “……” “当年吕艳枚的碎尸被凶手分散抛在了市区多处,盛装尸块的包裹也不尽相同,若非亲身历经的人,仅仅靠听说的信息是很容易出现差错的。譬如,最有名的一个传闻,说被害人的头被凶手扔在了龙王山,不少人都以此为题材写了很多犯罪小说,其实这就是以讹传讹,犯了一个很荒谬的错误。龙王山距离江都市区将近二十里远,还要穿过长江大桥,在1997年时那里是大片山地和农田。可想而知,凶手带着吕艳枚的头跋涉二十里地,扔在龙王山,却把其余尸块抛在不足三千米范围的市区内,这根本就不合逻辑。直接扔在江里不是更容易吗?反过来说你,你说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那只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实际是不是凶手最先弃尸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姑且算你对了。你还说碎尸块被装在黑色垃圾袋里,这一点也算你回答对了。不过,垃圾袋里可不只放了碎尸块,还有三根手指。这一点你没说。” “我刚才都说了,我可能是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有三根手指……” “你之后又提到了三个弃尸地点,华侨路工地、东洲大学天津路校门和东洲大学体育场。你说在华侨路工地扔的是碎肉和内脏,其实只有碎肉。你说是用黑色垃圾袋装的,当我质问你,你改口又说是旅行包,其实你第一遍回答对了。” “……” “你说在东洲大学天津路校门口扔的是肉块,用上海旅游包装的。准确地说,应该是印有‘上海’字样的旅游包。但网上传来传去都说成了‘上海旅游包’。而且在校门口发现的其实是双肩背包,包里装的也不是肉块,而是骨头。” “……” “再说东洲大学体育场,你又一次搞不清了,胡猜要么是肉块,要么是骨头,其实里面装的主要是内脏。对于这几个弃尸地点,你连装尸体的包裹和里面装的是什么都搞混了,可见你根本就不了解情况,只是在瞎蒙瞎碰。” 程飞在张睿质疑他的时候,眼睛一直瞅着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等张睿下完结论,他才慢慢抬起头,略显灰暗的眼球里看不出有多少情绪变化。 他平淡地解释:“年头儿实在太久了,即使是我做的,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凶手。” “你知道我最怀疑你的地方在哪儿吗?” “在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