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俊走到蒋能身边,刚才那么一闹,他在旁边看着,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蒋能脸色不好看,孙俊开口也是小心翼翼:“还走吗?” “走,”蒋能蹭地一下站起来,钱都发完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就走啊?不多坐一会儿?把午饭吃了再走啊?”李志琼出言挽留。 蒋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出声了,早干嘛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装出个勉强的笑脸来:“李姐,我家里还有点急事,午饭就不吃了,你跟周哥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哦,那你慢走啊。” 蒋能刚抬起脚,就听见周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拿到的红包都是我爸的钱,蒋叔叔只是帮我爸拿给你们而已,所以你们见到我爸应该说什么?” “谢谢四叔!” 蒋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得,现在他连口头上的好都没落下。 还是旁边的孙俊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顺便贴在他耳边道:“你不是说周庭礼的女儿……” 蒋能现在听不得任何一个夹杂着周立的句子,一摆手:“走走走,快走。” 目送着蒋能的背影,周立有瞬间的恍惚,她真的从蒋能手中保住了钱,做梦一般。 发疯文学,果然所向披靡。 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能否阻止蒋能买入采沙船? 大概率是不行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周立又不得不承认蒋能是个主观能动性很强的人。 蒋能嘴巴甜会来事,最重要是敢想敢干,不然也不会从一穷二白的无业人员做到罗家坝的首富。 从周庭礼这里捞不到钱,他总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捞到钱。 蒋能穷,他之所以敢想敢干,正是因为他的穷。 穷则思变,变则思通。 不像周庭礼做了转运站的经理,就被国营企业职员的职位和光环束缚住了,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 所以蒋能势必还是会按着上辈子的道路,买采砂船,挖河沙,暴富。 只是这辈子周立会盯着他,不会让他再跟上辈子一样破坏性采矿和醉驾撞人还干干净净全身而退。 挪用公款,婚内出轨,这些事情的确都是周庭礼做下的。 但周立总觉得,要不是蒋能跟在周庭礼身边捧着他撺掇他算计他,周庭礼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自己家也不至于变成后来的样子。 最穷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李志琼每个月等着外公发了退休工资,给他们送五十块钱来买米买油。 后来周立考上大学,家里拿不出学费。 听见父母在房间里讨论是让她继续读还是辍学打工,周立哭着冲进房间,高中毕业她能找到什么工作? 第二天,周庭礼就带着周立回了杨家场找亲戚挨个借钱,凑齐了学费。 周庭礼的朋友郑开富送了几百块单位发的超市代金券,买齐了日用品。 李志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卖菜,她只能一个人卖,因为周庭礼不肯跟着她一起“抛头露脸”。 李志琼是个踏实勤快的人,所以她从不觉得卖菜有什么丢人的,没钱,连房租都付不起不更丢人? 周庭礼不同,他细心敏锐,爱面子,才无法处理从一个八零九零年代就在赌桌上豪掷万元的“上等人”,到了千禧年后,反而为了几毛几块钱蹲在大街上摆路边摊的“下等人”的落差。 李志琼一个人起早贪黑,生意不好不坏。 交了房租,维持了夫妻俩的温饱之余,还计划着向亲戚们还钱,总有些捉襟见肘。 周立每个月生活费四百,时常不能按时打过来。 周立食堂去得少,总在宿舍吃泡面,因为喜欢吃,也因为穷。 放假的时候,李志琼让她别回家,有那二三十块钱别拿来坐车,吃顿好的。 三十几岁的时候,周立去银行办业务。 柜员拿着她的身份证看了半天,还把值班经理叫过来一起看。 最后是值班经理大笑一声:“可能这就是女大十八变吧。” 说着,值班经理笑着把显示器转向周立,指着上面的照片问:“你看,是不是跟你现在一点不像。” 周立有三张身份证,第一张是高中刚成人的时候办的,第二张是她大学实习把身份证弄丢了补办的。结果第二张还没拿到,第一张就找到了,她就一直用第一张,第二张周庭礼去领了一直放在家里。 后来身份证到期,周立办了第三张,就直接用第三张,第二张压根没见过。 没想到银行采集的照片恰恰是周立大学时候补办的第二张身份证的照片。 周立看着电脑屏幕,也是看了半天才认出来照片中的人是自己。 原来大学时候的她那么黑那么瘦。 而那时的李志琼,不会比她好上一星半点。 “幺儿。”李志琼的声音将周立从恍惚中唤醒。 一听李志琼的声音,周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不等李志琼把话说完,周立主动将手里的钱都交给了李志琼:“妈妈,这些钱你帮我存着,等以后我长大了再给我吧。” 李志琼有瞬间的疑惑,她记得周立现在自己有存折了,还是她陪着去给周立办的。 李志琼没打算用“妈妈给你存着”的借口糊弄周立,而是准备直接要过来。 在李志琼看来,那么大一笔钱要求周立交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见周立主动将钱交给自己,李志琼还是愣住了。 许久,李志琼长吁了一口气:“你长大了。” 周庭礼昨晚就喝了很多酒,又熬了一个通宵打麻将,到了早上实在撑不住,倒在床上睡得比死猪还沉。 睡得熟,所以周立跟蒋能在外面闹得那么厉害,周庭礼都没有出来。 周庭礼一觉睡醒,已经是初一的下午。 醒来的瞬间,周庭礼本就因为宿醉而胀痛的脑袋,想起自己输给蒋能的钱,顿时更痛了。 这时,二叔杨庭忠正好进房间拿东西:“庭礼,你醒了?” “唔。”周庭礼忍着想吐的生理反应,含糊地应了一声。 看出周庭礼的不适,杨庭忠提起:“你到外面坐坐,灶上热了饭,我给你端出来。” “好,”周庭礼应了,“我先去刷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