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漪院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是一片呜咽低嚎。 陈嬷嬷被打的彻底没了脾气,嚣张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深深的畏惧。 尼玛,她活了大半辈子,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肆无忌惮的彪悍! 沐云遥之所以这么横,那是因为她背后的黑衣人打手全部是墨羽卫啊! 全京城,乃至整个大楚国最强悍的战斗力!有了这样的靠山做保镖,她就是真有心想告状,也没胆子真的去。 一想到这里,陈嬷嬷便痛的撕心裂肺,沐云遥一开始可就说了,这是在立规矩。 如果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墨羽卫可是每晚都要去找她算账的。 陈嬷嬷泪流满面,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其余的家奴更是一脸的生无所恋,纷纷准备出了竹漪院,就是借钱也要辞工。他们要远离这个比大牢还恐怖的地方,以后走路隔着几百米都必须绕道! “嬷嬷放心,一百遍女则,云遥定当准时抄完。明日一早,也会准时去给新夫人请安。”沐云遥慢条斯理的道,“我是不会让嬷嬷难做的。” “大小姐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那些规矩您就当是从奴才嘴里放出的屁!听完就算了吧!”陈嬷嬷老泪纵横的哭着求饶,被杖责开花的屁股,痛得她要死要活。 今日的规矩,立的太深刻了。 陈嬷嬷觉得以后估计听见竹漪院三个字,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嬷嬷这话就没道理了。给新夫人请安是云遥的本分。”沐云遥道,“青露,把药箱拿来,取些药给嬷嬷。” 陈嬷嬷听得胆寒,可是又没胆子拒绝,只能含泪再次拜谢一番。 “多谢大小姐饶命!老奴知道应该怎么做了,绝对不会说错话。” “嗯,退下吧。别让新夫人久等,她肯定很期待你的好消息。”沐云遥淡淡一笑,她的笑并不锋芒毕露,却有种内敛的贵气。 陈嬷嬷身子再次一抖,一颗心碎成饺子馅。 是啊,她还要回去跟柳巧巧交代呢。 天啊,她要怎么交代!!! 一炷香后,竹漪院再次宁静下来。 墨羽卫也全部散去,重新隐没在了黑暗中,回到墨府。 红莲和绿萍相继回房,处理脸上的伤势,然而,最需要安慰的,是她们被深深震慑的内心。 除此之外,她们还有一桩任务要完成,那便是仿着大小姐的字迹,抄写一百遍女则。 “小姐,你今天好厉害!”白芍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真期待看看陈嬷嬷怎么跟柳巧巧交代!”青露高兴得一双眼睛笑的弯如月牙,“小姐立规矩的时候,太霸气了!” 沐云遥淡淡笑起来,有她们两个在身边吵闹雀跃,是她最幸福温暖的时光。 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久一些。 所以,她必须亮出尖利的爪牙,警告那些隐藏在暗中蠢蠢欲动的敌人,不要轻举妄动。 她是不好惹的。 “白芍,我来帮你上药。”沐云遥温柔道,拿出药箱,取了活血的药草。 白芍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方才的鲁莽。 “小姐,我以后不会那么冲动了。” 沐云遥温柔平静的微笑,“傻丫头,你那是为了保护我。不过,以后你要记得,越是着急,越不能慌。” “因为,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够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然只能任人宰割。” “是。”白芍深深点头,将这句话记在心间。 次日一早,骤雨初歇,天空泛着淡淡的青白,天晴了。 沐云遥拿着抄写的一叠女则,带着白芍和青露,缓步走向柳巧巧的月华院。 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精美的惊世流光阁帘,明月亭,碧水榭,荷花池,莲步廊,处处透着雍容大气,各种用度都奢华至极。 相对比之下,竹漪院就像乞丐住的地方一样,破败的不能入眼。 一路走来,青露和白芍脸色都不好看,心里都为长孙夫人抱打不平。 按规矩讲,长孙夫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配正妻,而柳巧巧这些年不过是沐大人在外养着的,没身份的妾室罢了。 如今旧人坟头才砌,新人便大张旗鼓的搬进沐府不说,还用夫人的钱,如此铺张的享受富贵,真是令人不痛快。 终于,三人到了请安的花厅,门敞开着,里面却只有陈嬷嬷一个人。 “大,大小姐——”陈嬷嬷脸色骤变,眼睛除了害怕就是害怕,险些没捂着屁股逃跑。 “陈嬷嬷脸色不太好,莫不是病了?”沐云遥淡淡道。 陈嬷嬷眼睛抽搐几下,咬碎牙齿和血吞,无比恭敬的答道,“多谢大小姐关心,奴婢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的确用了药,还是沐云遥给的。 这些药敷在开了花的皮肉上,痛得人撕心裂肺,恨不得自尽解脱,但是效果却是奇佳,才一个时辰,陈嬷嬷今日能够走路了。 “如此甚好,敢问母亲人呢?”沐云遥环视一圈,正好瞧见内堂的屏风下,有一双七寸金莲。 原来,柳巧巧在那里。 她嘴角微翘,眼底兴趣盎然。 “夫人让小姐先在此等候。”陈嬷嬷一张脸纠结的通红。 明明知道夫人在偷听,等着她羞辱沐云遥一番。可是经过昨天的“立规矩”,陈嬷嬷哪里还敢动沐云遥一根指头?! 她见到沐云遥,没有吓得跪地求饶,都已经算她够坚强的了。 “那好吧。”沐云遥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陈嬷嬷正要说什么,可是又不敢说,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沐云遥和她做的凳子,一脸的欲哭无泪。 夫人命令过,一定要让沐云遥跪着!一直跪到她现身! 可是,陈嬷嬷哪里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啊,那等于是要了她的老命! 柳巧巧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不明白,平时手段狠辣的陈嬷嬷,今日见到沐云遥怎么怂的跟猪一样。 不行,她必须提醒这个老奴才! 砰——一声细微的响动,从屏风处传来。 陈嬷嬷脸色唰的又白了几分,话都到了嗓子眼,就是不敢说。 “大小姐——那个——” 沐云遥挑眉,好奇偏头问,“怎么了?陈嬷嬷有话请讲。” 陈嬷嬷一颗心像是在火上煎,苦着脸,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夫人,夫人让小姐跪着等。” “还望小姐能够体谅,只要等夫人一来,夫人定然会疼惜大小姐,立刻赐座的。” 柳巧巧听得七窍生烟,险些没冲出去,甩陈嬷嬷几个大巴掌。 她这哪里是在给沐云遥颜色看,根本就是在巴结讨好!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陈婆子撒谎了?! 柳巧巧脸色越发阴沉,如果真是那样,这个陈婆子绝对不能留。 她眉头紧蹙,细想之下,又觉得这事实在太不合情理。陈婆子从她在娘家时便一直忠心耿耿的照料她,哪怕柳巧巧被养在外院的那几年,陈婆子也卖力伺候。 关键是,陈婆子的儿子,还在她娘家人那里。 所以这座大院,谁都可能背叛她,唯独这个人不会。 “是大姐姐?”门外走近一个粉衣少女,穿一身南天滚雪细纱裙,广袖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通身皆是泼天的富贵。 少女是沐府的三小姐,名为沐云绣,天生一双上挑的凤眼,像猫儿一样灵动狡黠。 瑶鼻樱唇,精巧的瓜子脸,娇艳如花,姿容极俏丽。 沐府共一子三女,沐云遥最年长,今年即将及笄。二少爷沐云壁只比沐云遥小一个月,今年也十三岁。 三小姐沐云绣十一岁有余,性情最是活泼,长相最为艳丽,一双凤眸继承了柳巧巧的顾盼多情。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已然小有名气,不少王孙贵族都期盼着见她一面。 四小姐沐云晴最年幼,养在深闺,乃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岁时,便能出口成章,吟诗作赋,在京城一鸣惊人。 加上性情贤淑,温婉如水,慕名之人,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 不过,沐府对这位四小姐极为看重,整个京城真正见过她面貌的几乎没有。 用几乎二字,是因为沐云晴在九岁时去寺庙为父亲祈福,不小心被一位僧人撞开了面纱。 谁料那僧人居然以为撞见了菩萨,当即便长跪不起。 由此之后,这位沐四小姐的名声除了多才,更添了神秘,还有人给她取了个雅致的外号,“小观音”。 人们纷纷猜测到底是怎样出尘脱俗的容貌,才能令僧人都长跪不起。 沐府三位小姐,一个臭名昭著,一个艳丽活泼,还有一位神秘多才,貌美如仙。 这样大的反差,也令沐府在京城成为目光聚集的地方。 “没想到一年不见,大姐姐又长高了。” “只是,这衣衫怎么穿的这般寒酸。要不去我哪里挑几件新式样?”沐云绣扬起眼梢,笑得韵味十足,妩媚眼波顾盼流动,登时满室生辉。 “多谢三妹好意,不必麻烦。”沐云遥淡淡道,脸色如常,温润如玉,似乎没有听出她夹枪带棒的取笑。 沐云绣噗嗤笑出声,“大姐姐还是和原来一样,总是面无表情的,跟块木头疙瘩似的,真无趣!” 沐云遥没有理会她,身边的青露和白芍却是听得皱起了眉头。 “咦,母亲怎么还没来?四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儿个该不会又只顾着临书,今儿又睡过头了吧。”沐云绣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睛笑嘻嘻说,一双金莲小脚百无聊赖的踢着凳子,发出蹬蹬的响声。 “真不知道四妹妹怎么想的,又不需要她考取功名,整日那么用功,倒显得咱们蠢笨起来。” 沐云遥依旧浅笑不语,心底对她的小算盘一目了然。 如果换了原来的她,肯定会忍不住接话,和沐云绣一起说沐云晴的是非了。 只是,当初她不懂。有些话,从沐云绣天真烂漫的嘴里说出来,那叫做童言无忌。 如果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不懂事,不大度,毫无长姐风范。 沐云遥平静从容的端起桌子上的清茶,心境辽阔的只管品茶。至于别的,统统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