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贼,你们不要送我去牢里!”树上传来一道颤抖地、带着哭腔的细细童音。 谢渺皱了眉头,循声望去。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正趴在树上,看不清脸和表情,但从声音来听,已经吓得不轻。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巡夜尼姑问道:“谢小姐,可是院子里出了事?” 谢渺看了眼拂绿,拂绿立刻捂住揽霞正待开口的嘴。 “惊扰师太了,院里无事,是我的丫头睡觉梦魇,现下已经好了。”谢渺提高声音道。 待巡夜尼姑离开,谢渺提了灯走到树下。 她问:“你是何人?” 树上的孩子静了半晌,弱声道:“我是住在山下的正经人家,我不是小毛贼。” 谢渺道:“既不是贼,还待在树上做什么?” 孩子缩了缩身子,指向揽霞,声声控诉,“她说我是贼,她要送我去刑部大牢,她要让大人罚我去边疆种地!” 被捂住嘴的揽霞:“水让泥透沃德识字(谁让你偷我的柿子)……” 谢渺道:“拂绿,将揽霞带进去。” 拂绿照做,院子里只剩下谢渺和树上的孩子。 谢渺朝她招招手,温和地道:“她走了,下来吧。” 孩子犹豫着,“你、你是她的小姐吗?” 谢渺道:“是,她听我的话,不会再来抓你。” 孩子问:“那你会送我去刑部大牢吗?” 谢渺哭笑不得,“这是清心庵里的柿子树,与我有何gān系?我即便去上告,人家也是不管的。” “那你走远些。” 谢渺站到墙角,见树上那人灵活地爬下来。她看着八九岁的模样,扎着双髻,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裙,脸上脏兮兮的,唯独一双黑黢黢的眼在夜里分外明亮。她手上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柿子,见谢渺看过来立马藏到身后。 她表情警戒中带点忐忑,仍在为自己辩解:“柿子熟了,再不摘掉到地上就可惜了。” “嗯。”谢渺道:“确实是,今晚上我们用饭时就掉下一颗,砸到了揽霞的脑袋。” “揽霞是谁?” “就是刚才喊着要抓你的那个。” 女童咧嘴一笑,好不开心,“砸得好。”谁让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贼,还要扭送她去刑部! “你的表哥真在刑部当差吗?”她好奇地问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姐。 谢渺摇摇头,“没有血缘关系的远亲,他才不会管我的事。” 女童的表情这时才放松,“我就知道她在撒谎,刑部大人哪有那么多亲戚,还正好叫我赶上了。” 虽已确定面前的女娃没有危害,谢渺心中仍有疑虑。清心庵作为百年庵堂,戒律森严,夜间有专人巡护,眼前的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便直接问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女童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有时会帮庵里的师太办事,对这里自然熟门熟路……”她指着谢渺身后道:“墙角有处狗dòng,我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谢渺回头,见墙角处压着一块大石头,应当是正好掩住了dòng口。 谢渺点点头,心道明日就叫揽霞去堵上。 一阵夜风袭来,女童打了个喷嚏,鼻子里窜出两条清涕。 谢渺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朝她慢慢走去,“我给你擦擦。” 女童想跑,可脚像长在地上了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竹编灯笼散着温暖的光,罩着她黛青色的衣裙,晃呀晃,晃到她身前。漂亮的小姐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鼻涕。 “夜里凉,你穿得太少,要生病的。” 谢渺下意识的关心,女童听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紧她的腰大喊:“娘,我好想你啊!” 十五岁的谢渺喜当娘! * 半个时辰后,谢渺将女童的身世打听得清清楚楚。 女童名叫孙巧姑,今年八岁,就住在山脚的吉山村,家里有个六十五岁的祖母,还有个秀才兄长。她的父亲是个烂赌酒鬼,日日打骂她的娘亲,直到有一天娘亲受不了,收拾了包袱一走了之,而父亲也在去年冬天的大雪夜里,因醉酒睡倒在田地里活活冻死。 兄长专心于学业,祖母又行动不便,家里只靠巧姑做活来养家。巧姑平日里帮人跑腿打杂gān些农活,可即便如此也是入不敷出。于是她将主意打到清心庵的柿子树上,想摘了柿子做成柿饼拿去卖。 谁成想出师不利,刚摘几颗就被发现了。 巧姑哭得眼泪鼻涕凑在一起,揽霞也……毫不逊色。 方才还咋咋呼呼要将巧姑扭送去刑部的人,这会哭得不能自已,“巧姑妹妹,原来你的身世这样可怜。你要摘柿子就去摘吧,横竖那么多,我们几个也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