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刕鹤春下值正要回府,却突然被勋国公邀去喝酒。这还是第一次! 他坐下之后颇为忐忑,“今日下官也没有做错什么吧。” 勋国公苦大仇深,“是有点私事。” 刕鹤春先松了一口气,“您尽管说,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郧国公端起酒杯:“我今日才知道,前两日你家夫人去了郧国公府。” 刕鹤春见他这个模样,还以为是折绾做了什么错事,便道:“她年轻,什么都不懂,若是做错了什么,大人千万不要跟她计较。” 郧国公就奇奇怪怪看了他一眼:“她能做错什么,她做得很好啊,我这回是有求于你,也是有求于她。” 刕鹤春愣了愣,“有求于她……您尽管说。” 郧国公就道:“这两日我瞧见我家夫人心绪好多了,她昨天竟然在看花册子。” 他喝了一口茶,“她已经很久很没有像这两日这般有精神了。我打听了一下——说是经由宋家大少夫人介绍,正与你家夫人一块做生意。” 刕鹤春这回是真诧异了。他只知道折绾被宋家大少夫人引着认识了郧国公夫人,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哄骗到郧国公夫人与她一块做生意。 他顿了顿,道:“是,我家夫人做的花草生意。” 他一直在等着看她能做出个什么劲来,没曾想她还挺厉害的,剑走偏锋,先把郧国公夫人拿下了。 这样铺子就成了一半。 郧国公是感激不尽的:“我问了厨房,刕少夫人还让人做了药膳端来,亲自教厨子熬甘麦大枣汤,我家夫人喝了几日,精神是一日比一日好。” 刕鹤春就笑起来,“您这副模样,下官还以为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一副愁苦脸?” 郧国公:“你不懂,我这是害怕。大夫跟我说,我家夫人内郁于心,三分身病,七分心病,如此突然有了精神,要么能活下去,要么就……就算是回光返照了。” 他唉声叹气的,“如果是回光返照,那这也回得太厉害了,怕是所有的精神气就用在了这段时日,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刕鹤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伤心,“郧国公夫人必定会没事的,大人不用担心。” 郧国公已经死了一个夫人,可不想再死第二个,他对两个夫人也算是用心用情,愁苦道:“哎,不瞒你说,我曾偷偷去算过命……就怕自己克妻。” 说到克妻,刕鹤春脸色不好起来,“都是无稽之谈,大人万不可信。” 郧国公摆摆手,“信也好不信也罢,好歹先让我家夫人把命留住。既然她跟你家夫人好,我便请她多过去几趟,两人之间多说说话——对了,那个甘麦大枣汤很好,你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叫厨房按照药膳方子做给她喝。” 刕鹤春自然满口答应。等回到家里,他先回苍云阁,问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少夫人呢?” “在里头呢,升哥儿和莹姐儿也在。” 刕鹤春挑眉,“三少夫人来了?” 小丫鬟摇头,“没有,只有升哥儿和莹姐儿。他们是来找川哥儿的。” 刕鹤春了然。孩子们年岁相当,自然会玩在一块。 他问:“少夫人在陪着他们吗?” 小丫鬟毫不犹豫,“是。” 但刕鹤春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又在看花册子,根本没有看过孩子们一眼。 三个孩子倒是乖巧,聚在一块玩九连环,并不吵闹。但刕鹤春一只脚刚迈进去,他们就如同惊慌的小鹿般站起来,齐刷刷的躲到了各自的婆子之后。 莹姐儿的婆子离她离得远,她就趁机躲到了折绾身后。 折绾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别怕,他不吃人。” 莹姐儿其实胆子挺大的,她捂住嘴巴笑起来,“我知道,只有老虎才吃人。大伯是人,人是不吃人的。” 她只是看川哥儿躲到于妈妈后面去,便也跟着躲起了猫猫。 刕鹤春:“……” 孩子们一对比,就显得川哥儿更加愚笨。 他从小可是比三弟聪明许多的。 但也不会真的跟孩子们计较,只摆摆手,让婆子把三个孩子带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少夫人说。” 于妈妈就知道川哥儿可能又惹大少爷不痛快了。 她心愈发沉,连川哥儿吓得发抖也没发觉。 …… 屋子里,刕鹤春问起了郧国公夫人的事情。折绾见他一副知之甚多的模样,又听见是郧国公亲自来托付,想了想道:“也算不上一起做生意,她是在家里待久了,精神头不济。后来玉姐姐就哄她给我画画册子,帮我搭配花草卖,她就答应了。” “但甘麦大枣汤确实是我给的方子,还给了一个半夏厚朴汤,都是缓解郁气的。” 刕鹤春:“可还有别的药膳方子?” 折绾摇摇头,“药膳药膳,里面也是有药的,是药三分毒,不可当儿戏。不过她那个身子确实得食补,还得多动动,多晒晒太阳。” 但这些话她都说给玉姐姐过,比起郧国公的去帮孙三娘。 刕鹤春没想到她是真懂,“你年纪小,怎么跟老人家一般知道这些。” 折绾就没理他,转过身去继续看花册子。 ——她是用命试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刕鹤春却没感受到她不高兴了,还在那里说:“郧国公可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给我,今天算是头一次。” 折绾意兴阑珊:“你还有别的事吗?” 刕鹤春没有。但他却好奇郧国公府的事情,“你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不和吗?” 折绾就啪的一下把花册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人家的夫妻事,关起门来的,自然不会让别人知晓。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刕鹤春咋舌,“你这个脾气,才嫁过来两个月呢,就已经变得如此大了。” 他今天心情好,一点也没觉得生气。折绾这面相和天生柔和的语气也对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冒 犯,所以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想从你这里打听。()?()” 折绾:“就是你知道想说给我听,我也不听。()?()” 有什么好说的,夫妻之间无非就是那些矛盾。 刕鹤春这才开始不高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没什么说与你的。()?()” 不过顿了顿又问,“三弟妹怎么舍得把孩子送?♀?♀??()?()” 折绾就发现了上辈子自己没发现他的毛病:嘴碎! 是后面改了吗?什么时候改的? 他以前可不这样。 她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语气说,“她今日去辅国公府吃席,母亲又头痛,让赵妈妈把两个孩子都送了过来。” 刕鹤春一听这话就看出了母亲的小心思——无非是不让折绾悠闲。 以前阿琰就跟他说过,“母亲也真是,我不过是刚坐下,她就觉得我是个闲人了,又说自己头疼,让我给她抄经书呢。” 母亲的这些小伎俩阿琰都看得破,都跟他说过,所以他也算是看得懂母亲又在耍什么手段。 他沉默了一会,道:“母亲……母亲把人送过来,你管得过来吗?” 折绾:“什么管得过来?孩子们吗?都有婆子照顾着呢,出不了什么错处的。” 她抬起头打发他走:“你还没有去给母亲请安吧?她早上念叨了你好几回,你快去看看她吧。” 刕鹤春就发觉折绾的好了。她是真不计较。 虽然迟钝,但也宽心。跟阿琰比不了,但也有自己的长处。 若是折绾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必定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男人就是爱这样想,他们会合理化女人所有的行为在自己身上。 刕鹤春说出了兴头,倒是不急着去见赵氏,而是又问起了郧国公的事情,“郧国公夫人怎么会跟你有话说呢?” 他想打听清楚了,以后碰见郧国公的时候好有话说。 他猜测,“是因为你们都喜欢花花草草吗?” 折绾:“不是!是因为我们都是继室,都嫁给了一个大我们十多岁的男人。再过十年,我才二十五岁。而你已经三十五岁了。” “再再过几年,川哥儿都要给你生孙子了,而我才三十岁。” 刕鹤春怔了半响,僵硬的道:“你们聚在一起就说这个?” 折绾就想,她十几年来为什么会觉得刕鹤春一直是个聪明人呢?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一直寡情薄意,冷冷清清呢? 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显然有点毛病。 那她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好像是他被幽禁在英国公府后。 那时候他们才真正相处起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印象了。 人一旦把根深蒂固的东西扯除掉,再对上刕鹤春这个人,她就觉得他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甚至在这一刻想,他的天生聪慧就真的是天生的吗?会不会也是后天才有的? 只不过他积累得快,早,而她积累得慢,晚。 她就有些高兴起来,道:“我要看书了 ,你去看看川哥儿吧,他怕你得很,估摸着又在哭了,你去哄一哄,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不当回事。()?()” 刕鹤春就发现她生气又高兴,丝毫没有根据。 但她话说得没错,川哥儿那边他也得上心,他是准备过去瞧瞧的。但刚走出门外松亭就喊他,“大少爷,国公爷让您去一趟山海院书房。()?()” 刕鹤春便脚步一转走了,丝毫不记得什么川哥儿。 折绾听蝉月说完之后也不意外。他从得好听,头头是道,但一旦让他去做,他就开始忙。 不是这里忙就是那里忙。 这种时候,一般是她去安慰川哥儿的。他害怕得发抖,她就一夜又一夜的陪着睡。 后来他大了,性子还是立不起来,刕鹤春就骂他随着她的性子。她当时也仔细回忆过——她记得她刚嫁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川哥儿也是如此的。怎么就成了她的错呢? 但对孩子的愧疚占了上风,她又一直被打压,被贬低,渐渐的就真觉得如此了。 这个念头在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她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坚定的对自己道:你什么错也没有。是川哥儿天生这般的,不是你养成的。 你看,你现在没养他,他也是这幅德行。后来他变得那么好,也有你一份功劳。 折绾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过了。 日子也确实是好过的。人一旦有了好运,老天爷就不太吝啬给你更多的好运。 宋家,玉岫欢喜道:“就是你上回送给我的鲜花饼,我娘家侄女来我这里吃了,觉得好吃,托我买五十斤呢。()?()” 折绾还没缓过神)_[(.)]???。?。??()?()” 玉岫就笑起来:“但你也不知道在里面加了什么,没有一点花的涩意,还有果子的味道,正对她的胃口。她又正想办赏花宴,你的鲜花饼不是正好?” 确实是正好的,她做的鲜花饼是后面才有的口味,现在应当算是新鲜,味道是独一份。她也想过后面跟花草一起卖,但没想到卖这么快。 且这还是一份欠玉岫的人情。 折绾也不矫情,努力大大方方的道:“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笔生意竟然是鲜花饼。玉姐姐,等我赚了这笔银子,便来好好请你吃一顿。” 玉岫哈哈大笑,“咱们之间说这些就外道了。” 她低声道:“我也有私心。咱们去勋国公府找三娘画花样子吧?她画花样子,你叫人调料,再加些鲜花点缀,准错不了。我也不是纯为你,也为我家侄女想了——她要做别具一格的赏花宴,就该请你们来做,我知道你们会为了这五十斤鲜花饼会如何用功。” “这个买卖小,小侄女还怕别人不用心用力呢。” 折绾就忙活了起来。她先把素膳和花三丫找来,道:“咱们来了第一笔生意,但却没什么经验。好在要的也不多,只要五十斤。铺子就在那里,要请的人从掌柜的变成了厨子。” 这般一次生意的厨子倒 是好请。只要价钱给的合适()?(), 便能叫个能做私活的厨子去做。 这个三丫就能办。她自告奋勇()?(), “您赏我阿娘的鲜花饼我也吃过Θ()囍Θ@?@?Θ()?(), 很是好吃。我们是市井小巷出来的()?(), 却又有点身份,认识不少大酒楼的厨子,我回去就问问。” 折绾夸赞:“三丫真是能干。” 若是找不到,她心里也有人选。她后面也办过不少英国公府的宴席,哪家酒楼的厨子做什么最好,她心里是有数的。 于是写了好几个名字给三丫,“咱们时间紧迫,你下回再慢慢打听。这回先听我的,先去打听这几个人。” 三丫哎了一声,带着素膳出门去了。 折绾也没闲着,又让人套上马车去勋国公府找孙三娘画花样子。赵氏知晓了,心里颇为不高兴,把刕鹤春叫过去道:“你媳妇怎么日日出门了?” 刕鹤春听闻是去勋国公府,便道:“是儿子叫她去的。” 见母亲又要唠叨,直接说,“勋国公亲自来托儿子的。” 赵氏吃惊,“还有这事?” 刕鹤春:“母亲别往外说。” 赵氏:“我知晓,我还能是长舌妇?” 下午就告诉了宋玥娘,两人坐在一块啧啧称奇,“也不知道她哪里招人喜欢了。我嫂嫂夸她,如今勋国公夫人也搭理她。” 宋玥娘抬起头,轻声细语的埋怨:“母亲,你下回别让莹姐儿去苍云阁了。” 赵氏:“做什么?升哥儿和莹姐儿被欺负了?” 宋玥娘:“那倒是没有。” 她神色不好的道:“只是……她那张脸实在是迷惑人,莹姐儿才过去跟她相处了一日,便开始念叨她的好了。” …… 莹姐儿确实很喜欢折绾。跟阿娘时不时就要暴躁起来的脾气不同,大伯母明显是温柔的。 她喜欢温柔的人——除去爹爹。 阿娘说爹爹也很温柔,但是爹爹没有回来看过她,她就不喜欢了。 她趁着阿娘不在家,带着弟弟又去找川哥儿,问他:“你阿娘呢?” 川哥儿闷闷的:“不知道。” 莹姐儿撇嘴,“你连你阿爹阿娘的去向都不知道吗?” 川哥儿低下头没有说话。 于妈妈说,那不是他的阿娘。她是继母。于妈妈还说,只有阿爹是最亲近的。但是阿爹却不喜欢他。 他太笨了。 莹姐儿却已经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了,拉着他的手道:“咱们去大伯母的屋子里面玩吧,那里有好多花,我好喜欢啊。” 她也想让大伯母给她送些花,但是又怕大伯母不给。 阿娘明显和大伯母不对付。就跟她不喜欢敏敏一样。折绾回来的时候,她就告诉折绾,“我不喜欢敏敏,但不妨碍我跟红红玩得好。” “你跟我阿娘不好,但是可以跟我好。” 童言稚语,却又蕴含着一定的道理。折绾忙碌了一天,坐下来就笑出声:“敏敏和红红是谁?” 莹姐儿:“是隔壁尚家的。” 蝉月是知晓的,笑着解释:“尚大人是工部侍郎,就住在咱们前面那条街上。?[(.)]???&?&??()?()” 折绾自然知晓尚家。但却不知道敏敏和红红。不过跟莹姐儿玩得好,年岁应该相当,估摸着是尚大人的孙女了。 她将人抱起来,“莹姐儿喜欢大伯母?()?()” 莹姐儿:“喜欢的。()?()” 她蹭蹭大伯母的下巴:“可以给莹姐儿送些花吗?我下次来的时候,给大伯母带果子吃。()?()” 折绾就牵着她的手去选花,给她编了一个花环。她其实不太记得莹姐儿了。 莹姐儿再过两年就会随着刕鹤悯一块去湖州,而后很少回来。她去世的时候,莹姐儿也没有赶回来。 宋玥娘后来跟她单方面和好之后,偶尔还会来找她哭一哭,“她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一味的只想着她阿爹,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但折绾心里还没有跟她和好,根本不愿意搭理她。所以对于莹姐儿的事,她也知之甚少。 没想到她小时候这么可爱。她将花环戴在她的手上,“喜欢吗?” 小姑娘当然喜欢这些。莹姐儿点头,“头上也要,大伯母,我拿我的小铃铛给你。” 折绾还是忍不住笑,“我不要你的小铃铛,你自己留着吧。” 升哥儿和川哥儿藏在东厢房的门后面看。升哥儿很羡慕,“你母亲好好啊,还会编花环。” 他问,“大伯母给你编过花环吗?” 川哥儿摇摇头,“没有。” 升哥儿:“你是她的儿子,你去要的话,他肯定帮你的,你再帮我要一个。” 川哥儿却摇摇头,“不了。我是个男子汉,不需要戴花环。” 两人是躲着婆子们说话的。于妈妈还想跟着,却被升哥儿指着鼻子骂:“我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奴才。我要你走开!” 于妈妈脸上的慈爱都维持不住了。 她看向川哥儿,却见川哥儿低下了头。 于妈妈心酸片刻,到底还是离得远了些。两个小子才敢偷偷摸摸说这些。 川哥儿很苦恼,跟好兄弟倾诉:“我好怕父亲,他一皱眉头我就怕。” 升哥儿却很羡慕他,“你还有父亲,我根本没有。” 两人都唉声叹气的。 莹姐儿美滋滋的戴着花环回来了。她坐在椅子上,将门关起来,“你家于妈妈呢?” 川哥儿看了升哥儿一眼,解释道:“他不准于妈妈跟着。” 莹姐儿人小鬼大,乐颠颠的点头,“就不能让大人跟着。他们根本不懂我们想要什么。” 三岁的孩子已经要开蒙读书了,略微懂得一些道理,“川哥儿,我比你大一些,所以你要听我的。” 她拍拍他的手,“我帮你试过你阿娘了。她是个好人。你不要怕她。” 升哥儿:“我们刚开始还怕她欺负你呢。现在看来,她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欺负人的。” 川哥儿:“是吗?” 莹姐儿很确定的点头,“当然了!” 坏人哪里 会给她做花环,还不要她的小铃铛。 但礼尚往来,阿娘是教导过的。她回去还是翻箱倒柜的找铃铛,想着送给大伯母。这样有来有往,以后她好再要东西。 宋玥娘出去累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好不容易想要歇息一会,却被她这般动静弄得烦躁,“你找什么呢!让丫鬟去找嘛。过来,给我抱抱,我可想你了。” 莹姐儿就是想悄悄给大伯母才自己找的。她哪里敢直接说。 但她小小一个,那里能瞒住一个母亲,宋玥娘瞬间就看见了她手上不舍得摘下来的花环。 她疑虑丛生,“你的花环从哪里来的?” 莹姐儿不愿意为这点小事情撒谎,“是我求大伯母给的。” 宋玥娘怒火中烧,“你又去苍云阁了?” 莹姐儿:“我是去找川哥儿的。祖母话说了,我们才是亲姐弟,要多多亲近的。” 这话也没错。她还没有给两个孩子生下其他的弟弟妹妹,若是以后没有其他的孩子,多个兄弟多条路。 但还是憋屈得很,大晚上跑去跟赵氏哭,“她不仅抢我阿嫂,如今连我的儿女都抢。” 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见着折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折绾却忙得很,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铺子里掌柜没有找好,就让三丫先代替者。厨子倒是找好了,已经先预付了定钱。 如今就等着其他小细节落定就可以开始做事。 她来请安,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赵氏罕见的没有冷落她,而是道:“你要是忙,便先走。” 折绾就走了。 宋玥娘不敢置信,等人走了生气道:“母亲,连你也不疼我了?” 赵氏就哄她,“她是有正事。” 勋国公府的那个夫人,她也是见过的。一看就是郁结于心。后,她大概就能明白三分。 这估摸着是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了。不然勋国公请折绾上门去做什么? 她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玥娘,悄悄道:“我想着,是你嫂嫂把人带到了勋国公府,两人都是继室,彼此能说上几句话。” “勋国公见了,便来求鹤春。这事情有勋国公的面子在,还是让她去吧。” 免得勋国公记恨上儿子。 宋玥娘就沉默了一瞬,撇了撇嘴,“她真是多亏了一副好皮相和一副柔和的好嗓音。” …… 折绾跟着玉岫见到了玉家的姑娘。小姑娘只有十三岁,相貌跟玉岫是有一些像的。 她其实本意是请小姐妹们一块吃一顿雅致的宴席,并没有想大办。但玉岫姑姑却一直劝她,“要做就做得好,免得将来你又后悔。” 没错,玉小姑娘是个喜欢做事情尽善尽美的人,但却喜欢犯懒,于是经常后悔。 玉小姑娘就不好意思的跟折绾道:“母亲不准我花银子办这些事情,便只能出五十两银子给你。” 这还不算是花银子吗? 折绾笑起来, “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大生意了。()?()” 玉小姑娘却觉得她在宽慰自己,“姑姑疼爱我,这才由着我折腾,还帮我拉7*?*?7()?()” 折绾:“我喜欢自己走动,不要紧的。这是我第一笔生意,我也紧张得很呢。()?()” 玉小姑娘就开始说自己的要求了,“这五十斤饼,我想要一斤一个颜色,一斤一个花形,一斤一个口味。()?()”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太过分了?” 折绾:“没有,你给的银子够多,提这个要求不过分。” 但确实很麻烦。玉岫说得没错,她这笔生意确实需要费心。 她请丫鬟拿来笔墨纸砚,当场把这些要求记在纸上,然后开始问剩下的要求。 “尺寸要多大?客人之中有没有忌口的?哪些颜色是你不喜欢的?” 玉小姑娘:“没有,都没有要求。但尺寸别太大,其他都可以吧?” 玉岫一直在一边笑眯眯的没说话,直到这时候才道:“你自己先想好再跟刕少夫人说,免得她到时候做出来了你又觉得有缺陷。你自己的性子你不知道吗?现在偷懒,到时候又要抱怨。” 玉小姑娘缩了缩脖子,“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才仔细想了想,“我有好几个朋友是豫州人,我想她们那一桌最好是豫州的花。” “好。还有其他的吗?” 折绾循循诱导,“那其他的姑娘们呢?你给豫州的姑娘钦点了豫州花,其他的姑娘们要不要跟随着出处去?” 玉小姑娘摇摇头,“其他都是京都的。” 玉岫:“你确定?不改了?” 小姑娘确定的摇头,“不改了不改了。” 折绾笑盈盈的,“不要怕觉得改,我是乐意做到最好的。” 玉小姑娘就拉着玉岫悄悄道:“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个温和如玉的人?” 玉岫:“是吧?明明年岁小,却好像没有棱角了。” 温和通透得过分。 这般的人,要么是一直没受过苦楚,要么是受的苦楚太多。玉岫回去就跟宋夫人道:“折夫人怕是个面子货。” “只讲究面子,没讲究里子,对阿绾怕是不好的。” 宋夫人想也没想:“要是好,能把女儿送出去做继室?” 玉岫就愣了愣,又想起了三娘。 三娘的父亲疼爱三娘是丹阳出了名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将三娘嫁给勋国公做继室呢? …… 折绾忙活了一天回去,刕鹤春已经到家了。他明显是有高兴的事情,跟她道:“今儿个勋国公又来找我道谢了。” 折绾嗯了一句没说话,刕鹤春却说个不停,“你的那些个药膳有没有适合母亲的?” 他还是想要折绾讨得母亲的欢心。 折绾:“我说了是药三分毒,母亲身子康健,吃药膳做什么。” 刕鹤春一想也是。再转头,就看见于妈妈带着川哥儿站在门口。 他招招手,“进??????()?()” 于妈妈本来是要抱着川哥儿进的,却被刕鹤春大喝一声,“让他自己进来!()?()” 于妈妈吓了一跳,川哥儿脸上浮现出同样的惊恐。 刕鹤春本来的好心情就没了。他亲自过去看着川哥儿进门,而后又把于妈妈赶走。 令折绾没想到的是,他牵着川哥儿的手一回来就开始骂于妈妈,“川哥儿怕是学了她的性子去!()?()” 折绾正在拆头饰,闻言手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可置信的道:“于妈妈性子强势,哪里像了?()?()” 但刕鹤春却有自己的道理,“她是个奴才。我瞧着川哥儿很听她的话,他听个奴才的话!” 这才是他最生气的。 他骂道:“一个奴才在主子面前怎么可能大胆?川哥儿学了她,怎么大胆?这个老货在我面前胆小如鼠,川哥儿的神情跟她简直一样。” 折绾听得恍恍惚惚,又想起了上辈子刕鹤春骂她的话。 “你在我面前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川哥儿就学了去!” 所以这辈子她不教养川哥儿了,他就开始责备于妈妈了? 折绾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不像你?” 刕鹤春:“……你什么意思?” 折绾:“儿子最应该像父亲的。他就在你的眼皮底下,他也濡慕你的,那他就应该学你的样子,但他为什么没有学到?” 刕鹤春还想再说,折绾却学他从前的话语摆摆手,“你自己想吧,我累了,明儿个还要去见玉阁老的孙女。再者说,我跟你说了好多次对川哥儿耐心些耐心些你也不听,你但凡多用些心也不会变成这样。” 刕鹤春被噎得不行,脸色通红,却还是无法反驳。 折绾痛痛快快的抬头看去,却正好撞见川哥儿睁大眼睛看她,眼里充满了敬意。 折绾一愣,身子僵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川哥儿曾经对她有过如此的神情吗? 好像是没有的。 那为什么现在有呢? 她喃喃了一句,“难道是我敢跟刕鹤春对着干了?” 孩子是濡慕强者的。这个她知道。所以她才会对川哥儿愧疚。 但现在她不愧疚了。她坚定的抛掉那些愧疚感,努力的告诉自己要这么想:他天生胆小,又不是我造成的。 后来他变得更好,却是我一点一点养成的。 ——我也是自小胆儿小,但无人可教。所以看他这般,总想着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但我得到什么了? 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成了一把刺向我的尖刀。他还是更喜欢他的父亲。 她吸气又呼气,扭过头去,一眼都没有再看川哥儿。 …… 日子忙碌起来就过得快,等到下回再去玉府的时候,折绾已经跟孙三娘商量好要做什么饼了,她跟玉小姑娘道:“我想了五十个名字,你听听。” 她先说小姑娘钦点的豫州花:“一种是千叶小金钱,跟明州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