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蠡入了寒山书院?” 卫若兰、张语之与钱嵩面面相觑。 他们万万料不到,王蠡做出了最差的选择!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卫若兰惊疑不定道。 “嘿嘿~~” 张语之嘿嘿一笑:“他误了自己的前程,难道不是好事儿?本来我还当他是个人物,没想到他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诶~~张兄不可轻忽!” 钱嵩摆摆手道:“心学在前明极盛之时,儒家各派系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如今虽受朝廷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百年间,寒山书院起起落落,并未真正消亡,反而从不入流又重新挤回三级,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况且世间有传言,寒山书院的院长是前明最后一个状元杨廷鉴,若是传言属实,此人年岁已经过百,或有可能踏入了宗师境界,不可小觑啊!” “这……” 张语之和卫若兰的脸色凝重起来。 是的,如果杨廷鉴真是宗师境界,而寒山书院的规模非常小,以王蠡的才情,极有可能被杨廷鉴看中。 一个宗师给你开小灶,是什么概念? 既便卫若兰稳进一级书院,都不敢说能有宗师给他开小灶。 宗师完全有资格以活人的状态飞升文界,这种人物滞留在人间,谁的面子都不用卖,哪怕皇帝都不敢摁着宗师的脑袋呼来喝去。 这他娘的是坏事变好事啊! “呵~~” 张语之玩味的看了眼薛蝌,冷笑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故意让薛蝌去学理学,他自己好独占去寒山书院的名额?” “诶?” 卫若兰与钱嵩的眼神亮了起来。 卫若兰幽幽道:“这小子心思歹毒啊,不过眼下不是与薛蝌挑明之时,既便薛蝌与他翻脸,对他也没什么损失,此话勿要再提了,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嗯?” 瞬间,卫若兰眼里寒芒一闪。 张语之与钱嵩均是心领神会。 随即张语之问道:“卫兄在寒山书院可有熟人?” 卫若兰不置可否道:“我得回家问一下,老实说,如寒山书院这等末流书院平时也没在意过,更没想到那小子的心思居然如此深沉,好了,张兄的事儿已经定了,我们也该走了。” 钱嵩早已经预定了一级书院,白鹿洞书院。 张语之虽然羡慕,却是没办法的事,钱家从前朝天启崇祯年间一直到现在,兴旺了一百多年,论起底蕴,比卫若兰的卫家更加深厚。 他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早晚有一日,张家也会在他的带领下,脱胎换骨! …… 三人径直离去,青梅却是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气的不行,小脸都涨的红通通的。 王蠡劝道:“管人家怎么说呢,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我去打个招呼,田兄还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田良耜苦笑道:“能拉到王公子,已是意外之喜,不虚此行啦,王公子尽管去,我们在这等你。” “我去去就回!” 王蠡过去和薛蝌打了招呼,见薛蝌也被西山书院录取了,就定下一旦薛蝌悟出神通,再来县学接任务的约定,随即与田良耜和青梅离去。 寒山书院在外城,钟山以南,燕雀湖畔,风景优美,登高远眺,金碧辉煌的南明宫城直入眼底,甚称金陵一大名胜。 每到春夏时节,扎猛子捞取青蚌的民众络绎不绝,洗干净之后,加春笋、咸肉煮一锅老蚌汤,鲜香味美,齿颊留香。 原主也爱吃产自燕雀湖的咸肉老蚌汤,可惜蚌肉大寒,原主又身子弱,不能多吃,每年只能吃一次尝尝鲜。 约摸正午时分,王蠡被带到了寒山书院。 书院占地颇大,全部由竹子扎制,迎面一座牌匾:寒山居。 落款:阳明居士。 分明是王阳明手书。 左右楹联分别是: 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 说与世人浑不信,却从身外觅神仙 “好,好!” 王蠡连连点头,赞道:“阳明居士果是神人,一语道尽修行真谛,可惜世人穷尽奇巧,反失了本心,说起来,无非道法自然而己。” “哦?那你呢?” 一名青衣中年人负着双手,由院内踱出。 “院长!” 田良耜与青梅双双施礼。 中年人摆了摆手,看似懒散,实则锐利的目光盯着王蠡。 王蠡仿佛被看通看透,浑身不自在。 显然,这位便是前明最后一位状元杨廷鉴,从崇祯失国至今,已有百年,就算杨廷鉴是二十岁考中状元,至少也有一百二十岁了,看上去却如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要说不是儒道宗师,根本不可能。 宗师是什么人? 等同于在世仙人! 这种人想去文界,随时可以飞升。 王蠡凛然,老老实实道:“学生尚未摸到饥来吃饭倦来眠的玄妙,仍走在穷巧的路上,所能做的只是时时勤拂试,不教染尘埃。” 杨廷鉴问道:“那你为何能说出道法自然四字?” 王蠡挺无语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现代人资讯丰富,远不是古人能想象,即便杨廷鉴是近似于仙人的存在,但是论起知识的丰富,王蠡有信心碾压他。 见知障并不因修为高就不存在。 其实修为越高的人,见知障越难破解,毕竟人都有路径依赖,我的修为,证明了我的路线正确,必然会排斥别的路线。 哪怕后面知道错了,也会咬着牙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因为沉默成本高到损失不起。 也可以理解为船大难掉头。 不过话不能这样讲,王蠡郝然道:“时人常眼高手低,学生不幸,也有这样的毛病,有些道理说出来却未必明白。” “咽~~” 杨廷鉴捋须点了点头,显然满意王蠡的回答,又道:“我寒山书院虽落泊,却不是什么人都招收,待老夫考你一考,考过了方能进这道门。” “院长,王公子可是案首呢,是我和师兄好不容易拉过来的!” 青梅嘟着嘴道。 杨廷鉴摆了摆手,看着王蠡。 王蠡施礼道:“请院长指点!” 杨廷鉴问道:“明朝张居正,为何要禁绝心学?” 王蠡略一沉吟,便道:“根源在于传习录中的一句话:惟天下之圣,为能聪明睿知,旧看何等玄妙,今看来原是人人自有的。 夫道,天下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然则某今日之论,虽或于朱子异,未必非其所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