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忍不住,靠着马车壁蜷缩着身子也沉沉睡了过去。159txt.com 胤禛睁开眼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四个字,一梦千年。他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到了在承乾宫的日子,梦到额娘那张温和带着慈爱的脸。 就这样睁着眼愣愣看着屋顶,好一会儿,已经僵化的大脑才恢复运转,胤禛回想了一遍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掳劫了。 动了动手,并没有被绑缚的感觉,看来是已经给自己松绑了,胤禛扶着还有些晕的头撑着半坐起身,接着就看到了躺在自己旁边的胤禩。 胤禩还没醒过来,胸膛微微起伏,睡得很安稳,胤禛松口气,收回目光,四下打量起来,这间屋子装饰虽算不得奢华却也不差,看来该是富之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门口投射着两道高大的阴影,应该是看守的人。窗子紧闭着,似乎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胤禛迅速下了结论。 “四哥……” 胤禩不知何时醒了,也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他似乎很疲倦,眼底还有浓重的青色,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八弟你醒了。”胤禛看他这样便关切道:“你没事儿?” 胤禩心里苦笑,我自然没事儿,是你自己有事,看样子烧得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没事,只是不大习惯罢了。” “也不知这是何处……”胤禛皱着眉看了看紧闭的门,声音虽是平淡,却带着一丝担忧。 “这里……”胤禩叹口气,突然笑了笑道:“这里是徐州,四哥,我们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了,虽然,过程出乎意料之外。” “徐州?!”胤禛一脸诧异,自己一梦之后居然就到了徐州? “四哥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了……”胤禩说着突然直起身体,前倾着靠过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胤禛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脸上刷过,痒痒的。 “你……”被这动作煞到的胤禛全没注意胤禩说了什么。 “还好,没有再发烧……”胤禩如释重负笑了,又跌回去坐好。 胤禛迷迷糊糊,有些搞不清状况,但也没时间给他多问,门已经被“砰”的大力推了开来,这次进来的是个少女,穿着打扮却并不像丫头,倒像是个汉家姐。 少女站在门口先打量了他们一眼,接着就大大方方来到床边仔仔细细把两人看了个遍,直看得胤禛都皱眉了才道:“白姐姐让我来带你们去……” “姐!”一个丫头紧接着气喘吁吁冲了进来,焦急道:“姐怎么能这么闯进来呢?要是教主知道了……” “你不说我爹怎么会知道?”少女撅着嘴,睁着大眼睛好奇看着两人,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鞑子呢,我还以为他们有三头六臂,血盆大口呢……结果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说着口气竟是说不出的失望。 “让姑娘失望了……”胤禩笑了笑,道:“却不知这是何处?” 少女瞥了他一眼,眼里颇是不屑,道:“最讨厌笑里藏刀了,一看就不怀好意。” 胤禩这张通吃的笑脸第一次碰了钉子,顿时被噎住,没想到这少女却是一眼看出他的本质,由此也可见,越是单纯的人,其实也越容易看到事的本来面貌。 胤禛看也不看她,只盯着后面那丫头道:“你们主子找我们去?” “是……”那丫头被胤禛冰冷的语气吓得条件反射答道,顿了下才补充:“我领你们去……”说完恳求地看着那少女声道:“姐别胡闹了……白姑娘还等着呢。” 少女跺了跺脚,一脸不满:“你也说我胡闹!我是帮白姐姐来问话的!”说着伸手一指胤禛,道:“你!居然敢不理我?” 胤禛满心不喜欢这女子,觉得她实在是刁蛮没一点儿女人该有的样子,比宫里安亲王家的那个格格还要让人讨厌。便冷了脸不理她,反倒翻身下了床,甩了下辫子道:“走。” 少女从便是被人当公主一样捧大的,何曾有人敢如此无视她?气红了一张脸顿时就要上来伸脚踢胤禛。那丫头见事要闹大,赶紧叫了门口的守卫进来,让他们领着两人去前面见白姑娘,自己则死死抱着少女不让她再发火。 不理会后面鬼叫的人,两人出了房间,这才看清,眼前只是个很的两进院子,两人住的地方是后院侧房,出了内门,就到了正厅。此刻正厅主位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女子穿着白色纱衣,没有像上次在临清般带着白纱斗篷,能看到那张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般清丽的脸庞,头发松松挽着。看见两人便嫣然一笑。 那男子五十来岁年纪,穿着一身道袍,头上也束着冠,手上拿着拂尘,出声道:“贵客大驾光临,真是我圣教的荣幸。 正文 反清 胤禛一时间又是松口气又是提心吊胆起来。松口气的是总算知道绑架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很明显,白莲教的人怕是从临清就盯上自己几人了,人多的时候不好动手,是以才趁着自己跟胤禩两人单独上路,护卫也不多的时候下手。 如此看来,他们的经验真是浅得厉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当时去探宝平庵的行动果真是莽撞不计后果。如今落在白莲教手里……他们又不杀自己,怕是已经知道自己两人身份尊贵,要拿来跟朝廷讲条件了。 “两位请坐。”那道士很有风度道。 事已经到了这地步,两人也不客气,相继在客位上坐下,胤禛才黑着脸开口道:“不知姑娘请我们来有何贵干?” 虽是心知肚明的事,胤禛仍是问了这句话,也想要试探下他们的本意。 “那日在宝平庵,女子就看出两位必非常人,如今徐州连年洪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弥勒真神怜惜人间疾苦,特让我等前来渡化此劫。这却是要让两位助我们一臂之力了。”白莲不急不缓道。 “朝廷每年不但拨款救灾,还特地让临近省份运粮以资救济,就算是洪灾,又怎会民不聊生?”胤禩挂着笑容,盯着那道士一字一句道。 “拨款?运粮?”白莲突然妩媚一笑,只是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冷意:“你们这些满人何曾在乎过汉人死活?银子怕是都进了那些个狗官的腰包里了!” “可是……”胤禩抬起头,笑容和煦:“据我所知,徐州知府陈同是汉人,康熙十三年二甲进士出身。” 白莲声音一窒,的确,徐州知府陈同就是汉人,现在被胤禩这么点出来,白莲顿时又是觉得屈辱又是觉得愤恨,只恨不得那知府立刻就变成满人才好。他们一直便宣扬满人都是凶神恶煞害人不浅,汉人都是同伴,都是善良的,如今,却出了这么个败类。 道士抬头,不疾不徐道:“总也有些人是被污黑腐蚀了,但大部分汉人却在底下做牛做马,艰苦求存……” “崇祯是汉人,那个时候汉人就过得很好?”胤禛突然冷笑道:“你们既是为了汉人着想,何苦在临清还说出那等低劣的谎?无非是找个借口让人为你们卖命罢了!” 胤禛不像胤禩,说话时总是绕了些弯,只隐隐含着机锋,他说话便是直指要害,毫不留。果然,这话一说完那道士就青了脸,白莲也装不下去仙子了,眼睛像刀子般盯着他。 “白莲!”那道士先沉稳下来,挥了挥手让白莲坐下,突然道:“今日还有贵客没到,别失了仪态,还有,把左右护法,五大明王都叫上来。” 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径自闭了目养神。一会儿工夫,一大堆穿着道袍的人便鱼贯进来了,走在前面的两人中左边那位便是押送胤禛他们来此的吴护法。 这一行七人分位置坐定了,那右护法瞥了眼胤禛,胤禩,眼里满是刻骨的恨意,这一眼竟是看得胤禛脊背一寒。但他很快转过眼光,严肃道:“教主,如今天地会赤火堂香主已经到门外了,你跟白姑娘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胤禛心中一动,想不到这反贼居然还聚集到一起了,白莲教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天地会这十几年风头也渐渐盛了起来,据说是郑成功所创,秉着反清复明的宗旨在福建一带暗里活动,给朝廷找了不少麻烦。 道士沉吟了一会儿,道:“他的来意如何?你们查清了么?” “查清了,据我们在赤火堂的人说,他们想要趁着这次洪灾把分堂开到徐州来……” 那柳五却是五大明王排在第三的一个,他本是个火爆性子,顿时拍桌子站起来吼道:“我们圣教在徐州经营了有一年多了!他天地会什么东西?居然在这个时候要来插脚分一杯羹!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柳五,稍安勿躁……”白莲柔声道。 柳五果真听话,脸一红就讪讪坐下了。道士瞥了他一眼,慢慢道:“天地会也看中了徐州想要分一半?” 吴护法接口道:“估计是,天地会这些年在福建已经扎稳了根基,怕是想要扩张了……” 胤禩听到此,已经心里忍不住叹气苦笑了,这种事,居然不避讳自己两人,就如此大张旗鼓地说,也不知这白莲教打的什么算盘?杀又不杀,放又不放,总不见得还要让自己跟四哥反清?也不知这伙人是真傻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白莲柔笑道:“让余香主进来,听听他怎么说……大家放心,教主早已有了对策。”说完满含深意瞥了胤禛,胤禩一眼。 堂上众人皆不再说话,坐直身体等着那位余香主前来。 盏茶功夫,一个三十来岁,面色白皙,满脸书卷气的男子就走了进来。刚进门,他就赶紧拱了拱手,热道:“余万年见过教主,白仙子。” “余香主客气了。”道士甩了甩拂尘,笑道:“余香主来到徐州,未曾远迎,却是我圣教怠慢了贵客了。” 胤禩跟胤禛对看一眼,眼里都有些嘲讽的笑意。这道士一句话就把徐州划在了白莲教的势力范围内,把自己当主人了。这些人,表面上都说是为了汉人反清,其实呢?私下里还不是斗得厉害?这里面的龌龊事怕是不比官场来的少。 “哪里,教主客气了……”这位余万年余香主明显也不是善茬,脸色都没变:“倒是我们来得冒昧了,哎……” 说到此他叹口气,眼里全是悲愤,道:“教主也知道,青木堂遭逢巨变,天下义士闻者伤心,如今我们万大哥还有陈先生都发下话来,必要救回王香主!不能让他落在鞑子手里受苦……哎,不得已,我只得带着赤火堂兄弟一齐来了徐州,还望教主海涵……” 他这话说得有有理,滴水不漏,若是教主还要再推辞那便是不近人了。 “余香主客气了,这等英雄遭逢此难,我圣教仁慈,也必相助一臂之力……” 余香主脸色一喜,紧跟着道:“那我们兄弟便要在徐州驻扎下来了,如今那些鞑子押送他上京正在徐州停留……” 道士却不紧不慢捏了捏下颚的短须,笑道:“其实不必那么麻烦,贵会王香主要脱困,并不难……” 余万年脸色一窒,这倒是很有些出乎他意料了,要知道,这次青木堂在湖北可是差点儿被年遐龄率兵给一锅端了,王香主被他活捉,他还派了五百精兵护着王香主一路走大路北上京城,这五百都是能征善战之士,要救他,天地会其实根本就没报多大希望,也只是说说而已,赤火堂此次来徐州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跟白莲教分这一块地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白莲教居然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如此一说倒是堵了自己的嘴。 “这……不知是何方法?要知道,那里还有五百精兵看守……”说着还有些不信地看了看五大明王。 论武力,白莲教是绝对比不过天地会的,天地会以义气为先,会里成员多是些草莽英雄,绿林贼寇,白莲教只是教会,底下教徒数目虽众,但更多却是老弱妇孺。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五大明王虽各个气得面如土色,摩拳擦掌,但道士却丝毫不以为杵,胸有成竹坐在位置上,声音低沉道:“得知贵会英雄的事,我教白莲仙子甚感伤心,我白莲教与天地会一向是朋,仙子也不能坐视不理,是以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祈求弥勒真神降下佛旨,弥勒真神响应仙子请求,便送了这两个人来……”说着突然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低头不语的胤禛胤禩。 余万年也顺着他目光看去,仿佛是刚看到那里还有两个人般诧异道:“这……这两位是?也是圣教的人么?”他其实很有些不以为然,两个孩子能做什么? 白莲仙子神秘一笑:“余香主可不要看了他们呢,他们可是鞑子皇帝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余万年顿时变了脸色。 天地会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杀杀朝廷的官员,行为举止都很是江湖式的豪气。白莲教则不同,白莲教明面上是拯救众生,给教徒洗脑,暗地里却是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天地会向来不喜欢跟白莲教打交道,这次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找上门,却不想白莲教居然弄出这等大事儿来。 “身份可否能确定?”余万年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诧,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焦急。 “自然,他们身上都有玉牌能作证,我们早已查看过了。”吴护法回答道。绑了两人的第一时间,他就搜过身了,翻出了两块玉牌,这才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玉牌?”余万年面上惊疑不定,半晌才拱手道:“请恕在下失礼,此事事关重大,人命关天,在下想要亲自检查一下……” “这是应该的,余香主请!”道士以为他被这两个俘虏的身份吓到,了然一笑,大方道。 胤禛捏紧了拳,这可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