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儿,你是说,除夕夜那天,皇上询问你久病的事儿了?” “是啊眉姐姐,而且我总觉得皇上他,好像一副认识我的样子。 但是我以前从未有机会得见天颜啊?” 眉庄道,“或许皇上是贝勒或者王爷的时候曾经去过臣下家中。” “沈贵人是说,皇上见过夫人?”,浣碧问。 眉庄点点头。 甄嬛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是并未深究。 接着说道,“皇上那天还问过我身体是否痊愈了。” “也许皇上是觉得你的病也该好了,可以侍寝了。 嬛儿,我看你也大好了,温太医怎么说?” 甄嬛微微叹了口气,“温太医的意思是,确实快好了,但再多调养几日也能去去病根儿。我也只是憋得太难受了。又想看看梅花。 所以除夕夜才会忍不住溜出去,谁承想被皇上逮了个正着。” 眉庄忍不住笑笑,她慢条斯理的说,“你呀,最是顽皮。” “可是这宫里,若想尽情安乐享受,就需要清除眼前的障碍。 我此刻就是华妃眼前的障碍,所以她才会不停的用细碎功夫折磨我。” 采月愤愤的说,“莞小主,您可是不知,华妃总是借着教小主的理由,要小主在暗处抄写账本,问她点什么,她都要取笑一番,这几日我们小主都累瘦了许多。” “华妃竟然这样可恶,可报了皇后?” “皇后位份在她之上。 宫中也有规定后宫嫔妃要谦恭和顺,接上以敬,待下以礼。 可你见她,对皇后恭敬么,对我又有礼么? 皇后,也不能全然压制华妃。 嬛儿,我真是担心。 那夏冬春也不过是和我们有些言语口角罢了,竟然被赐一丈红,我真是……”。 “嬛儿,希望你的病快快好起来,我一个人,真是独木难支啊”,眉庄殷切的看着甄嬛。 “眉姐姐,我……”,甄嬛还在踌躇间,浣碧已经发问,“沈小主怎么会独木难支,您不是还有柔贵人?” “浣碧!怎么这样和眉姐姐说话,口无遮拦,快给眉姐姐道歉。” “眉姐姐,浣碧言行无状,都怪嬛儿管教不严。” 甄嬛赶紧起来给眉庄行礼。 “求沈贵人原谅 ,是浣碧不懂事,请您不要生小主的气。” 浣碧也跟着行礼。 采月看了一眼浣碧,见她脸上并未惶恐,好似笃定了她主子不会怪她似的,可真是受宠。 眉庄温言安抚,“好了,你们快快起来吧。 浣碧一心为你,不要怪她。 再说她说的也没有错。 我们一同入宫,柔贵人自率先承宠以来就对我很是关心常来看我。 你病了以后,无法承宠。 她已然走在了我们前面。从外人看来,或许以为是我们依附。” 甄嬛低头沉吟,“眉姐姐与她同为贵人,皇上还很看重,只是没有封号罢了。谈何依附? 而我只是常在,怕是外人都以为我甄嬛依附柔贵人和眉姐姐才是。 若不是眉姐姐点醒,我怕还看不清此事。” 眉庄看甄嬛听进去了,又说“这并非是坏事。 若非我们形成力量,华妃只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只有姐妹齐心,方能屹立不倒啊。 嬛儿,你与我,是从小的情谊,知根知底,终究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甄嬛听完瞬间明媚起来,“我知道眉姐姐,最是宽待我的,都是浣碧多嘴。” 浣碧看沈贵人确实全然为了小主,并未把自己失言放在心上,也松了一口气。 永寿宫里,众人忙忙碌碌。 “金立,小主命你去御膳房打个招呼,说小主要整治个席面招待敬嫔和欣常在。 我和白薇已经反复斟酌好菜单了,就照这个点,要御膳房的厨子都拿出本事来,做的好了,小主有赏。” 金立恭敬的接过白果递过来的菜单,见上面写着: 鸡丝卤面一份,扬州进贡酱菜一份,酸梅汤三盏。 燕窝白鸡丝、海制蜜制火腿、三鲜鸽蛋、大炒肉炖榆蘑各四品, 青笋晾肉胚、肉片焖玉兰片、碎熘鸡、煎鲜虾饼等,再四品,一共八品菜肴。 数量确实不多,但都是精品,只要不是皇上吃,也尽够了。 确认好无误就转身朝御膳房走去。 敬嫔曾经来过永寿宫,但欣常在还是第一次来,她不禁被永寿宫的气派程度镇住了。 进了宫门,映入眼帘:黄琉璃瓦,歇山顶,从外面看极为宽敞明亮。 前院设正殿、东西配殿,正殿三间,配殿两间。 后院更是宽敞,光正殿就有五间,东西各有耳房,配殿与前院相仿。 殿上用满文和汉文同时书写的“永寿宫”三个字。 亮漆华彩,一看就是内务府给用心翻修过了。 明间前后檐,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次间和梢间为槛墙,上面安了四椀菱花槅扇窗。 行至台阶,两侧各有一数桃花。 踏进正殿,明间的会宽敞明亮,比华妃那里倒是小了不少。 但背后屏风、高台、香炉、各色摆件都极尽奢华。 往左次间供奉着小佛堂,另一侧有多宝阁架子和梳妆台。 多宝阁上,尽是她没见过的珍宝,甚至还有外邦进贡的好些西洋玩意儿。 再往里是柔贵人的寝室,桃红帷幔水晶珠帘,一层又一层。 往右次间是供人休息的床榻,榻上鎏金再往里用“春回大地”屏风相隔,里面是用餐的地方。 室内陈设,皆为御赐,有一部分甚至已经逾越了。 欣常在在心里重新估量了这位柔贵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晚膳过后,宾主尽欢。 敬嫔和柔贵人在榻上对坐,欣常在坐在地下凳子上,一起喝茶聊天。 榻上小桌,置一仿古铜金釉三足炉,炉上散发出袅袅香气。 欣常在率先开口,“妹妹好福气,皇上如此宠爱,这永寿宫华丽大气,已经快和华妃娘娘的翊坤宫相媲美了。” 陵容柔美一笑,“欣常在言重了,永寿宫只是简单翻修了一下。 不像翊坤宫,里里外外可是流光溢彩,极尽尊贵。 嫔妾哪敢和华妃娘娘比肩。” 敬嫔开口,“这傍琴台的香气也是许久不曾闻到了。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华妃总是爱攀比,要住最华丽的房间,穿戴最贵的衣服,用最名贵的香料。 咱们皇上喜欢品鉴香方,她就让娘家人,四处搜罗,这傍琴台她很是用过一阵子,皇上后来以为她也爱香,还特特赐了只有她能用的欢宜香。” “华妃实在靡费。 我听沈贵人说,宫中用度,比皇后更甚,咱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也就勉强和她持平。”陵容说道。 欣常在惊讶,“竟然如此,果然娘家撑腰,底气就是足。” “谁说不是呢。这后宫,谁还敢跟她攀比豪奢。 只不过,皇上也未见得喜欢她那样子就是了。” 几人叙了一会儿话,陵容提出,“招待两位姐姐一时高兴,竟然吃的有点多了。 听说皇上命人在千鲤池添了灯,晚上欣赏可是极美的,咱们不如在那边走走,消消食。 妹妹把两位送回宫去,正好还能顺便去咸福宫给眉姐姐送个花生酪。” 两人欣然同意,几人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慢慢悠悠往千鲤池走。 此时沈眉庄刚从华妃那里学宫务出来,带着贴身宫女和太监,已经行至千鲤池,在池边喂鱼排解郁气。因为鱼食不多了,因而命小施子去取。 华妃的大宫女颂芝追着眉庄赶来,“眉庄小主留步,娘娘有从徽州来的好墨来,要赏小主,谁知小主走得这样快。” “多谢娘娘,采月,你随颂芝姑姑走一趟。” “小主,奴婢怎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小施子还没回来呢。” “无妨,你快去快回。” 周宁海一瘸一拐,悄悄走到眉庄身后,趁眉庄专心喂鱼,一只大手猛力推过去。 随着沈眉庄“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陵容等人也恰好赶到。 沈眉庄在水里使劲扑腾着大喊,“救命,咳咳,救命啊……” 陵容赶紧大声吩咐,“金平快救人、金立,给我抓住那个贼人!” 两人得了命令,箭一样窜出去。 周宁海吓得赶紧要藏起来,但是他腿脚不利落。 没跑多远就被金立擒拿住了。 眉庄虽然被救及时,但被呛了水,又不会游泳,扑腾的耳朵也进不少水。 整个人因为濒临死境,吓得直接撅过去了。 “眉姐姐别怕。 白薇,去告诉皇上这里的事,就说沈贵人落水了。 白果,去请太医到咸福宫看诊”。 她沉稳冷静的安排好了一切。 待沈眉庄回到宫里被安置好,帝后二人和太医已经到了。 苦主昏迷不醒。 翊坤宫里华妃还没等周宁海回来,就听说沈贵人落水了,命人赶紧去寻找周宁海,然后赶紧来咸福宫探问情况。 “外头夜深了,华妃怎么来了”,皇帝坐在椅子上问道。 “臣妾听闻沈贵人溺水,忙赶了过来,沈贵人可是醒了?” 皇帝开口,“你去看看吧。” 华妃走到床边看沈贵人没有睁眼的迹象,暂时放下心来。 “沈贵人真可怜,竟然糟了这样大的罪,皇上,沈贵人落水,都怪后宫侍卫巡查不严,臣妾协理后宫无方,合该受罚,还请皇上降罪于臣妾。” “华妃,宫中巡查,自有定数,和侍卫没有关系。 你只是协理后宫而已,若是因此就降罪,岂不是说,是本宫这个皇后没有管理好。 也该受罚呢?” 皇后言辞锋利,略带挑衅。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但若说和侍卫没关系,那沈贵人身边的奴才呢,也没干系么? 采月,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沈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事发时候,你在哪里呢?” 采月神情略带急色,“禀华妃娘娘,沈贵人和奴婢刚从您宫里出来,行至千鲤池边。 颂芝姑姑就来说娘娘您要赏小主徽州好墨,小主叫我去取。 恰逢小施子去取鱼食,小主落水时,奴才等人并未在身边。” 华妃眼含精光,“哦?就是说,沈贵人,落水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喽? 还说没有干系,沈贵人落水,定是因为你们这群贴身伺候的奴才不用心。 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打发去慎刑司!” 皇后悠悠的说,“这么巧,沈贵人出事的时候,小太监去取东西了,贴身宫女又被你的宫女颂芝叫走。” “皇后娘娘,颂芝不过叫她去接赏,又有什么错? 若是沈贵人,能态度恭敬些,亲自接赏,不就没有这回事儿了? 说到底还是沈贵人身边的奴才疏忽大意,应该赶紧打入慎刑司,好换上新的来。” 敬嫔面带隐忍,“皇上,沈贵人身边的奴才即便是有错处,也罪不至此。” 华妃哼道,“不如此不足以正宫纪,若是人人如此,岂不是惯得奴才无法无天,任谁都不把主子的命当回事了!还有你,敬嫔,你是一宫主位,沈贵人出了这等事,也是你宫里规矩不够严的缘故!” 敬嫔不再与她置气,行了个礼,“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就在华妃以为事情尘埃落地,皇后也觉得华妃又会毫发无伤的时候。 陵容突然站出来,声音和缓,慢条斯理的说,“沈贵人的奴才当时确实都不在身边,但我和敬嫔,欣常在,行至千鲤池,沈贵人落水的时候,恰好及时赶到。 臣妾几人可都看见了。 那华妃娘娘的掌事太监,周宁海,把沈贵人推到了池里。 臣妾几人赶紧救治,周宁海也被当场抓住,人就在后殿拘着呢。” 皇帝无意识间转了转手上的红翡扳指,沉默半晌。 “周宁海,打入慎刑司,严加审问。” 华妃听完,瞳孔巨震,“皇上,周宁海怎么能去慎刑司?” 皇帝并未说话,看向华妃,眼里满是失望。 皇后说道,“华妃,刚才不是你说的么,不如此,不足以正宫纪。 怎么沈贵人的奴才能去慎刑司,你华妃的人,就不能去呢?” 华妃无力反驳,恨恨的看着陵容,“怎么本宫来时候你不说,怎么?看了本宫半天的笑话,可看够了吗? 柔贵人,你是故意的!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陵容假装被华妃气势所慑,往敬嫔身边靠了靠。 “华妃娘娘,是周宁海推了沈贵人,又不是您推了沈贵人,您缘何如此生气?” 华妃狠狠剜了陵容一眼,“周宁海是我翊坤宫的奴才,他出了事,我自然要问。” 华妃转瞬想到,敬嫔和柔贵人她们都看见了,就算周宁海说不是自己推的,也没有用了,顿时感到心乱如麻,她看着皇帝,皇帝却没有在看她,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皇上,周宁海是华妃的奴才,他推了沈贵人。敬嫔、柔贵人和欣常在,可都亲眼所见,这后宫里,谁还能使唤得动周宁海,要他动手杀人呢? 虽然沈贵人没死,但华妃杀人未遂,不可不罚。 她戕害妃嫔,按律……” “华妃,褫夺封号,降为嫔位,去六宫协理之权”。 皇帝打断皇后。 说完,就面色阴沉的大步走了出去。 华妃听了,瞬间瘫坐在床边。 皇后满意的一笑,也离开了咸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