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开颜平时跋扈任性惯了,贺文易从岳父及妻子两头拼拼凑凑听了些,很不以为然。他断定这段姻缘成不了。也私下和疏桐议论过,开颜啊,当个情人她绝顶的合格。妻子就不必了,你别看你爸把这外甥女宠得自己生的一般,其实我老丈人门清得很,老大难。你爸有个儿子,也绝不会肯娶你妹妹这样的。 她缺什么,你说。但凡男人能挣给她的,她一样不缺。怪她太好命了,自幼金汤里滚出来的,纵得她没边了。 你见过她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过的。不过就是一时脑热,过后丢得比狗屎都远。我跟你打赌,她和你们说的这男的,撑不过两个月。 眼见为实。嗯,贺文易扪心而论,确实不错。勉强再多估一个月的期限。 方桌边四个大人携两个小儿。除了小儿在一心出游的吃玩,四个大人各怀心事。 曲开颜恨死贺老二这张嘴了。他真的习得一身生意人的臭脾性。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围桌。 一石激起,曲开颜这样鲁直的人都认为铁定要有点小浪翻了。 岂料正主本尊面上无妨。期间,服务员给他们换新茶、上新干丝。 周乘既手边得一盏新鲜芬芳的明前龙井,他见曲开颜的杯子空了,便拆了消毒纸巾揩了手,单手压着茶盖,错开一道出水的口子,给她斟了一小杯。 曲开颜喝茶有限且怕烫。周乘既却好像越烫越容易入口,他把斟出去半杯的茶碗送到嘴边,嘬饮一口。 茶汤润而无声。 身边人盯着他的殷勤,略微端详。 周乘既只淡漠神色道:“哦,帮我喝一点。我习惯喝第二道出色的茶汤。” 他们围桌的边上就是中式窗棂,明净透明绿玻璃外头,芭蕉冉冉而升。 边上一直玩耍的两个孩子,甜甜挨周乘既近一些。童言无忌,童颜也最识得谁是“好人”。甜甜已经不记得这个叔叔了,但也觉得不害怕。贺冲儿把甜甜手里的艾尔莎揭开一个,贴到娘娘男朋友的手机背上,挡住了那颗苹果。 小孩子把戏,被揭穿后,一轰而散。 疏桐知会他们只准在天井里玩一会儿,不可以撞到别人,也不可以爬高。 曲开颜没喝被人分享的那半杯茶。她今天还在液断,出门的时候匆匆拿了一盒燕麦奶和一只胶囊咖啡液。 手边又没有空杯子了,想倒燕麦奶出来调和咖啡液喝的。 疏桐瞥到开颜许久没出声了,她今天难得内秀起来。再看她手里的动作,问她要不要重新拿个杯子。 曲开颜摇头。与她一张条凳上的周乘既被贺文易盘桓着,聊一些他们汽车制造行业的话题。 周乘既对贺文易抛出来的话题,无有不应,然而始终不热络的情绪。 问到他在忙哪家品牌的外观设计,周某人也莞尔的保密协议。 趁贺文易喝茶的档口,周乘既偏头看曲开颜闷声好久。终究,她把那半杯茶喝掉了,腾出杯子来,再要撕那方盒包装燕麦奶的一角。 某人看在眼里,略微有趣地问她,“你要干嘛?” 曲开颜冷冷道:“喝黑咖啡胃疼,兑燕麦奶。” 他伸手来,指着咖啡液,再到燕麦奶,“要把咖啡液兑进牛奶里?” “嗯。” 某人听她难得这么乖顺,很不习惯。试着建议,“其实可以不剪开的。” 曲开颜没懂他说什么,也不想懂。 周乘既这头和曲开颜交头接耳之态,贺文易干脆也识相不追着问了。 周某人替曲小姐把折弯的吸管插进燕麦奶里,然后安排她的样子,在她边上教她,“吸一口,吸满吸管,然后捏住顶部。” “……”曲开颜不明白他要干嘛。 周乘既替她疑问也替她作答,“不是要把咖啡液兑进去吗?你吸一口,它就进去了。” 曲开颜上学那会儿死记硬背的知识点早冲到马桶下水道里了,半信半疑的样子,她不想理他的。吆喝他来,也是想耍他的。 然而,周乘既又是那副爱与诚的面孔,端持且游刃有余地催促她。最后一息,有点自嘲了,“信我,好吗?” 曲开颜这才由着他作弄般地吸满一口牛奶上来,周乘既眼疾手快地在她唇边替她捏住吸管顶部,形成一个密闭的流道。 他再把捏住吸管的一端,埋入胶囊咖啡液里。 瞬间,咖啡液悉数顺着吸管,流向了牛奶盒里。 省了她拆剪盒子的折腾了。 咖啡液虹吸进去,周乘既替她摇匀了。 他再重起头和姜小姐夫妇闲聊,饮茶、吃手边干丝。 有条不紊的社交姿态。 曲开颜喝着她手里调和的燕麦拿铁,对桌上的一切碳水都避之不及。 她看着某人好吃相的对付早茶,冷嘲热讽他,“卖弄一些无用的知识。” 他停筷看她。 曲开颜依旧板着一张脸,坚信朴实无华地拿剪刀剪开,最直观有效。 周某人也干脆臭她,“嗯。不要紧,让你眼见为实地相信更有意义。” 相信什么东西啊。曲开颜腹诽,我相信你个头。 这一桌要散席的时候,外头将近九点钟的日头了。 早市食肆已经接近要打烊收尾。 贺文易做的东道,也正经和周乘既互换了微信。说家里头还有生意要忙,要接妻儿回去了。 “有工夫的时候,周先生随开颜去A城玩啊。”这倒是句中规中矩的客套之言。 疏桐也接过丈夫的话头,“我还说和开颜四月份去Y城的。我们这么多年,去过那么多回。这下好了,今年去,我们有相熟的地主了。” 周乘既好像对疏桐印象很好,他微信也是疏桐轻而易举要到的。听疏桐这样的抛话题,他亦一本正经地接过来,“嗯,即便我回不去,也会让姜小姐有落脚的地方。” 疏桐笑得春风和煦。说那就说好了。 四个人在茶楼门口分作两拨要散。疏桐夫妇各抱一个孩子,说回去睡个回笼觉,下午去趟姑姑姑父那里,收拾收拾就回省城去了。 “你下午和我一起去一下?”疏桐问开颜的意思。 曲开颜今天一直恹恹不如意的样子。听到这里,更是不赏光的嘴脸。没等她吭声,疏桐便喊罢了,说不去就不去吧。 疏桐夫妇告辞去取车了,留门口二人相约沉默。 春日暖阳愈升愈高,暄乎乎的风,像羽毛像触角,拂拭的人脸痒痒的。 周乘既抬腕看表,再试着问她,“你今天状态,我是说,气色不大好。”他私心忖度,怕与她父亲有关,没作多问。 “嗯,来例假了,痛经。”上一秒还内秀寡语的人,这一秒又噎得他恍然大悟。 周乘既礼貌颔首,算作回应。 短暂分把钟,他两回看时间。 “那……” “周乘既,你送我去我工作室吧?”大小姐坚决报复到底。反正他说的,有非原则但不开天窗的B计划。 对面人垂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