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是、可是你要怎么办? 太子万万没有想到涟漪在这里过的竟是这种日子,别的人居然可以这样任意打骂她,这算什么?难道她们不知道涟漪的身份,不知道这样痛责涟漪要负出什么代价? 一念及此,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怒气,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恨恨指着刑嬷嬷,咬着牙开口,“好大胆的奴才,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公主---”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韦天兆咬牙切齿地说出“孽种”两个字时的样子,他猛然省及一件事: 如今在父皇眼中,以至在所有宫中人眼中,涟漪已经不再是公主,而是个连生身父亲都没有来得及相认的孽种罢了。dengyankan.com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这里的人胆子再大,又怎么敢对涟漪如此狠辣? 说不定她们都已经知道涟漪的真正身份,而被贬到浣衣局的人会受怎样的苦,韦天兆绝不可能不知道,却仍对涟漪不闻不问,岂非就是默许她们这么做了吗? “走!”涟漪眼前已是阵阵发黑,快要支持不下去了,雪含那冰冷的、颤抖的小手一直扶在她肩上,却让她有种如被烙铁烙着一样的感觉。 虽说雪含年纪小,不会像他们一样说出心里的感觉,但就是这细细的、娇弱的颤抖将她此时心里的一切都清楚地传到涟漪心里,无论是她的痛,还是雪含的痛,彼此都感同身受。 就是不想让雪含再受更多的苦,她才咬紧了牙,声音微弱却又语气坚决地说着,却始终不肯抬起头来看太子一眼,大概是是觉得没有办法以现在的面目面对太子吧? “带雪含走.,好好、好好照顾她,求你!” 太子震惊了,脸色由红转白,已无一丝血色! 与涟漪十几年兄妹,虽称不得朝夕相处,却也是手足情深,他从来都知道涟漪性子倔强,冰冷沉默却从不对人说半个求字。 如今她变做人人唾弃的“天奴”,却从未为自己辩解过半句,也不曾向韦天兆说过哪怕是一个字的哀求之句。 可是如今,为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妹妹,她对太子用了“求”字,这一个字,重逾千斤,太子惶然不敢应答,他怕自己会有负于涟漪所托。 “不要不要!我不要!” 未等太子回过神来,雪含已将注意力力自刑嬷嬷身上移回来,哇哇大哭起来,不住摇晃着涟漪瘦弱的肩: “姐姐姐姐!我要跟你一起,我不要跟太子哥哥啦,太子妃嫂嫂不喜欢我,我不要,我不要!哇!” 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大叫,在场之人略怔了一怔,再看到太子尴尬却又恼怒的眼神,便约略猜到是什么事了。 对于太子妃之为人,她们也不会清楚多少,但孩子是从来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真性情的,他们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都会带在脸上,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因为他们没有大人们的那些心机,也不知道寄人篱下的人没有资格评判主人,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以求得立锥之地。 姐妹同病相怜 “雪含,你、你怎么这么说,溪儿她、她对你不也很、很好。” 太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雪含竟然会对涟漪告太子妃的状,刚刚在东宫时他跟雪含说的一切都白费了,这会叫涟漪怎么想? “涟漪,你、你别听雪含胡说,她只是个小孩子,不太懂事。” “我才没有胡说!” 雪含一听太子责备她,越发不高兴起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又转头对着太子大吼大叫起来: “母后和姐姐都跟我在在一起,父皇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还打我!太子妃嫂嫂也是这样的,她不喜欢我,我知道,我知道!” “雪含,你---” 眼见雪含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越说越多,越说越不像话,太子也不禁有几分恼羞成怒,因为雪含的不懂事,再加上涟漪被打成这样,他心里越加烦躁,沉下脸来: “雪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懂事些!你看涟漪现在这么疼,你应该少说些叫她担心的话,知道吗?” 他这几句话有些过了,这不是在叫雪含懂事,而是教她要在什么时候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只为了不让在乎自己的人担心。 这也是一种本事,一种需要经过无数次的磨难才能做到如行云流水一样自然的本事。 “太子殿下不要生气,我都、都明白的。” 知道自己不再是公主,涟漪却还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改变对太子的称呼,这一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才没有把“哥哥”两个字叫出来。 “你的心意我懂,雪含还、还小,有什么、什么失当之处,请、请太子殿下念在与她是手足至亲的情份上,多多、多多宽容待她,那、那我就别无、别无所求!” 她是看着雪含长大的,自然知道她性子有时候是很任性和霸道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有她和婉皇后宠着雪含,再加上她年纪小,有时候任性起来,不但不会让人觉得生气,反而会因为她那份率性和天真忍俊不禁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了她和婉皇后在,是没有人会像她们一样疼雪含的,她唯一所能托付的人就是太子,希望他可以一如既往地善待雪含,让她平安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涟漪,我---” 涟漪如此明事理,倒叫太子有些赫然于自己刚才的急于辩白,微微地涨红了脸,“我知道的,可是你、你怎么能呆在这种地方,她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把涟漪打成这样的刑嬷嬷来,满腔怒火登时找到了发泄口,猛地回过头去,双目之中射出足以引燃一切的火来,“你是这里的管事嬷嬷?!” 刑嬷嬷吓了一跳,心道刚才还跟涟漪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回过头来问她,她脸色一变,不自觉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回、回太子殿下话,老奴刑氏,是这里的管事嬷嬷,太子殿下有、有何吩咐?” “我有何吩咐?!”太子怒火更盛,微低下头去看着她,“我问你,你向谁借了胆,敢这样责打涟漪,啊?!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不知道涟漪的身份?!” 他这番话本意是想要为涟漪讨个公道,然他一时之间却忘了对现在的涟漪来说,“身份”一说已经成了最大的羞辱,最不愿提及的事了。 果然他这一句质问才出口,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幽素也寻思过个中味道来,不无讥讽地无声冷笑,心道还真是个老实忠厚的太子殿下呢。 “老奴不敢,太子殿下恕罪!”刑嬷嬷此时心里怕得要命,哪里能像幽素她们一样旁观者清,只顾着惧怕于太子的威势,早吓得浑身抖个不停了,“老奴自知身份低微,本不敢对涟漪公主动手!” “你还敢说?!”太子怒不可遏,这老嬷嬷这算什么,明知故犯吗?!“你---” “是皇上吩咐老奴的!”刑嬷嬷尖着嗓子叫道,“老奴是奉皇上旨意管、管教涟漪公主,若非如此,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涟漪公主一根手指头,太子殿下明鉴!” 父皇?! 事实上刑嬷嬷说出第一句话来的时候,太子就愣在当地,一腔怒火也凝滞在胸口,没有理由发泄了。 对呀,他怎么忘了这个,如果不是因为有父皇旨意,涟漪又怎么可能到这足以折磨死人的浣衣局来,而这里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涟漪怎样的。 可是父皇的心就真的这么狠吗?就因为婉皇后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就如此相待涟漪,难道十四年来的父女亲情对他来说真的如同过眼烟云,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吗? “走啊!”涟漪急了起来,她再不愿太子和雪含继续留在这里,现在的每一刹那对她来说都如同百年般漫长,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快走,带雪含走,我自己愿意留在这里的,你还不走?!” “不要,我不要走!” 雪含害怕了,她听得出来涟漪居然不肯和她在一起,她又说什么也不想再回东宫去,怎能不又急又怕! “姐姐,我不走,我要和姐姐一起,我要找母后,姐姐,我不要,我不走,哇!” 她拼命抓住涟漪的衣襟,直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边大哭一边狠狠瞪着太子,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一样,看来如果太子要强行把她带走的话,她是死也不会原谅太子的。 “涟漪,我、我不相信父皇会这样绝情,你、你等着,我去找父皇问个明白!”话落他也不管雪含还跟涟漪纠缠在一起,转身就飞奔而去。 “太子殿下!”涟漪才低叫一句,太子已经出了门口,她不禁绝望而倍感屈辱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怜而又天真的太子,他哪里能够明白韦天兆此时对婉皇后和她的恨有多深、多厌恶! 如果他真的不是绝情至斯,哪怕还念着半分父女情份,就断不会将她打入浣衣局来,先前也不会有那般卑鄙的手段来对付她了。 “你这个时候去找韦天兆又有何用,除了有可能惹怒他,为我换来更多的羞辱和折磨之外,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 涟漪无奈低语,偏偏太子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也不肯听她的话带雪含离开,对于宅心仁厚的太子相待她的这份情意,她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太子这一走,刑嬷嬷立刻就松了口气,如果刚才太子不肯饶过她,就算她事先得了韦天兆的旨意,也难免会受到责罚的。 不过最高兴的人还是雪含,因她终于可以跟姐姐在一起了,太子的身影一消失在门外,她就笑得眉眼都挤到一处去,这会儿也不觉得身上疼了。 “姐姐,你快起来!地上很凉的,我也好冷,我们去屋里,好不好?”她还当这里的屋里跟东宫之中她所住的房间一样暖和、宽敞而明亮吗? 到底是孩子啊,根本考虑不到那么多,只因为想要和姐姐在一起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她就重新把世间一切都看得很美好了。 “小公主,这、这怕是不妥,”刑嬷嬷一听这话,立刻为难地拉下一张脸来,不住搓着一双手,“这里、这里不是小公主该来的地方,小公主还是回去的好。” “要你管啦?!” 一听她又要赶自己走,雪含立刻不高兴起来,再加上她亲眼看到刚才刑嬷嬷打姐姐打得那么狠,这一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好了。 “我就是要和姐姐一起,你管得到我吗?!我告诉我老嬷嬷,你要再敢打我姐姐一下,我让父皇砍下你的头来,哼!” 虽说她一向任性霸道,却从来不是个心狠的孩子,像今天这样的狠话,她也是生平头一次说出口。 这些日子以来,她所受的委屈折磨太多,心中也是波澜不断,她又比不得涟漪可以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自然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会顾虑到别人的感受。 “小公主恕罪!”虽说雪含还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国之公主,她说要砍人头的话多半也是气话,但刑嬷嬷还是听得胆颤心惊的,连连打躬作揖,一脸可怜相,“老奴知错,老奴不敢啦!” 幽素和大周小周她们几个都不曾见过刑嬷嬷这样服软的时候,如今见她只是弯腰认错,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虽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都觉得痛快无比,暗道一声“你也有今天”。 “哼!”雪含又哼了一声,再也不看刑嬷嬷一眼,吃力地扶起地上的涟漪,姐妹两个都带着一身的伤,慢慢挪到屋里去。 不过,涟漪是说什么也不可能让雪含留在这里的,待到太子回转,她就会让他把雪含带走,永远都不要放任她再到浣衣局来,否则她这一生就要给毁了。 “刑嬷嬷,我们还没有吃饭呢。”幽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和涟漪这一番较劲下来,没得到好处就算了,还害得自己没饭吃,真是失策。 父皇别这么折磨涟漪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刑嬷嬷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呢,先是太子,而后又是雪含,都对她好一顿训斥。 虽说这两人都可算是她的主子,但当着这一帮女奴的面,她总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幽素偏偏又不看眉眼高低,她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饭菜不是在那吗,你要吃就吃,没人跟你抢!” 刑嬷嬷狠狠指了地上结了冰的饭菜一下,头也不回地进屋里去,嘴里还一直骂骂咧咧的,大概是说自己运气怎么这么差,碰到这种事。 幽素一下被噎到,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阵红阵白,她又不能像刑嬷嬷那样可以把火撒到别人身上去,再回头一看大周小周,她们两个分明就是在极力忍着不笑出来,但眼睛里却都是嘲讽的笑意。 她火就更大了,实在无处宣泄的情况之下,她突然一脚把那只盛菜的桶狠狠踢到一边,发出“通”一声闷响,跟着骨碌碌滚到一边去了。 从浣衣局出来,太子就拉长着脸,很烦躁的样子。 其实,与其说他是为了涟漪所受到的折磨而痛苦,还不如说是因为韦天兆的不分青红皂白而气恼非常。 他心里很清楚韦天兆不愿意他掺和到婉皇后和涟漪的事情当中来,但他一想到涟漪浑身是伤、痛苦辗转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地难受,他没有办法不为涟漪做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过去十四年来他一直当涟漪是妹妹,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妹妹,他不可能不管她的。 一念及此,他突然咬了咬牙,疾步往太极殿而去。 “奴婢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