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仙】

    在这个世界上，过于强大的“能力”，是会腐蚀使用者的，或是身体上的，或是精神上的。

    而这之中，算仙，又格外精于这一点。

    它会悄无声息地删除人类的“感性”，直至能力者本身化为某种“机械”一样的东西——这并非是“劣化”，而是“优化”，就像一个超级计算机会主动删去代码中“0”与“1”之外的东西。

    这个过程，并非是不可逆的，或者说，只要能力者主观上想要阻止，很轻松地就能将之中断掉。

    但问题就在于此……你是想要无人匹敌，举世无双的“能力”呢，还是累赘且无用的“感情”呢？

    这正是算仙的缺陷——甚至很难将之定义为“缺陷”——能力者一旦品尝到了运行算仙时的无所不能，那么他势必会再次进入那种状态；相对的，每运行一次算仙，那么其感情就会再度稀薄……而这又会导致能力者对“感性”的淡视。

    愈使用愈冷漠，愈冷漠愈使用。

    而白吟，即便放在对策局记录里那些算仙的使用者中，也完全称得上天赋异禀。

    那些人，有的沉溺在算仙的强大中，快速消耗了感性，然后因为“活着没有意义”这种无聊的理由自杀；有的呢，另辟蹊径，分裂出另外的人格，一个掌握算仙的理性，一个掌握本身的感性……虽说感性仍会随着使用而消耗，但好歹是个不错的办法。

    但……白吟不同。

    他太过天赋异禀，以至于算仙自他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运行，而且无法消耗他的感情；

    但也正因为他太过天赋异禀，那些“情绪”，很早之前就被归入了“无聊”的范畴内……

    用一句话就可以很好的叙述——可以，但没必要。

    白吟认为，这是“正确”的，与正确不同的东西，当然就是错的。

    在这个世界上，正确的答案往往只有一个，错误的答案却有很多。

    ——那么，为什么……正确的我，会因为错误的苗巫巫的伤势，产生“愤怒”这种情绪呢？

    皎洁月光下，初中的白吟第一次有些迷茫。

    而他的面前……几具尸体，渐渐的，停下了呼吸。

    以白吟的身体素质，他是很难放倒这群常常打架斗殴的不良的，但……所谓格斗技巧，本质上就是“如何更好的运用人体”。

    而对【算仙】来说，技巧，无非是“搜集信息，建立模型，竖立目标，计算数据，得出方案”的过程罢了。

    这一套下来，拆变形金刚都够了，更别说是脆弱的人体。

    关节技，夺刀，跨步，刺入致命点，然后追击，重复上述流程。

    十秒时间，五具尸体。

    ……所以，我为什么要杀人呢？

    算仙是能力，它不会思考，更不会决定，所以，做出决定的只能是我自己。

    不论怎样考虑，运用法律制裁他们才是正确的方式——这并不是说我有多正义，只是这样很方便，

    若想让他们吃点苦头，以后不再给自己造成麻烦，等他们到了警局，运用点手段就行；

    退一步，如果真想让他们死去，无非也就是以“受害者”的角度做些伪证，然后耗费一定的精力与金钱，随便请个律师，再手把手教他就行——若是遇见懂行的律师，对面还得倒贴学费。

    甚至，再退一步，即便真的是要亲自动手，那也完全不需要现在在这里……人体是很脆弱的，只需要一些化学成分，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让人停下呼吸。

    ……所以，为什么，我要亲自动手呢？

    算了，这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

    毫无疑问，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处理罪证，检查附近有没有录像设备，处理掉尸体……

    要用刀分掉吗？科学的分尸，再冲进马桶，只是会很慢；或者绑上石头，沉到江里，这样比较快，但是风险较大……等等，附近有喂猪的么？

    白吟的思绪忽然停顿下来。

    现在，重要的……是，什么？

    他丢掉刀，迈动脚步。

    然后，走到了失血过多，嘴唇都有些苍白的女孩面前。

    ……毫无疑问，这是极其愚蠢的，连愚人都不会做出来的决定。

    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暂且不去讲，但此时此刻，白吟最应该的是想方设法为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脱罪，好消息是这群人为了堵白吟，特意选了没有监控且人迹罕至的道路……这对他处理尸体相当有利。

    至于苗巫巫是死是活？

    关我屁事。

    人当然要以自己为优先……更何况他跟这女孩根本不熟。

    ……即便算仙得出了上述答案，但……白吟还是那么做了。

    他抱起苗巫巫，即刻朝最近的医院赶去。

    .

    白吟撤离半分钟后。

    “啧，我看看……”一个嚼着口香糖的中年男人踏入这条小巷，借着月光，数着地上的尸体，“一，二，三……五个。”

    弯腰，伸手抬起尸体的下巴，“一击毙命，手法挺利索……哦，刺进的深度也刚好，有前途。”

    他站起身，拍拍手。

    “现在的小年轻，杀人技术不错，就是这尸体怎么不处理下……这不是给我这朝廷命官留证据么？”

    四周分明无人，他却道：“调一下这些人的资料。”

    一抹流光，自瞳孔中闪过。

    “打架斗殴……哦？居然还有案底？我看看，进过少管所……那倒是好办了，我想想，安个什么罪呢……危害社会安全？还行，哦对，麻烦伪造个病例，就……心脏骤停吧。”

    男人毫无压力地干着滥用私权的活。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熟练？当然是因为我当局长前在执行部混过，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活我熟得很……”

    “为什么是心脏骤停？这个是对策局老传统了……以前干活，经常能碰到些恶贯满盈不干人事儿，但是明面儿上伪装太好的……”

    “像这种影响力比较大的，你要是当街剁了他狗头，或者背后给他一枪，然后写个报告说是自杀，那也不太合适；放到暗网吧，那些打赏金的干事儿又不太讲究，跟我这种官方培养的不同，他们杀个人，风格往往都比较糙……

    “所以呢，有时候就得派执行部的，比如我这种——嗯，对策局内部甚至有门道法，专门把人打成心脏骤停……没错，就是我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