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眼眸微亮,兴奋道:“过几日正是枫林最漂亮的时候,小姐若是去了,奴婢也能跟着沾沾光。” 慕秋闻言笑了笑,吃了两块栗粉糕就有些腻了。她将食盒推给白霜,自己用帕子仔仔细细擦拭手指。 擦到一半时,看着白皙的双手,不知怎么的,慕秋突然想起她反复做了二十多次的那场梦。 梦里也是这双手,握着刀,指缝里沾满粘稠温热的心头血。 卫,如,流。 慕秋在心里一字一顿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人会是楚河之后的下一任刑狱司吗? 思绪一闪而过,就在这一刻,梦中行人的jiāo谈声骤然在慕秋脑海里炸响。 -“卫如流?我知道此人,但初来京城,不了解他具体做过什么。” -“血洗刑狱司,踩着前任刑狱司少卿的尸骨上位……” 下一刻,魏江那道清冷疏离的声音猛烈跃上心头。 -“在兰若庭时,你问我要玉扳指做什么,现在我回答你。” -“你要真相,而我,要来杀人……” 魏江要杀谁? 魏江拿到玉扳指后又能杀谁! 一联想到某种可能性,窒息感和恐惧感深深淹没了慕秋,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呼吸都险些骤停,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是的,惶恐, 这种惶恐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比这两次刺杀都要qiáng烈。 “小姐,你怎么了?”白霜正在吃着糕点,余光注意到慕秋的异样,扭头看去,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大白天的,小姐怎么会露出这种见鬼了的神情。 慕秋勉qiáng稳住心神,催促白霜:“我有些事要出趟门,去备马车!快去!” “啊……好,好……” 目送着白霜的背影,慕秋仰头眺望远空。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日,不知什么时候,天边竟飘来了一团极大的乌云。 黑压压一片,朝整个长安城力压下来,bī仄而吓人,随时都有可能下起bào雨的样子。 凝视得久了,慕秋的心莫名狂跳几下。 慕府马车时刻备着,以免府里主子突然要出门。 慕秋正准备登上马车,一阵狂风便呼啸而过。 风刮得极大,chuī响马车檐角挂着的两盏灯。 她的衣摆被风chuī得卷起,细碎的雨水打在素色裙摆上,晕染开一片并不大的水渍。 竟是已经下起了雨。 不知为何,慕秋心底突然浮现起四个字—— 多事之秋。 在慕秋的催促下,马车行进速度极快,好在雨天路上也没什么行人,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耽误什么时间。 大概一刻钟后,马车穿过最繁华的朱雀街,拐进刑狱司所在的那条巷子。 雷霆震怒,裹挟着滔天的威势刺破苍穹,大雨磅礴,长安城被这场bào雨洗礼着。雨水疯狂拍打马车,慕秋掀开马车帘,只觉得外面的天更黑了。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慕秋随手抓起伞撑在头上,匆匆下了马车。 她额前几缕碎发被风chuī得翻飞,有些许迷了眼。 慕秋轻轻眯起她的眼睛,隔着一片浩dàng雨幕,看向前方。 此时此刻,刑狱司那扇漆红色大门dòng开着,朝慕秋发出无声的邀请。 刑狱司的守卫最是森严,平日里都会有一队人在门口巡视,今日却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人站在门口把守。 不知是否是慕秋的错觉,她耳畔竟响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呼叫声。可当她认真去捕捉时,只能听到雨水噼里啪啦疯狂砸在伞上的声响。 她一手撑伞,踩着满地的积水,慢慢走近刑狱司。 一步,两步,三步—— 她迈上了门前几级阶梯。 她走进了刑狱司。 *** 一扇大门,隔开两个世界。 门内的世界满是láng藉,有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 雨水从远处汇聚成股蔓延到慕秋脚边,她借着几分亮光,瞧见了雨水里的血色。 杀人者人恒杀之,刑狱司充当着的素来都是屠杀者和施bào者的角色,可这一次,猎人终究被束缚在绞刑架上,引颈受戮。 慕秋右手紧紧捏着伞柄,不知道是从哪升起的勇气,让她没有转身逃离此地,而是步步向前。 她走上了通往刑狱司主衙的道路。 也看到了横七竖八倒在道路旁边的尸体。 一具又一具,尸横遍野。 慕秋睫毛微微颤抖,她缓步上前,蹲下身查看了尸体的死状。 在刑狱司内行凶的人并没有刻意折磨这些人。 死者几乎都是刀刀毙命。 慕秋的裙摆在血水里蔓延盛开,很快就被血水打湿,宛若一朵暗夜幽幽盛放的铃兰花。 她在地上蹲了片刻,起身时动作太过猛烈急切,以至于头脑里升起一股晕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