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今夜有星无月。 柳舟在庭院静坐,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门的方向,王安已经离去一个时辰了,不知是否得手。 那吴福既然身是富贵,家里必定有些武师的,不知王安是否能够悄无声息的杀了他。 柳舟的心是紧张激动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期待一个人死。 忽而起了风,风微微有点轻柔,吹的庭院里的柳丝好像在向人招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黑影突然冲了进来,柳舟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乃至看到来人是王安,这才以手抚胸道:“都办妥了?” “大人放心,都妥了。”说着,王安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正是今天傍晚吴福拿给柳舟看的那封信。 将信收起来之后,柳舟对王安道:“你赶快去换衣服,那吴家的人发现吴福被杀之后,一定会来县衙报案的。” 王安淡笑:“大人放心,他们还不会这么早来报案。” 见王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柳舟便知道他定然是耍了什么手段,自从知道王安以前是独行大盗之后,柳舟就知道杀人对于王安来说,就跟吃家常便饭似的,他要是在尸体上玩出了什么花样,自己一点都不会怀疑。 王安离开之后,柳舟回屋休息,虽然时时都在担心吴家的人突然跑来,可他还是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吴府有人来报,说他们家的老爷吴福不知了去向。 如今蝗灾肆虐,人命已经贱如草芥了,在很多人的想法里,死一两个人,不见一两个人,在这个时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吴福不同,他是有钱人。 有钱人的命,就算你不想承认,他到底是比普通百姓的命要值钱一些的。 柳舟带人去了吴府。 吴府很大,比柳舟想象中的大,他们进去的时候,吴府的人都急的团团转,几个年轻貌美的夫人,更是哭泣着要人这里找找,那里找找。 看到县令大人带人来了,更是蜂拥而至。 “大人,您可一定要找到我们家老爷啊!” “是啊,大人……” 吴福的这些夫人个个都很漂亮,让人看了都有点羡慕嫉妒恨来,她们冲来的时候,更是有一股香味飘来,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柳舟强制心神,道:“诸位夫人放心,本官一定会将吴老板给找出来的,只是还请诸位夫人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出来,比如说,昨天晚上,最后见到吴掌柜的人是谁?” 几个女人相互张望,最后将目光投到了一个年轻貌美,此时正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 “大人,是这个小贱人,凭着老爷对她的宠爱,将老爷霸占好几个晚上了,昨天晚上,就是她最后一个见到老爷的。” 那女子眉目如画,被其他女人呵斥之后,突然跪在地上,求饶道:“大人明察,昨天晚上是民妇跟老爷在一起没错,可是后来途中民妇肚子痛,就去方便,回来之后老爷便不见了,老爷……老爷他喜欢去风月场所,民妇以为他又去了那里,就独自睡下了,可不曾想第二天仍不见他踪影,这才着了急。” 女子说完,哭的梨花带雨,一半伤心,一半害怕。 柳舟双眉紧锁,假装思考,而后问道:“可去各青楼查问?” “问了,一早就让小厮去问了,可都没有消息。” 柳舟悄悄看了一眼王安,心想这王安将吴福藏那里去了,这么多人找,竟然都没有找到。 不过没找到也好,虽然会有人怀疑吴福的失踪是自己做的手脚,不过在这个时候,还不至于有人敢怀疑自己,柳舟觉得,现在先做做样子,等到了必要的时候,再将吴福的尸体找出来,现在虽是夏末,可温度不低,几天之后,尸体应该就腐烂了,那时再勘验,也看不出是怎么被杀的,兴许正好。 这番思索后,柳舟对吴福的那几个夫人说道:“几位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吴老板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本官先命人找着,诸位也别闲着,也都派人去找找。” 女人都是没有主心骨的,听柳舟这么说,也只好暂时如此。 一番吩咐后,柳舟和王安两人离开了吴府,途中,柳舟望向王安,道:“王捕头,这尸体?” 王安淡然一笑:“大人,这吴福的房间里,有一间密室,他的尸体,就在密室里。” “他的夫人不知道?” “那密室里有不少秘密,想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的夫人。” “这样就好,等赈灾大臣到了之后,少不得要找这个吴福,到时再将尸体找出来就行了。” 吴福失踪的消息很快在那些个粮商之间传开了,他们有不少人都怀疑到了柳舟身上,因为昨天傍晚吴福曾经跟柳舟单独见过一面。 不过他们又有点疑惑,在他们的意识里,柳舟不过是个书生罢了,他有胆子将吴福怎么样吗,而且他是怎么将吴福弄的失踪的? 他们很怀疑,可却不敢张扬,敢污蔑官员,那可是大罪。 而因为吴福的死,那些粮商都有所收敛,之前商议对付秦云的计策也没敢使用,不过粮食他们却也没有降价,百姓不买,他们就屯着,等蝗灾再厉害,百姓吃不饱饭的时候,哪怕他们把价钱抬的再高,照样是有人买的。 这个结果,并不是柳舟想要的结果。 他轻视了这些商人重利的本性,他以为秦云降价之后,又加上自己的造势,这些商人一定会纷纷跟着降价,不然囤积大量粮食,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可他们没有,他们对于粮食的价钱,还存在幻想,幻想朝堂的赈灾粮不够,到那个时候,百姓还是要买他们的粮食。 柳舟很纳闷,怎么结果会是这个样子,按照他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失误。 柳舟想了很久,终于让他想明白,那些商家之所以不肯降低粮食价格,肯定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危机感,柳舟之前造势是一点问题没有的,铁飞花更是慷慨解囊送来了几车粮食,可那些粮食还是太少了。 是啊,粮食太少了。 如果粮食多的话,那些商家一定会有危机感的,可粮食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如此过了两天,周围各省运来的赈灾粮在经过层层剥削之后,终于到了余平县。 柳舟接到那些赈灾粮后,立马对受难百姓进行分发,虽然经过剥削剩下的不多,可让百姓渡过一个月难关,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个时候,秦云又降低粮食价格,柳舟更是趁机派人装成顾客去买,其他商家见此,有些心动,如果百姓都不需要粮食了,他们存储的那么多粮食,就只有在仓库烂掉了。 当一个人忍不住打开粮仓降低价格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在赈灾大臣范衷和苏凌阿来到江西之前,柳舟终于替余平县的百姓争取到了足够的粮食,也许这些粮食无法让他们过冬,不过挨过这一段时间后,办法终归是会有的。 余平县的情况暂时得到了缓解,可其他各县却并非如此。 首先,那些赈灾粮被各级官员层层剥削之后,分到百姓手中的少之又少,再加上之前各县官员与商人勾结,百姓元气大伤,那么点粮食,让他们很难恢复过来。 以至于,余平县的难民越来越多。 对于这种情况,柳舟很无奈,可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一边接收从四面八方来的难民,一边想办法帮他们筹集粮食。 如此,直到赈灾大臣的到来。 两位赈灾大臣,很年轻,都在三十岁左右,范衷身材略瘦,个子也不是很高,给人一种有点圆滑的感觉,苏凌阿是满人,长的比较魁梧,而且微胖,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很鲜明的对比。 两人的仪仗进入江西省后,沿途便会见到不少难民携家带口的四处讨生活,范衷看到这些难民之后,眉头微凝,可并不言语,苏凌阿则喜欢发表感叹。 “真没想到,这江西的蝗灾如此厉害,我们才进江西境地,竟然已经遇到了这么多难民,蝗灾之危害,竟然如此之大,范大人,您说是不是?” 范衷淡然:“恐怕有些东西,比蝗灾还要厉害,苏大人觉得这些难民之所以远离家乡,是因为蝗灾之危害?” 苏凌阿愕然,他并非笨人,自然听得明白范衷话中意思,贪官之害,比之蝗灾还要可怕,这些难民并不是被蝗灾逼走的,而是被那些贪官给逼走的。 只不过,苏凌阿就算明白范衷话中意思,他也不会承认,更不会说出来,片刻沉默之后,苏凌阿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如今我们已来到江西,不知范大人想先去那个县巡视?” “苏大人呢?” 朝廷规定两人是赈灾大臣,不过如果各有想法,也是可以分开为之的。 苏凌阿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听闻余平县难民最多,去余平县如何?” “本官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