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所不知,我自幼多病,缠绵于病榻,连睡觉都比常人易醒。”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青云山常年的训练让自己的五感六识强于普通人。 “可是出事当晚,我竟没有半点察觉,若是像大家说的那样死得凄惨,那怎能没有半点声音呢?” “李姑娘确实死的古怪,你” 温久见陈恕吞吞吐吐,知道他将自己当作寻常女子了,赶紧出声道:“大人但说无妨,我话本看的也不少。” 再恐怖的鬼自己都见过,更何况一具普通人的尸体。 陈恕对上她的目光,细细说道:“李姑娘身上没有致命伤,有许多道猫爪挠过的痕迹,但都不致死,尸体被发现之时一半悬于窗外,像是被什么拖拽出去,连鞋子都未曾穿上。” “那岂不是没有死因?” “这要等仵作验尸之后才能有结果,现在我们不敢下定论。” “鞋子未曾穿上?”温久思虑片刻,“是未曾穿上,还是遗落在外面了?” 她记得每个人都带了许多换洗的衣物过去,绣鞋自然也不例外。 “温姑娘的意思是?” “诗艺或许,不是死在房中?” 她有一日见诗艺的丫鬟正拿着绣鞋似乎在处理上面的泥泞。 可书院里多是青石板铺成的路,这些泥土,现在想来或许根本就不是书院里的某处粘来的 “或许大人应该去查一下后山。”温久终于有了一些头绪。 “嘎吱——” 门口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只听到脚步匆匆往这边走来。 陈恕眸光一聚,倏地站起身子挡在了温久面前。 温久只觉得眼前一道阴影洒下,下意识抬起头,她能闻到陈恕身上的衣物残留下的皂角香味,好闻极了。 眼前的人面容清俊,眉眼如远山,此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得他甚是好看。 “大人。”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许是距离太近,温久下意识屏住呼吸。 “何事?”陈恕并未让那人进来。 外头的人显然怔了片刻才回答道:“薛冰在后山的河边发现了脚印,与李姑娘的绣鞋吻合。” “因这几日都是雨天,那一处虽有树木遮挡,但还是怕脚印没了,大人可要去看看?”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陈恕沉声道。 此时他心中颇为震惊,温姑娘虽说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小姐,可这察言观色和逻辑推断能力却远超过很多人。 难道真的是书念的多且杂? “大人不必管我,公事要紧。”温久站起身走到门口,“若是我还有什么想到的,再来找大人。” “我送姑娘出去吧。” “好。” 陈恕比温久高出不少,执伞之时几乎将伞都撑在温久头上,雨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淌过,外衫已完全湿透。 明明是二人同行,却始终有一人在淋雨。 这巷子终究是太短了,太容易走到头了。 “那我便先回去了。” 温久转头看向陈恕,声线在这寒冬的雨天听着有些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嗯,路上小心。”只见他眼睑微动,错开眼, 楼伍戴着个斗笠瞟了一眼陈恕,哪里比得上他们家大人? 刑部能和他们锦衣卫的比? 回到院中,紫苏和半夏早已准备好了泡澡的水。 姑娘今日心情不好,说是与赵家小姐一起聊天,故二人都没有跟随。 水汽氤氲,温久靠在桶壁上细细回想这几日的事情。 后山上有脚印,与李诗艺的绣鞋大小吻合,连底纹都如出一辙 丫鬟每日都要处理诗艺鞋上的泥泞 只有诗艺一个人才能听到的猫叫 后山的黑猫 死因未知 难不成—— 李诗艺并不是在房中听到的猫叫,她去后山了? 不对,她如此怕猫,又怎会单独去后山?还是深更半夜 除非——有人控制了她! 那符纸的作用难道在此? 窗外寒风卷地,院中的落叶窸窣作响,枝头的枯叶还在不断飘落,洒扫的丫鬟都还未来得及清理。 “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唤您一起过去。” 是温母身旁的丫鬟云雀。 “好。” 昨夜她刚回到家,温母便让人来告诉她,明日一起去一趟大兴寺,这段时日她与爹爹都不算顺利,京中的贵妇向来迷信,尤其是信大兴寺的菩萨。 温久曾反驳过,可温母却说就许这世上有鬼,不能有神啊? 她想想似乎也没错,索性随她去了。 马车辘辘地行驶在官道上,去大兴寺的城门经过东市,但现在天色尚早,温久只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了。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大兴寺前。 黑瓦红墙,虔诚平和,袅袅升起的青烟饶是在山脚下便能清晰可见。 大兴寺香火兴旺,自是不必多提。 温久抬首看了看屋檐下的灯笼,原来自己捉鬼时看到的血红色灯笼,都是挂在此处。 “二位施主进来吧。” 门口的小僧侣在前面带路,温久跟在身后走进了寺院内。 此处古树参天,青石板下满是青苔,风吹叶落,发出簌簌声响,不远处的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颤动着,白玉栏杆重叠而上。 “九儿小心,寺中的门槛可不能乱踩。” 温久吓得收回了刚想踩下的脚,对不住了各位神灵,小女初次来大兴寺,多有冒犯。 不知是气氛使然抑或是温母的虔诚打动了自己,连温久都变得谨慎了不少。 一行人进入了佛殿,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端庄肃穆,慈眉善目地俯视着众生信徒,殿外钟声悠远,普度众生。 温母带着温久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 温久趁着温母闭眼的间隙,弹开了自己的左眼悄悄打量了下周围。 刘朗杀人的那个偏殿应该离这儿不远,应是已经重新开放了,在寺庙中杀人不知算不算罪孽深重。 不过刘朗在大兴寺出家,和尚和道士可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那刘甜儿的术法又是和谁学的? 温久还未想明白,突然瞥见温母开始叩首,急忙跟在后面像模像样地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