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她给纪南方打了个电话,他那端人声嘤,说笑声、洗牌声……热闹非凡,一听就是在牌桌上,守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生气:纪南方!我有要紧事找你。” 啊?”他从来没听过她这种口气,一时倒觉得意外,电话里都听得见那边有人嚷:南方,四筒你要不要?” 不要不要,”他似乎起身,离开牌桌走向安静点的地方,嘤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还是觉得莫明其妙:到底什么事?” 反正是要紧事,”她绷着声音也绷着脸,尽管知道他炕见,可是仍旧气鼓鼓的:你现在马上出来见我,现在!” 她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是一想到张可茹,她总会想到自己。 这样没有出息,这样没有尊严,可是没有办法,只哀哀的等着那个人转过头来,但偏偏他永远也不再回头了。 第二章(上) 纪南方接完电话走回牌室:我有事,得走了。” 别介啊,我这手气刚转呢。”陈卓尔第一个叫起来:什么人啊,这么大能耐,打个电话来就能把你叫走?” 雷宇峥说:谁也别拦着他,一准是办公室打来的,咱爸找他呗,你们瞧瞧他那脸,《红楼梦》里怎么说来着,‘避猫鼠儿一样’。” 叶慎宽笑得直拍桌子:雷二!雷二!咱们认得这么多年,我怎没知道你还读红楼梦,这典故用的,哥哥我服了啊。” 滚!”纪南方也笑起来:我一找我,急事。” 哟,什么呀,”叶慎宽揶揄他:就这么让你放在心坎上,心急火燎的。” 纪南方正没好气:你找我。” 守守?”叶慎宽十分意外:她找你gān嘛?” 我怎么知道?电话里发脾气呢。” 我这,打小被掼的。”叶慎宽不以为然:小毛丫头能有什么事?一准又是没事找事。” 话虽这样说,到底纪南方还是去了,约在一间咖啡馆,服务生认得纪南方:叶在那边。” 灯光很暗,东南亚风格的矮几上点着蜡烛,浅浅的陶碟里漂着瓣,守守正等得无聊,于是用手去捞那瓣。她的手指纤长,很白,其实叶家人都生得这样白净。纪南方老嘲笑守守的几个堂兄都是小白脸,但她是孩子,细白柔腻的皮肤,看起来像个瓷娃娃,此时拈起一瓣嫣红,嘟起嘴来,朝瓣嘘得chuī了口气。那雪白的手指被瓣衬着,仿佛正在消融,有种几乎不能触及的丽。纪南方想起古人说指若柔荑”,忽然觉得这形容太不靠谱,茅糙那样粗糙的东西,怎么会像手指?因为这样纤细柔嫩,仿佛碰一碰就会化掉。 而烛光正好倒映在她眼里,一点点飘摇的火光,仿佛幽暗的宝石,熠然一闪。她的眸子迅速的黯淡下去,仿佛埋在灰里的余烬,适才的明亮不过是隔世璀璨。在这一刹那他有点好笑,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有了心事,而且还这样郁郁寡欢的。 抬起头来看到他,还是有点孩子似的气鼓鼓:我等老半天了。” 大,我从城东赶过来。”他漫不经心打发服务生:矿泉水。” 然后摸出烟盒,还没有打开,她已经轻敲了一记桌子:公众场合,我最讨厌二手烟。” 你哥不也抽吗?” 她理直气壮:你又不是我哥。” 你喝咖啡?”他瞥了她面前骨瓷杯碟一眼:小孩子别喝这个,省得晚上睡不着。” 你才是小孩子呢,”她倒不生气了:再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怎么会睡不着?” 哦?”他有意逗她:那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 这可把他难住了,左想右想,最后还是老实承认:我真不知道。” 张可茹。”她提醒他。 张可茹?她怎么了?” 她现在在医院里。” 噢,”这下他明白了:你替她打抱不平来了?” 顿时觉得好笑,打开烟盒取出一支来,随手在桌上顿了顿,然后点上火,在一片灰的烟雾迷漫里,他仍旧是那种毫不在意的腔调:你怎么跟她jiāo上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