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东西呢?战斗的意义……他突然开始仔细地回想这个问题。kanshupu.com战斗的意义当然是为了钱,这还用问吗?他不自觉地想起被枷锁锁在刑台上示众的时候,想起那一个个点名就逃走的围观者。他确实不应该奢望太多,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单纯的金钱……仅仅是金钱而已。一张满是雀斑的少女面容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心头一阵悸动。 第七章 故友 沿着大陆北部开始,穿过中部的山区西行,穿过散布在平原之上的稀稀落落的村镇,绕着整个国家的西方国境走上一圈,然后再从国土的最南端向北,一路到柯迪雅城。这条路线就是历代帝王即位前必须进行的巡礼之旅的路线。传说最早的时候,进行这种巡礼的王子是孤身上路的,这个风俗最初应该是让君主了解他的国度。但如今这个旅行的真正意义已经荡然无存,当一个心理年龄不超过十三岁的少年躲藏在马车里,在一帮护卫的保护下经过这条路的时候,你能指望他学到多少东西? 连续三天的旅途都还算顺利。自从离开山区之后,天气开始转成阴雨——这种天气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钻进了车辆中,而一辆农夫的车子几乎没有人会给予特殊的注意。 塞文谨慎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同时计算着日期和路程。勋文伯爵的领地已经距离不远了。从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中已经经常提到这个名字。这个人的恶名早已不限于他自己的领土,而是像翅膀一样飞遍了远近。对这位闻名遐迩的贵族来说,强征赋税、挥霍无度之类根本就已经不算什么,强抢民女、偷香猎艳也只是小儿科。据说他经常率领一帮凶恶的部下,扮作蒙面强盗四处肆虐,抢劫商人、行人甚至自己的领民。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的反抗——都会被他活活地钉死在十字架上。而他臣子的老婆、女儿几乎一个不剩地被他染指,他最大的娱乐是让人徒手和猛兽搏斗——总之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人们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这位臭名昭著的贵族居然还没有被赶下台来——他的名声哪怕是王都里都如雷贯耳。 随着旅途的继续,塞文发现汤马士对小王子的关注程度与日俱增。旅行者塞文表现得非常殷勤,侦察、探听、护卫等等工作做得很出色。按照正常的逻辑,汤马士应该对塞文更加放心,也就是说,给他更多的机会和罗宾同处。然而事实上汤马士依然把年幼的君主看得紧紧的。再加上一个麻烦的蹩脚魔法师,塞文几乎没有任何单独的机会和目标共处。 这种情况让刺客暗暗有些焦急。他倒不是担心任务的完成——就算汤马士看得再紧,一两秒的空当总还是有的——而是任务后的情况。最完美的状况,也就是塞文所希望的,当然是在他和罗宾两人独处的时候动手,在完事后他就可以悄悄地消失。但如果现在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塞文怀疑自己就很有可能要领教汤马士让牧师和希莱赞叹不已的剑法了。老实说,哪怕是“剑刃”塞文,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在汤马士这样一个骑士(也许还有一个魔法师助阵)面前全身而退。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在这趟旅途的第六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关卡。一座约莫可以驻扎一百名士兵的营寨——就和他们打听到的一样,勋文伯爵在他的领地主干道上设置了关卡,对过路的人收取高额的税金。塞文提醒自己,经过了这个关卡后,他就是一个隐蔽的危险,而不是一个阻挡危险的屏障。 “站住,奉高贵的勋文伯爵之命,你们……”站在路口的是一个头发略微斑白的老军官。他穿着灰色的铠甲,腰上挂着剑,脸上更是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十分反感的暴戾之色。饱经风霜的脸上有数个伤疤,这些伤疤可以清楚地告诉敌人这个老人的战斗经验是多么的丰富。除了这一点外,整整十个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在他身后。当这辆车子接近的时候,老军官上前一步,开始那套明显练熟了的话。两个前头的士兵威胁地伸了一下长枪。汤马士停下了马车。 “……必须交纳保护你们安全的过路税金。”那个老军官说。坐在汤马士身边的塞文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个军官的眼睛有些走神。他在考虑什么其他的问题,甚至根本没有看这赶车人的脸。 “派斯……很难过你居然连我都忘记了。”汤马士用一种最真诚的口吻叹了口气,“我还记得当我把最后一块干粮分给你的时候你的表情,那时你是多么的感恩啊。”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那个走神的军官浑身一震。他打了个寒战,抹了一下眼睛,好像刚刚从一个梦里醒过来似的。他看着面前这个车夫——突然发出一声欢喜的大叫。“汤马士团长!”他大喊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在喊出这一句话后,这个叫派斯的人立刻用手捂住嘴左右看了一下。不过此时大路上并没有其他的行人,除了他的部下和面前这个老上级之外。 “抱歉,汤马士大人,”派斯恢复了正常的状况,“不过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来里面谈一下吧?” 士兵们让开路,让这个有些奇怪的组合——四个人包括一个小孩一起走进营地里去。派斯看到罗宾的时候有些惊讶,顺口问了一句。但他没有深究,所以汤马士同样随口应付了过去。 “派斯,我记得你成了帝都近卫队副队长……你怎么来这里了。”在主客都落座后,汤马士开口问道。 “往事不堪回首啊……”派斯露出苦笑,“别提过去的事情了,看到你真的很高兴,汤马士大人……”他似乎在顾虑着什么,扭头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外面没有人在听后才继续说下去,“您是作为特使来的吗?” “特使?”汤马士倒吃了一惊,“什么特使?” “不必隐瞒了,汤马士大人。这里都是我的部下,十分可靠……就是让勋文伯爵下台的特使……我最近听说王都已经颁发下命令来,让勋文伯爵滚蛋。特使随时都有可能到,所以勋文伯爵惶惶不安,现在到处在抓有嫌疑的过路人……您真的不是特使?” “真的很遗憾,但事实就是如此。”汤马士看着派斯脸上失望的神情,觉得有些不忍,“我只是有些私事经过而已——仅仅是私事而已。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勋文伯爵真的这么糟糕?连身为他部下的你都希望他早点滚蛋?” “汤马士大人,所谓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就是指勋文伯爵这类人。”罗莫插嘴道,“他无恶不作导致天怒人怨,如今黎民百姓无不祈祷他早死早超生!除了那些助纣为虐的奸邪小人和无耻之辈外,每个稍微有正直之心的人都恨他入骨。不夸张地说一句,要是把他丢给受他荼毒的人民处置,人民一定会食肉寝皮而后快的。” “你也听说过他?” “恶名远播,早就无人不知啦。何止在下,哪怕是极北边冰雪之地的蛮族恐怕也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这倒是个成名的捷径。” “确实是条捷径。”派斯苦笑了一声,“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算了,别说这个。汤马士团长,我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见……最近可好?为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了,这几位是?” “还是老样子。这十年没什么大战争,所以还好……我并不是特意来这里,只是偶然经过认出你而已。这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塞文,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勇士。这位是罗莫,一个魔法师,这位是罗宾……”汤马士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还是说了出来,“一位身份高贵人士的……孩子,委托我暂时照顾。” “这是派斯,曾和我骑过一匹马,喝过一壶水的老战友。一个勇敢的战士。我们曾经在北部山区一起和兽人作战,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 “幸会,幸会,派斯大人。”罗莫凑上前去,他那种套近乎的动作让塞文眉头一皱,“能为汤马士大人如此称赞,派斯大人必定是勇冠三军的英雄豪杰。来这里一个小小的关卡当队长真是大材小用。可恨那勋文伯爵不仅暴虐无道,更无识人之能,被收回领地只是迟早的事。相信勋文伯爵那个笨蛋一滚,派斯大人必定如同潜龙腾渊一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说着文绉绉的拙劣的奉承话。让塞文惊奇的是,派斯居然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看来对这番话相当受用。 “队长。”一个士兵从帐篷外探进头来,“有个大商队来了,看起来有好几百人呢。” “好的,拦住他们,我马上就来。”派斯回答道。士兵的头缩了回去。派斯重新面对汤马士。 “汤马士大人,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没关系,正好我们也休息得够久了,应该走了。谢谢你的点心。” “请不要这么说。从这里向前,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城里了。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换班,换班后就可以回到城里……到时候我很乐意在酒馆中好好地招待各位。” “对了。”汤马士站起来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那个首都要来特使的消息是否准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事实上,这几天勋文不停地在加强领地内的巡逻。他派出大批心腹手下,好像在搜索什么人。这事从来没有过,所以大家纷纷传说首都派来特使,要收回他的世袭领地,所以才导致他作出如此不寻常的举动。不过我确实希望这个传言是真实的。要是他再这么继续乱搞下去,迟早要爆发起义的。与其要人民自下而上地推翻他,还不如自上而下地叫他滚。” 汤马士点了点头。他看着派斯跑出门去执行他的检查任务,自己则和其他人走出帐篷,从一个侧门离开营地。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安置在侧门的门口。出于一片好意,那匹劣马被换成了一匹枣红色的、筋强骨健的高头大马。他们上了车,只是略略一扬鞭子,这匹马就立刻纵蹄狂奔,速度快得让马车带起了一股旋风。 “在搜查疑为首都特使的人啊……”直到声音响起,塞文才发现罗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汤马士大人,这恐怕会对我们的行程带来意外。一则是数日奔波,人都已经疲惫;二则是那些勋文所宠信的奸诈小人必定会趁此机会敲诈我等过路旅人——依在下愚见,不如在城里待上一两天,让派斯大人帮我们打通关节,好平安通过这里。否则恐怕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说得好。塞文突然发现这个魔法师的话还颇有水准的——这个提议对他执行秘密任务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如果继续再这样白天赶路,晚上睡马车的话,他的秘密使命的风险必定大增。要在汤马士的剑前全身而退多少是有点挑战性的。 “这样也好。”汤马士回答道。罗莫缩回了车厢,在他的头钻回去之前,完全出于意外,塞文的眼角瞄到了魔法师脸上那一抹狡猾的笑容。这个有些诡异的笑容让他心头一震。 “风有些大,我进去一下。”塞文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马车的副座。他用悄然无声的动作钻进了车厢。果然不出所料,他看到罗莫正面对着车窗——实际上就是一块油布盖着的缺口。魔法师的手伸出窗外,一道白蒙蒙的东西从他手中腾起,速度快得让人眼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塞文毕竟还是看到了灰白的肉翅——那是一只蝙蝠。而另外一边,罗宾则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魔法师的背影。魔法师用身体挡住了他手上的情况,让罗宾无法看到他干了什么。 杀手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坐到了一个角落。罗莫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转过身,毫无意外地被吓了一跳。 “塞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罗莫问道,同时竭力掩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惊慌。 “就刚才。”杀手微笑着,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刚才向着窗子干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从塞文那副逼真的表情上得到勇气,魔法师平静了下来,“在下只是随便看看外面的风景而已。要知道,老在马车里多无聊。” “确实无聊。”塞文点头同意。他没有费神去拆穿罗莫拙劣的谎言——而且就算拆穿了又有什么用?他只需要记住罗莫刚才那偷偷摸摸的举动和用来掩饰这个举动的谎言就够了。塞文不得不承认罗莫装扮得十分出色——他应该去当一个演员,这无疑会让他取得极大的成功。一直到刚才为止,塞文居然从来没有对这个路边冒出来的七分像江湖骗子的魔法师起过疑心。 不过前面的汤马士却明显对魔法师做的一切毫无察觉,车轮的高速转动就是个证明。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响个不停,看起来这辆糟糕的车子根本就无法承受这匹健马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汤马士对车子的呻吟不理不睬,只顾加快速度。就在塞文怀疑马车就要在下一秒钟散架的时候,车子慢了下来。 “到了?”塞文的头探出车窗。确实到了,巨大的城堡已经在望。沿着平整的大道看去,可以看到城堡的入口处有一条长长的人龙。事实上,他们的车子已经是这条人龙的一部分了。勋文肯定是让部下在这里仔细搜查。塞文看到那些士兵在忙碌地检查一个又一个要进去的人。不过有一点让他费解——在临近士兵的那一段人龙中,大部分人都卷起了衣袖,露着右手胳膊。 “怎么回事?不走了?”塞文钻回到副座,轻声地问汤马士。他突然发现汤马士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 “我们走,不进城了。”汤马士回答。他驱赶马车想掉回头。但是这个时候一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