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省城呀,”白朴耸肩说,“我大山里的穷娃子,做梦都憧憬着大城市的繁华!” 闫桑嘴角一抽,盯着这位自称穷娃子的亿万富翁直勾勾地看。 白朴脸皮厚如城墙,自顾自地点起一堆篝火,从背包里掏出生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我说哥哥哎,你到底想干什么?真要去省城?”闫桑有点急了,连指带划的说,“你以为宋湘是被大妖杀的就没事了?那钱多来完全可以扣个保护不力的帽子给你!” 白朴闻了闻扑鼻的肉香,看向一脸着急的闫桑,问道:“喝酒不?” “不喝!都什么时候了!”闫桑坚决地挥手。 白朴把精酿的粮食酒取出,拧开瓶盖,在闫桑鼻孔前摇了摇。 闫桑的鼻子抽动起来,接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喝酒有益身心健康,稳定心神,越是紧张越要喝酒!我就喝一点。” 白朴把这一大壶酒递给闫桑,闫桑眼睛发直地接住,往嘴里狂灌。 片刻后,闫桑打了个嗝,面红耳赤,对白朴伸出大拇指。 “爽!” 白朴又拿出一壶,闫桑上来就抢。 “别,这是我的样酒,就剩这一瓶了!” “样酒?”闫桑好歹也是天元境初期,似醉非醉,诧异地说,“你不会又要建酒厂吧?” “答对了,那茅屋酒鬼在我的指导下,终于研制出了新酒,我称之为茅山酒,打算主打高端市场,一瓶一百两白银。” “你抢劫啊?”闫桑吐槽,而后眯眼想了想,瞥了眼屋外那一马车的货物,立刻意识到了白朴此行的目的,“这……你是要去省城带货?” “又答对了,奖励你护送我一起。”白朴嘿嘿一笑,把烤熟的肉递给闫桑,“你给我的信里可写过,你和大家族的小姐们都有联系?” “你想干嘛?” “当然是让你搭线啦,我一个人去没人引荐,不好推销。” 闫桑双臂抱胸:“那些贵族小姐和我都是真心相爱,我是不会……” 白朴伸出一根手指:“牵一次线,包你一月的酒。” “什么,你太无耻了,居然拿这么优厚的条件诱惑我!”闫桑恨恨地盯着白朴,“我告诉你,她们都是好女孩……得加半个月。” “成交!” 两人一拍即合,接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白朴带了十几瓶,刚才骗闫桑的。 两人吃饱喝足,美滋滋地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巴适得很。 这时,忽然庙门被风吹开,一头诡物亮着血红的眼睛锁定了二人。 那诡物竟然是金刚佛雕像的头,但它现在位于一团黑黢黢怪物的脖子上。 “魔族的,佛像鬼。”白朴轻抬起头看了眼,而后懒懒地说 闫桑醉里挑弓拉箭,一箭射出! 轰! 狂风以闫桑的箭矢为中心瞬间爆发,沿途杂物烟尘纷飞,形成一道锥形痕迹。 佛像鬼那金刚佛雕像的脑袋被贯穿,血眼随之黯淡,“砰”地倒在地上。 “可以呀闫桑,这御风箭术掌握的得有七八分了吧?”白朴称赞。 闫桑倒头就睡,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呢喃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这是白朴拿辛弃疾大人的诗装逼时被闫桑背下的,从此他便沉浸在了铁马冰河的梦想里,不能自拔。 半年多以前他告别白朴,赶赴省城进修,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身披战袍,率领人族大军,迎战诡异,收服失地! 庙外传来夜猫子的嘶喊和夜枭的鸣叫,于这白噪音里,两人沉沉睡去。 不时有一些诡异被呼噜声引来,还以为能饱餐一顿,可只是远远地看到那庙门前倒着的佛像鬼,便吓得四散奔逃。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踏上了赶赴省城的道路。 有了老伙计相伴,白朴的旅程倒有趣了许多,两人吹牛扯皮,不知不觉间便快走完了过半路程。 烈日高悬时,抵达距离省城一千多里的民泽县。 此县处于西南群山的背风面,经常闹旱灾,有强大旱魃诡物出没,今年依旧如此,并且格外严重。 路上所见,灾民们成群结队地走在官道上,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脚步虚浮。 闫桑想取些马车上的货物救灾,白朴却按住了他的手,冷冷地警告道:“你若是能狠得下心把抢你的东西的人全杀了,我准你给一些货物。” 闫桑刚想问为什么,忽然察觉到,他们的马车已经吸引到了无数双木然呆滞的目光。 那是灾民们求生的目光。 他们已经濒临死亡,数天没有吃食,衣不蔽体。 他们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穷得只剩下一具羸弱身躯。 他们处于绝望崩溃的边缘,只要一点异动,便会引爆本能。 闫桑知道,他施舍一点东西,那车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没有得到施舍的灾民抢走。 他救不了所有人,也不能救任何一人。 这未免与闫桑看的圣贤书有些冲突,可他比司马嵘实际,于是叹了口气,全当没有看见灾民。 “为什么没有人救灾,官府呢?”闫桑发问。 白朴平静地答道:“官府没有钱,钱在大官手里。” “那也得想办法赈灾呀,你看这么多灾民,要是流落到其他县内,肯定引起重视,到时候本县的巡夜局不就完蛋了。” 白朴指了指天空。 烈阳当头。 “怎么了?” “到晚上会是什么?”白朴问。 “晚上?”闫桑怔了怔。 晚上会有血月。 血月下会有诡物。 诡物们喜欢人血肉食。 这里的灾民没有巡夜局庇护,袭击他们没有难度。 于是灾民的数量就会减少,流落到外县的路途也会格外艰难。 闫桑打了个寒战,沉默了。 马车终究没有被抢,安全地开到了县城附近,但没有进入,而是沿着大道继续走远。 县城大门敞开,一片萧瑟,不见行人。 这证明不止山野村镇的小民受苦,县城内也遭了灾。 白朴想起那晚顾剑寒对他说的话。 “天朝龙命将尽,黎民受苦,天下大乱。” “贪官污吏,魑魅魍魉,荼毒深久。” “我辈当持三尺青锋,纵马征战,平定乱世!” “看来……那净月宗,会有所行动了。”白朴向身后看了眼。 灾民的队伍不见首尾,他们默默走着,麻木地面对命运的禁锢。 可有股恐怖的力量正在这些看似没有什么力量的人中积聚。 当这股力量爆发时,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和皇苑里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将明白一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