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君逸即使查出了一丝诡异之处,若不将整本账从头到尾核算一遍,也是看不清究竟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changkanshu.com这样又费时又费力,还容易让人钻空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一想到此,宋晓只觉得一阵怒火涌上。那些掌管掌柜轻松了,随意记记,倒是苦了看帐的人。如果是她,一定把账本甩回去,让他们重做。 还有这本!宋晓抽出一本,记下了它的名字——益州粮庄。这上面数字涂涂改改,一看就有问题。果不其然,结尾竟然赤字,竟然还希望宋家住宅拨款。 林如烟和林如言便是从益州来的,近月时常水患,粮食的收成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但毕竟秋月收割,现下还影响不到。此时买的粮食都是春季遗留的,如今粮食价格飞涨,几乎比往年翻了十倍。粮庄竟然没获利,说出去谁信! 想着账本的怪异,宋晓不死心地又翻了几本。难道就没有做账做的好的吗? 亏损四千两。 亏损三千两。 亏损一千五百两。 亏损三百两。 这个…… 手一顿,她才发现旁侧一叠的竟然全是月星楼的,整整十二本,竟然没有一本盈利的。 ——我听母亲说这次宋老夫人对沈君逸的第一个考验是一直亏损的月星楼,我猜他是没能力…… 月星楼竟然亏那么多?而且越亏越多!虽然她有信心将月星楼重振,但她们竟然拿亏损这么多的月星楼当考题来欺负沈君逸,她越发觉得不公平,这简直欺人太甚! 宋晓怒气冲冲,恨不得把桌上的账本全部撕烂,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喃声。她低头瞧见,沈君逸趴在桌上,睡相极不安稳,眉头轻蹙着,身子渐渐地向她倾斜着,似乎想要吸取她的暖意。 鬼使神差的,宋晓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抱起,心中对他又是愧又是疚。这是女尊世界,男子不该如此辛苦的。 他的身子很轻,或许是最近吃得太少的缘故。她自己也纳闷着,她何时如此大力水手了,最近没吃菠菜啊。 可真相就是,她很轻松的,甚至极其轻松地将沈君逸抱进了里屋,整个过程脸不红,气不喘,除了心跳不断不断地加速似要跳出她的胸口一般。 她小心地弯下身子,将他轻轻地放至在床上,甚至体贴地为他盖上了被子。 “谁?!”寒目猛然一睁,从中散发的杀气与威压将宋晓定在了原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清楚明晰地看到沈君逸的手摸到了枕头底下,那迅速麻利的自卫动作让宋晓不由地猜想莫非他把他那把宝贝的银剑放在枕头低下了? “是你?”沈君逸的手一缩,眉头皱成了一条线,脑袋空空的,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的状态,似乎还没想明白宋晓这么晚为何在他房里,她不是睡到隔壁间了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怎么睡在床上? “你没事吧。”沈君逸的神情很奇怪,脸色泛着苍白,额头竟有汗渍滑落。他莫非又做噩梦了?刚才的杀气是对着谁的?这样的杀气让她很惊慌,心头萦绕着一丝不安和惶恐。 “我没事。”沈君逸用手揉了揉眉间,整理完了情绪,他疲惫地垂下了眼睑,“这么晚,大小姐找我有何事?” “我……”宋晓上前一步,手微抬,刚想再说一些关怀的话,谁知胸口的某样东西竟顺着袖子滚落了出来。那长长的玉柱,坑坑洼洼的形状就这样大刺刺地展露在两人的面前。 “你!” 沈君逸微怔,瞬间又冷怒道:“大小姐半夜光临,果然是想做见不得人的事。大小姐是忘记我们的约定,还是终究忍不住自己跌**要现原形了?”那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直直地望着宋晓。 “这,这不是……我没有……”宋晓一时口吃,又急又怒,她连忙将那东西捡起,放入怀中。这个烫手山芋,真是害死她了!她回家后忙着见母亲竟忘记把它丢掉了! “这是意外。”宋晓干笑着,“沈公子,我写的协约我自然会遵守,我定然不会冒犯你的。” 沈君逸脸色一沉。意外?宋晓来房间不知多久了,他竟然此时才发觉,他何时警惕性如此之低了?他还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在桌前看账本,如今竟然在床上,宋晓的怀中又藏着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这会是意外?!当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哄骗吗? “沈、沈公子,太晚了,我、我不打扰了……”望着沈君逸那嘲讽不信的眼神,宋晓只觉得头脑乱成一团。她结结巴巴地说完,逃难一般地离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将他的房门关上。 宋晓为何进来,宋晓想干什么,沈君逸现在懒得理会。她若真欲不轨,他不介意再小惩她一下,大不了再被宋鑫说上一顿。其实,本来他就不该低头,让她太得寸进尺。 沈君逸长呼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地阖上,微微颤动着。枕头下的确藏着他的剑,这并不是用来防宋晓的,是他这几年的习惯。剑在身侧,才有真真切切的安全感。所以若刚才他神志不清,内力有恢复的情况下,宋晓的命早已经没了。 该起来看账本了,可是好累……他连睁开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切,真切到他一瞬间流露出自己心底深处一直压抑的情感,此时更是抽空了所有他强撑着的力量。 娘,今晚,就让我歇歇,好吗? 我怕这样下去,我会撑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为你们报仇的那一天。 别庄之行 昨晚失眠了。不知是偏房的床太硬还是她整晚翻来覆去地想事情,竟没有一丝睡意。 那晚回去后,她瞬间将那个罪魁祸首掰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心里更是把杏儿骂了好几遍。 可是睁着眼睛一直熬到隔壁房传出声响,她都不敢起床,不敢出门,直到确定沈君逸出门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害怕和他见面了。昨夜,这么尴尬的场景,这么丢人的举动,她顿时没脸再站在他的面前了,更别提早晨若她起来了还要和他面对面共食早膳呢。 她决定躲他几日。等两人都忘了差不多了,再坦然地面对他吧。 “大小姐,今日去青墨别庄?”面对宋晓的吩咐,杏儿眨了眨眼睛敛去眼中的沉思。前两日,她以为宋晓会去青墨别庄展开对林如言的攻势,将人得到手。可宋晓却闭门不出了两日,又似乎在逃避沈君逸。 她心下着急,此刻,沈君逸必须帮助宋晓夺得宋家,这两人之间难道出了岔子? 两日前的夜间,她如厕曾夜中出去,便是瞧见宋晓灰溜溜地从沈君逸的房间逃出,将玉柱愤恨地折断扔到了垃圾堆里。她莫非真对沈君逸用强,结果失败了?其实当日,她怕宋晓怀疑她的行踪随手给的,没想到,宋晓饥不择食竟然真的用了!怪不得那日沈君逸起得特别晚,人也异常疲惫。 她揣测不已,只见宋晓微微颔首道:“去看看,若苏晓院有事你走不开,我一人去便可。” “没,奴婢没事。”杏儿低头。 望着青墨别庄的四字,宋晓的嘴角微微上扬。两日未见,不知如烟将这里改变得怎么样了,是惊喜还是失望呢? 门口站着一位眼生的老夫人,她望着宋晓微愣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恭敬道:“老奴许室恭迎大小姐。”那双满是皱纹的缓缓地推开大门,此时不再有浩瀚壮观的貌美少年队伍,只有两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扫着地,望见宋晓到来,盈盈一拜,便接着干起了自己的活。 “她们!”杏儿怒道,“她们竟如此不知礼数,让奴婢去教训教训。” 宋晓伸手一拦,面上不语。 见宋晓如此不于声色,生恐她怪罪,杏儿连忙喊道:“陈显呢?陈显人呢,让她滚出来见大小姐。”陈显这人是她从赌坊门口救下的,对她言听计从。这人视赌如命,手脚不干净,才被原东家赶出的。而她却聘请她当了青墨别庄的总管,自然别有用心。 当时,宋晓每月会拿出一笔银子给青墨别庄,陈显记账手法高超,暗中会偷偷划出一笔钱,久而久之胆子越来越大,金额越来越大,而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拿到不少的回扣。 这里其他奴仆是杏儿随意买的,都是价格便宜的奴仆,那剩余的钱财自然归到了她的荷包里。而被宋晓拐进来的少年们,杏儿倒不是很熟悉。不过宋晓喜好美男的癖好,她也乐得给她找美男,她罪证越多,往后推翻她就更为容易。 “陈显已经被我赶出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远远响起,宋晓闻声抬眸,瞧见林如烟一身青衣斐然,朝她快步走来,敛衣行礼道,“林如烟见过大小姐。” “你!”杏儿听闻后脸色一变,恼羞成怒道,“谁准你将她赶出去了!她是这里的总管。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未通报大小姐就私自行动。” 林如烟微眯了眯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大小姐已将青墨别庄交与我打理,陈显多年贪污银两,达到数千两,又嗜赌如命。大小姐顾人来做事,不是花钱买废人的。若她有心归好,在青墨别庄留个打杂席位也不是不可,可她为人傲慢,大小姐不在就在别庄闹了两日,我忍不可忍便将她赶了出去。若大小姐觉得我做的不妥,可以责罚我。但轮不到杏儿你挑我的错。听说,当初就是杏儿你为大小姐选人的吧,竟挑了如此手脚不干净的人,也不知……”她欲言又止,目光却望着宋晓。 宋晓闻言,巧然轻笑,眸里溢出点点笑意。 她太欣赏林如烟了,字字珠玑将杏儿气得脸色发白,心中也不由地一阵舒爽。将青墨别庄交给林如烟果真没错。 “大小姐,奴婢真不知道原来陈显是这样的人……奴婢错了……”杏儿微白着脸,犹犹豫豫道,“大小姐将青墨别庄交给林小姐打理了?那奴婢……” 宋晓淡淡道:“杏儿忙着苏晓院的事又要忙着青墨别庄的事,难免会力不从心。既然如烟有这个才能,我便交予她打理,你也可以轻松轻松。这不,如烟就察觉出了陈显的疑心,否则本小姐也不知要被瞒多久呢。” “是,大小姐教训的是。”杏儿垂下排扇般的羽睫,掩去眼中对林如烟的敌意和深思。 “杏儿,下去休息吧,我要和如烟谈些事情,顺便去瞧瞧小言。” 杏儿虽有不甘,但面色无异,施礼后,便姗姗离去。 她心中暗暗思忖。这林如烟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宋晓对她言听计从?是大小姐真的对林如言展开的计划,才对林如烟如此善待,还是…… 如此聪慧的女子呆在宋晓的身边,她不免有些担忧。林如烟会不会看出什么…… 杏儿一走后,林如烟微敛眉头:“大小姐,若你之前说怀疑杏儿有问题,那近两日,我处理青墨别庄时,便更加确定了。” “怎么说?” “昨日陈显大闹,不由脱口道,她的事杏儿全知道。今日,她却说不知,明显隐瞒了什么。”林如烟冷笑道,“不知陈显一人有问题,那些她请来的奴仆更是一个个懒惰无比,有些更是一无所成。大小姐真是养了一群饭桶。” 宋晓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你将他们都赶出去了?” 林如烟微颔首道:“我买了两个手脚麻利会武功的婢女。至于门口的那位许老夫人,她女儿刚死,我见她可怜,便将她请来。她曾经做过管家,所以不少事情我也是向她请教的。希望大小姐别将她赶出去。” “我相信你选的人。”宋晓微笑道。能将青墨别庄如此改头换面,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林如烟松了一口气,又道:“别庄里的公子们,有一点我想不通。我说还他们自由,愿支付一笔钱让他们离去,有六人愿意离去,其他两人不肯。”很奇怪,他们对大小姐都没有恨意,反而…… “其中一个白芷公子说……”林如烟犹豫了一下,面上也是浓浓的疑虑,“大小姐的救命之恩还未还,自不会离去。”但那少年虽如此之说,面上却丝毫没有恭敬,反而有着淡淡的嘲讽。而且话刚说完,人就不见了。 “另一位便是洛兰公子,他说愿意做些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只希望大小姐别将他赶出去。他无家可归,早已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了……” 宋晓面色微变。不恨宋大小姐,不是她将他们骗过来的吗,难道还有隐情? “既然他们把这里当家,愿意为这个家付出,我自然会好好待他们。跟他们说一声,若他日他们想离开,我不会阻拦的。” 家……真是一个美好的词。或许可以将青墨别庄好好改造一下,让生活的气息,家的气息更加浓郁一点。这里,便是她除了宋家以外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