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站在原地凝视着说话的人,久久没有回话。 对于余笙而言,这个家从来就没有正常人家该有的样子,妈妈在家的时候,时常在电视和报纸上留意余缚的消息,久而久之她便知道,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有钱人,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她偶尔会一起看,但只是像电视机前的其他观众一样,是个局外人,是个陌生人。 为什么我们没有跟爸爸一起生活? 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别人他是我爸爸? 为什么爸爸不来看我? 为什么…… 那么多的问题,怀有恶意歧视她的人给过无数答案,她隐隐约约知道,其中有一个答案肯定是真的,而且她问不问,都改变不了没有爸爸的事实,懒得再问。 余笙是个好孩子。 这是余笙小时候听到过最多的夸赞。 她是好孩子,所以不能在妈妈面前提起那个丢下她们母女的坏人,不能让妈妈察觉到她的情绪而为难,不能奢求得不到的东西,渐渐地她不再渴望父亲这个角色的存在。 那时候余笙想得最多的,就是她要努力学习,赚大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可突然有一天,她回到家看到妈妈昏倒在家,从那天起,妈妈再没离开过医院。 妈妈说:从得知他有家室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毁了,我把自己的余生都寄托在你身上。 妈妈说:我想再见那个负心汉一面,骂骂他。 在住院的那半年里,余笙试图去找过余缚,每天趁着妈妈睡着跑去公司蹲着,希望能把人带到医院,可是她没能见到余缚。 余笙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面前点点流逝,每晚临睡前她都害怕第二天醒来,她喊不醒病床上躺着的人。 在医生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余笙含着泪趴在病床上,拉着消瘦了许多的手,“我明天再去找,你一定要坚持住。” 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到最后成了哀求。 “我明天一定把他带来,你再多留一段时间好不好?” 她用这句话,勉强把人留了一个星期。 在一个深夜妈妈的明天戛然而止,再没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母亲过世对余笙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相依为命的人,在她一觉醒来后没有了。 那段时间,余笙就像是缺了一个重要零件的玩具,急于找到填补的东西,于是病急乱投医。 余笙在夜里抹着泪给余缚写信,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去邮局把信寄到了余缚的公司,但她的信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但她没有放弃。她到处打听余家的事,放学去公司楼下蹲着,一再被赶走,她溜进余家别墅所在的小区,跟邻居打听自己的父亲,她以为讨好父亲就可以换来陪伴,所以她把每天跟人悄悄打听当做一种乐趣和动力。 但世界从来不是个容易生存的地方,卑微去求,也求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笙被逮住,保镖把她当个物件提溜起来,无论她怎么解释,那个西装革履的人都没回头看过她一眼,她就像个垃圾一样被丢开。 从那以后,余笙彻底断了念想。 她是孤儿。 无论谁问,余笙都会这样告诉别人。 而如今,突然告诉她余缚还保留着这个家的钥匙,他用钥匙打开门进来,并且看了她们母女的合照。 恨吗? 并没有。 余笙只是生气。 既然早已丢开,事到如今,凭什么在主人没在家的时候,擅自拿着钥匙进门,动里面的东西! “我没有。”余笙错开视线重复一遍,“我没有他的号码。” 家里气氛有点不适,余笙把家里各处的窗户打开,迅速转移了话题,“懒得再折腾家里的东西,收拾起来麻烦,今晚还是住酒店吧。” “你看着安排。”陆遇卿无所谓的回答。 余笙看了下墙上的钟,“现在还早,我先前在网上看了几户房源,离这比较近,打算现在过去看看。” 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好十个小时,找房子的时间十分迫切。 “我有个建议,希望你考虑一下。”陆遇卿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坐姿格外大佬,“暂时搬到我家里。” 余笙愣了愣,“啊?” “发生坠楼事件后,你目前走楼梯上二楼都紧张,在自己习惯的环境里姑且如此,到陌生的环境肯定会更紧张。”陆遇卿打量一下屋内门窗和柜子抽屉,最后看向惊讶的余笙,“刚才你检查过卧室顺手把门锁上了,家里的抽屉全部带锁,电视柜的笔筒里放着一串钥匙,抽屉应该也锁上了,说明你生活严谨,注重隐私,客厅阳台在盆栽的遮挡位置,挂了一排铃铛,是以防万一有人从窗户进来。从细节上分析,你之前挑的房源不可能在一楼,光看你都未必能坚持下去,何况是过两天就要入住。” “多紧张害怕几次,身体慢慢就会习惯,从而忘却那种恐惧。”余笙对那番分析并不否认。 她看的房源,的确都不在一楼。 “我家在泰和湾,一个人住,带院子小别墅,种了各种花。”陆遇卿一样样数出来,“大书房,有飘窗,还有一套进口设备一直没怎么用。” 余笙听一个眨一下眼,等陆遇卿把那些诱惑人的因素讲完,她不仅没心动,反而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严肃道:“我先前一直琢磨不透,你样貌好,身材好,穿衣打扮都不错,虽然职业有点稀奇古怪,但怎么说都是正式编入过警方队伍的人,再说能赚钱就好了,职业歧视完全没必要。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追不到那个记挂多年的女子,现在我明白原因出在哪里了。” 陆遇卿蹙眉,“哪里?” “你现在这种做法啊。”看向陆遇卿的眼神好似看稀有动物,他居然不知道的做法有错。本着陆遇卿几次三番救她性命,余笙大发善心给予榆木指点,“我和你不过是雇佣关系,讲得留情面点,是个刚认识的新朋友,让新朋友搬到自己家,你觉得合适吗?如果有个男生追我的时候,留刚认识的女性朋友在家住,我答应跟他在一起,那我都不用去医院挂号诊断,可以直接跟精神病院预约床位了。” 陆遇卿沉思许久,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