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好,自己该议亲了,可不还有个六爷吗?六爷可比她年长七岁呢,如今已是二十二岁的男子,旁的男子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几个了。 沈氏转而又道:“母亲,小姑子才华横溢,人品、模样都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又有父亲做主,这女婿定是万里挑一好儿郎。幸许母亲瞧上的,父亲还不应呢。” 虞氏见沈氏说得在理,舒了口气。此刻蓦地回过神来,忆起素妍刚才的样子可不就是年轻时候耍赖撒娇的自己么? 这孩子…… 还真是她生的,五载不在身边,说话行事都与她有七八分的相似。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般,得理不饶人,就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到底该给她寻个什么样的人才好。 虞氏道:“你父亲说,此事不让我操心,可哪个当娘能不操心。为老六,我一颗心操碎了,满城的好姑娘他就没瞧上眼的。留下一封家书就跑了。” 沈氏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六弟是个出挑的,文武兼备,能配他的女子,自不寻常。”转而岔开话题,道:“母亲不是有话想与小姑说么?” 虞氏回过神来,只顾着训女儿了,反被女儿给将了一军。“妍儿,过两日就是沐休日,我和你大嫂的意思,想在家里办个赏花会,到时候把你幼时相好的姐妹都一并叫来,好好热闹热闹!” 素妍捧着茶盏,细细地品茶,又看了眼母亲的,见正是自己配的药茶,“此事娘亲和大嫂做主就好。”停了一下,道:“李碧菡是一定要请的,我已有五年多没见她了,怪想她的。” 大奶奶问:“那胡三姐儿呢?” 素妍正想拒绝,紫莲禀道:“太太,胡三小姐求见,听说是小姐回来了,特来探望。” 让她闯上门来了,素妍招手,唤近白菲,将嘴附在耳边叮嘱了几句。 虞氏看着女儿那与江舜诚如出一辙的眉眼,那乌黑的眼珠狡黠得如同狐狸的眼睛一般,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虽然离家五年,可这性子还真没甚变化。从刚才她那一通哭闹,虞氏就算领教了。 白菲一脸迟疑,素妍道:“让你去就去。”见白菲离开,对紫莲笑道:“你告诉她,我和母亲要议事,让她去得月阁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紫莲领命离去。 素妍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虞氏的眼里,她淡淡地说:“妍儿什么时候又拿她当好姐妹?” “娘亲,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好姐妹了。早在当年她用药膏害我时,我便将肚兜还给她了,也不会与她再做姐妹的。” 沈氏只觉五年多前,素妍突然就不大搭理胡香灵。只不知原因,今儿才知道什么药膏害人的事儿。道:“小姑这五年不在皇城,有些事,你是不知晓的,胡香灵和左相府的大小姐、珊瑚郡主崔珊甚是交好,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去年秋天,胡香灵因为一点小事与胡五姐儿闹了别扭,珊瑚郡主还闹上胡府为她出气,将胡五姐儿与胡刘氏好一阵痛骂,骂得胡刘氏母女至今不敢出门。” 素妍冷声道:“这种人惯会使攀高踩低的事。” 前世时,胡香灵也是一个劲儿地巴结、讨好,一片‘你是我的天,我是真心为你’的做派。可到最后,露出狐狸尾巴,那一刻素妍才瞧清真相。 如果崔珊不是大公主的女儿、不是左相府的大小姐,恐怕胡香灵连话都不会与她说。若是崔珊落难,一定会抬起脚丫子,狠狠地喘上几脚方才解恨。 大奶奶笑而不语:素妍到底是长大了。以前看到素妍把自己的首饰白白地给了胡香灵,心里就觉得可惜,如今素妍是再不会再干那种事。 “娘亲,我该回得月阁了,晚上再来陪娘亲用暮食。”落落大方行了一个礼,出了花厅,青嬷嬷跟了过来。 胡香灵带了贴身丫头,在府中小丫头的带领下,往得月阁方向而去。五年了,自素妍跟着世外高人学艺后,她就再没有进过右相府。 ☆、113讹赔二更 府里亦有各式各样的宴会,春天的赏花会、夏天的赏莲会、秋天的瓜果会、冬天的赏梅会,其间还有不同名目的诗画会、品茶会,她却再也没有来过。因为没有人会给一个六品巡官的女儿送帖子。而她除了与素妍交好,这右相府里再无与她交好、相熟之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连江右相也看她父亲不顺眼了,以前还会看护一二,后来索性是视同寻常熟人,见面打声招呼,连句多的话也不肯说。 自五年多前,父亲因为后院不宁,与继母的寡姐发生苟且,又纳其为妾被御史弹劾,官路就未畅顺过。 小丫头近了得月阁,见路旁立了块牌子,再不肯走,道:“胡三小姐,你快去吧!” 胡香灵并未多想,她既是素妍邀请的客人,料想素妍也不会如此失礼。这般想着,又往得月阁近了几步,突地只听一声鸟叫般的声音,身后落下无数石子,迫得她快速往得月阁院门方向奔去,刚才几步,只见径旁的树儿挥舞着枝干,朝她狠狠地击来。 小丫头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古怪的事,不知从哪儿射出的石子,还有那松树、柏树明明长在土地,竟是会动的,似乎连地面也在颤栗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安慰自个道:幸好白菲姐姐叮嘱,叫她不要越过那个牌子,不然自己就要被石子击中了。 “救命啊!救命!”胡香灵的丫头扯开嗓子大叫起来,想要护着胡香灵,可那些枝干、石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她们身上招呼。 胡香灵踉踉跄跄地爬向树后,树枝传出“扑!扑!”两下怪声,对她喷出一股浓烟,又辣又呛,胡香灵翻了个身,尚未反应过来,另一棵树亦是如此,呛得她立时大咳起来。 院子里传出一个声音:“谁?” 胡香灵自顾咳嗽,未能回应。 只见院门口站着个紫色烟罗长裙的少女,手里拿着根棍子,用带着探究的眼睛看着她。胡香灵道:“我……我是府中大小姐的朋友,特来拜访。” “我师姐的朋友?”柳飞飞带着质疑,如果真是朋友,会叫白菲过来打开阵法,这摆明了就是师姐故意想要惩罚来人,几步走到胡香灵跟前,“你过来的时候,没看到那边的牌子吗?” 胡香灵看到了,没往心里去。 她只以为,自己是客人,素妍是不会为难客人的。 “你跟我走吧,我带你进去。得月阁里的阵法,可不是寻常人能闯的,越往里走,越是凶险。” 胡香灵衣衫凌乱,泥土弄脏了她的衣服,这是为见素妍特意换上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头上的钗斜了,花也歪了。脸上也染上了脏脏的泥土,整个人就像在泥里打了个滚出来。 柳飞飞望向小径处,只见素妍领着青嬷嬷回来了。 素妍快走几步:“香灵,你这是怎了?” 她还好意思问,不都是她弄的阵法吗?害得人狼狈,干净漂亮的衣服也都弄脏了。 胡香灵欲怒不成,这毕竟是阔别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江素妍么? 五年未见,竟出落得这样的清丽脱俗,一张素颜毫无粉黛之色,却更显娇丽动人。胡香灵跟着崔珊,见过的大家闺秀也算不少,却没有一个能长得像江素妍这样的水灵,身材秀颀,一袭漂亮、得体的衣裙,更显得高贵得体。 柳飞飞道:“师姐,她不小心踩中了阵中的机关,这才弄得如此狼狈。” “这样啊?”素妍面露愧色,“我以为你看到小径上的牌子,就会在一边等我,哪里晓得,你竟先走了,这个阵法最是简单易布的一种,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早些过来,免得你受了惊吓。香灵,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惺惺作态,她也会的。 对胡香灵,她不会有真心。 真心早就被消磨干净,只有对胡香灵的厌恶和仇恨。 柳飞飞见素妍关心胡香灵,心头微微有些酸楚,冷声道:“那边的机关最是轻浅的,我一听到声就出来了,她哪里有什么伤?师姐,你有客人来,早些与我说,我也好派人到外面路口候着,这样也就不会触了阵法,惊了客人……” 素妍拉着胡香灵的手,扮出主人待客人的热情。 柳飞飞瞧着她,竟有说不出的应付、虚假,不,更像是素妍在闹着玩。 当年胡香灵不就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面挫合她与曹玉臻,一面又与曹玉臻暗渡成仓,害苦了她,也害苦了江家上下。 “胡三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以为你会在外面等我,就晚到一步,害得你平白吃了苦头。走,快进得月阁,我让丫头们给你清理一下,再重新梳头发。” 看着胡香灵眼睛里跳动的怒火,素妍就觉得高兴,发作呀,当然,她知道胡香灵发作不起来。 胡香灵低下头,笑道:“妍妹妹,是我不好,应该在外面多等你一会儿的。只是……”用手揉挫着粘了泥土的地方,“这上好的裙子怕是要废了,还是去年秋天新做的呢,就穿过一回……” 素妍笑道:“不就是一条裙子吗。” 胡香灵的眼里闪着光亮,就等着素妍说:我赔你一条。 然,素妍却说:“人可比裙子重要多了,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为什么不说赔裙子? 她想要素妍赔自己一条更好、看漂亮的裙子。这几年,胡家的日子过得不好,胡长龄一年到头总是被派了外差,在北齐各地跑,每次回来,长则休息一月,短则十天,又被派外差。后来,还是胡香灵搭上了崔珊小姐,求了左相大人,这才离了户部,在左相掌管的礼部谋了差事,可谁都知道礼部是个清水衙门,不比户部、吏部这些有实惠、赚外银的地方。 胡香灵的日子不好过,与继母胡刘氏更是针锋对麦芒,胡长龄又从不过问内宅是非,只由得胡刘氏去。现在胡五姐儿也大了,知事了,处处和她作对,寻到机会,就好生刁难一番。 ☆、114才女问世 ps: 各位亲,求评帖!求关注!今日五更,求首订啊! 胡香灵的贴身丫头满是疼惜地道:“江大小姐不知道,我家小姐最喜欢这套裙子,平日舍不得错,结果今儿才穿上,就弄坏了。” 素妍灿然一笑,“难道要我赔她一条新的不成?”见自己说中胡香灵的心思,素妍又道:“到时候,知道的人会说我赔了胡三小姐一件新衣裙,不知道的还会说胡家连自家女儿的锦缎裙子都置不起,居然要跟人讹赔一条,岂不被人笑话?” 胡香灵顿时瞪大眼睛,眼里的火苗跳了又跳,窜了又窜,双手紧紧的拽着裙子,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唇不停地蠕动着。 过了片刻,胡香灵才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妍妹妹说得是,我哪能让你赔一条,只是我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 素妍热情地扫视了一番:“粘土的地方好好洗洗就可以,旁边被划个小口子,可以让绣娘添只蝴蝶上去,这样会更漂亮,也瞧不出。胡三小姐,走,快进屋,我这儿新得了好茶,正好招待你。” 胡香灵心里暗道:真是越来越抠了,小时候,她是何等的大方,首饰、衣裙、布料,但凡自己喜欢的,素妍都会给。可现在,连赔她条裙子都不愿意,还说洗洗、绣只蝴蝶就解决了。 白菲奉上好茶、糕点。又捧来温水,服侍胡香灵将手、脸都洗了,又沾湿帕子,用帕子将裙上的泥土清理掉,那一条约莫二寸来长的口子并不明显。 素妍道:“胡三小姐,之前我在如意堂与母亲商议,过几日。府里要办一次赏花会。大嫂说,今年花房培育的月季花比往年更好,要邀太太、小姐们过来赏花。你是知道的,我爹娘素来都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胡香灵今年十六了,前世的她在这个时候一直未能定亲,一来她与继母的关系太僵,悍名在外,家境好的都不愿与胡家结亲。家境不好的,胡香灵不愿委屈了自己。 素妍一直不明白,前世时。胡香灵和曹玉臻是什么时候好上的?而她一直不知所以,若非那年冬天皇城瘟疫横行,他们也不会寻了机会。给自己叩上“染疫”之名,行狠毒之事。 胡香灵见正面与素妍交锋不胜,唯有再使别的法子,心下一番权衡,道:“右相府人杰地灵。江相爷更是朝中德高望重之人,只怕宴请的客人也非等闲之辈。” 素妍笑道:“母亲、大嫂她们请谁我哪好过问,但我已与大嫂说好,请她给我最好的朋友下帖子。” 胡香灵捧着茶盏,望着素妍,“不知妍妹妹说的最好朋友是谁?” 想让她说是胡香灵。她偏不说。 早在五年前,胡香灵便已经不是她的姐妹和朋友。 像胡香灵这样精于算计,总以一副别人欠了她的模样自居。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 素妍没有说出李碧菡的名字,悠悠轻语:“师妹,是我的好姐妹。人这一生,不可贪婪,好姐妹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就够了。至于好朋友么。可以多多益善。因为姐妹是亲人,朋友是同行路上的伙伴。” 素妍的话。温暖着柳飞飞的心。 她轻呼一声:“师姐,这是你爱吃的糕饼,我可没偷吃,都给你留着呢。” “这一碟六个呢,你也吃两个。” 师姐妹眉眼里都含着关切,你关心我,我关心你。 飞飞的目光移落到胡香灵的身上,胡香灵秀目含恨,微微一眯,虽只片刻,但那眸里的余光满是杀气。这样的眼神,只惊得飞飞心下一颤,明明好像在哪里见过,却突然烟消云散,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飞飞问:“师姐,胡三小姐是你朋友吗?” 素妍笑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胡香灵道:“当然是了。你可不知道,在你师姐离开皇城前,我们俩啊,可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柳飞飞颇是意外,像在问: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