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大喜,涎着脸道:“那,管家大老爷,二小姐的银子什么时候可以赏下来?您看我这,一文钱难倒英雄,您能不能先借我几文钱,等二小姐的赏银下来了,我再还给您……” “好说,好说。kuxingyy.com”马富山说着,见施香从中堂后面绕了出来,递了个条给他。 他匆匆地瞥了一眼,问那乞丐:“你说的这话,总得有人证。你说顾家知道,顾家还有谁知道?辂大爷给你银子,有谁能作证?” 那乞丐想了半天,道:“顾家十二老爷……已经过世好几年了。顾家还有谁知道……我也说不清楚了……不过周家大老爷应该知道……辂大爷的银子,不是他亲手给我的,是他身边一个姓赵的人给我的……” 姓赵? 赵大海! 周少瑾指尖发颤。 赵大海是程辂的随从。 程家的世仆。 是程辂最信任的人。 程辂送给她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经过赵大海辗转到她手里的。 不用再去求证,周少瑾已经肯定,给这乞丐封口银子的。就是程辂。 程辂明明知道两家的恩怨,为何还要求娶她?不对,程辂并没有求娶她。他求娶的是吴宝璋!他不过是让外祖母,让沔大舅舅觉得。他钟意于她,他想娶她…… 周少瑾周身凉飕飕的。 她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施香,”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你去问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施香神情惶恐,她低声应“是”,转身出后堂。 “是两年前的事。”老乞丐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是用个牛皮纸封着的,是银饼,一共有十块……” 两年前,她十岁。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程辂开始出现在她的眼前。 周少瑾眼圈泛红,掩面道:“赏那老乞丐三十两银子,送他出去吧!” 施香屈膝行礼。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周少瑾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到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这才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施香应喏,扶着周少瑾从后门出去,上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轿子。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正焦急地站在屋檐下等周少瑾。 看见她们回来,她急急地迎了上来,焦灼地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刚刚外祖母还问起?你说的东西买到了吗?” 周少瑾借口要为关老太太的寿辰准备寿礼才哄了沔大太太让她出门。 可此时,她连个安抚姐姐的笑容都没办法展露。 “还好东西一早就买了。”周少瑾疲惫地道,“到时候直接送给外祖母就是了。” 她跌跌撞撞地进了内室,扑倒在床上。 周初瑾追了过去。 “怎么了?”她坐在了床边,担心地道。 “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周少瑾把脸埋在了枕头上,“等我想好了,再和姐姐说。” 周初瑾没有勉强她。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肩膀,轻轻地走了出去。 周少瑾狠狠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 她想了想,去了姐姐周初瑾那里。 周初瑾在打络子。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笑道:“我寻思着你也该醒了。好了。我让冬晚沏壶茶,你好好跟我絮叨絮叨。” 周少瑾笑着坐到了姐姐的身边,和姐姐一起打起络子来。 “母亲,原来和程辂的父亲程柏定过亲……”她娓娓道来,周初瑾却听得惊心动魄。 案几上的灯火随风摇曳,屋子里时明时暗。 “那你可是有什么打算?”周初瑾紧紧握住周少瑾的手,“你不要听信那些闲言闲语。就算母亲和程柏退亲,那也是程柏太过轻浮,与母亲无关。你就算是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父亲才是。不然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父亲不可能一直这样敬重母亲。” 姐姐是怕她怀疑母亲的人品吧? 周少瑾道:“我也觉得这件事与母亲无关,程柏若是因此记恨母亲,只能说是他心胸狭窄,愤世嫉俗。外祖父没有把母亲嫁给他,再对不过了。我只是没办法原谅程辂。他怎么能这么卑鄙地陷害我……” 周初瑾怕周少瑾因此而去报复程辂。她劝妹妹:“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不理他就是了。犯不着为了他把自己给耽搁了。” 可有时候,你不犯他,他却不放过你。 比如前世。 她已经躲到大兴的田庄苟延残喘地等死了,程辂还要追过去哄着她和他私奔……有什么仇,把人杀了还不行,还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才甘心! ☆、第七十一章 忙碌(粉红票300张加更) 周少瑾过了两、三天才缓过气来。 她带了自制的佛香去见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见那香制得密实紧致,香味馥郁,闻着让人脑子一轻,很是清爽,诧异道:“这是什么香?这么好闻?真是你亲手所制?” “这叫木樨香。”周少瑾笑道,“是加了香樟在里面,是前些日子照着古书上做的,没想到能做成,就想借花献佛,作为给外祖母寿辰的礼物之一奉上,也不知道行不行,先拿来给大舅母过过目。” “很好,很好。”沔大太太迟疑道,“既是加了香樟,应该也能驱蚊吧?” “能驱蚊。”周少瑾不由得汗颜,她原先让施香等人帮制香的时候就是为了驱蚊,后来要去盘问那老乞丐,就拿了这做借口,将盘香做成了佛香,“所以这香夏天用最好。若是到了冬天,就要制檀香或是百合香了。” “没想到你整天的不出门,竟能捣腾出这些东西。”沔大太太笑道,一副赞同她继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家里捣腾这些高雅的小玩意的样子。 周少瑾就趁机又拿了个小小的素色松木匣子出来,道:“这里有些散香,用香炉点了最好,是给您的。您若是觉得用得好,我过几天要开始制冬天的香,再多制一些。” “好,好,好。”沔大太太笑眯眯地接了。 周少瑾陪着沔大太太说了会话才起身告辞。 可回到畹香居,施香却悄悄地告诉她:“马总管求见!” 一般有什么事,都是马富山家的进府跟周初瑾禀一声。 马富山求见…… 周少瑾心中一紧,忙道:“马总管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马富山正值壮年,这里又是程府,总不好在内院见他。 施香道:“在门房里喝茶。” 周少瑾点头。让施香领了他去二门旁花厅,自己则换了件衣服,由春晚陪着。去了花厅。 马富山给周少瑾行了礼,神色间露出几分焦虑。低声地道:“二小姐,那老乞丐,不见了?” 周少瑾讶然。 马富山赧然地道:“我瞧着那老乞丐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一口气赏了他三十两银子,怕他人心不足,再来敲诈您,就自作主张,先赏了他十两银子。并和他说好了,若是他所说的话是真的,再赏他二十两银子。我又寻思着既然他给人家做马夫的时候惹了是非,不如仔细地查查当年的事,纵然不把那户人家给引来,也可以用此事要挟他不再找二小姐的麻烦。原先都说得好好的了,等我今天一大早去客栈找那老乞丐,他竟然不在。而且走得匆匆忙忙,连前几天新置办的衣服澡帕都没有带走,还欠了客栈的三天房钱——那客栈老板说。看他不是像住的起店的人,怕他吃白食,所以一直遣了伙计盯着他。就这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溜走的……二小姐,您看这件事……不会是有人知道了老乞丐回金陵的事,然后把他给惊走了……或者是杀人灭口了!” “杀人灭口?”周少瑾骇然道,“应该不会吧?” 为了她母亲的事和程家的旧怨,就杀人灭口?他就不怕被官府发现? 但周少瑾心里又隐隐觉得,说不定有些人还真就做得出来。 不然他也不会“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了,前世直到她死,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问马富山:“可知道那老乞丐犯的是什么事?” 马富山苦笑:“他给人家做马夫的时候。差点把人家的小少爷给拐卖了。所以那家人才这么恨他,千里迢迢的也要把他找到。送官。” 周少瑾愕然,道:“这个人。如果真被杀人灭口了,倒也不冤枉。” 马富山道:“这些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那老乞丐狡猾得很,说不定看见形势不对,早溜了。但官府那边的告示,我也会让人留心的。” 如果发现了无名尸体或是出了什么人命案,官府都会在“八字墙”上贴告示的。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周少瑾细细地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让施香送了马富山出去。 下午在寒碧山房抄经书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如果程辂真有这么心狠手辣,能不能抓了他的把柄,直接把他送官,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郭老夫人见她佛经比平时抄得少,问她:“你是不是惦记着你外祖母过寿的事?这几天也热,你不妨歇几天,等天气凉些了再过来。” 周少瑾正愁没有功夫去查程辂的事,闻言笑着道谢,并不推辞。 郭老夫人喜欢她的爽朗,赏了她两个甜瓜,让小檀送她回畹香居。 周少瑾就和姐姐商量查程略的事。 周初瑾听闻程辂那边说不定还有人命官司,不由得胆战心惊,忙道:“查可以,但得让马富山去做,你不得插手。” 周少瑾自家知道自家的,原本也没准备自己去查,见姐姐同意,自然喜出望外,连声保证。 周初瑾还是不放心,正巧程笳也喊着天气太热,静安斋那边索性就停了课,周少瑾一整天都呆在畹香居,周初瑾就禀了沔大太太,让周少瑾帮着她准备关老太太过寿的事。 沔大太太想着周初瑾嫁了,说不定她还得告诉周少瑾怎么理家,这个时候有周初瑾帮着领进门,等到自己再接手的时候,事半功倍,也是件好事。不仅同意,还派了个心腹的妈妈协助姊妹俩。 周少瑾不是不聪明,只是从前遇事不敢拿主意,畏畏缩缩,优柔寡断,让人看着就替她着急。可现在,她经历了些事,知道有些事有时候看着千难万难。可做起来却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容易的很。加上她还放了把火……最终也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她说话不免有了底气,这个东西入什么账。那个东西摆在哪里,指使起婆子来看上去倒也有板有眼的。等到沔大太太问起来。也没有觉得她做得不对。 她做起事来也越来越有主意。 想着关老太太的生辰是在炎夏,周少瑾给沔大太太出主意:“……中午的正席摆在嘉树堂,还有家中的忠仆来给外祖母贺寿,自然是越庄重越好。晚上的家宴,不如把酒席安排在函秋馆,一来是大舅舅和大舅母的孝心,二来,我想用竹子编个围子。然后爬些藤萝和牵牛花之类的上去,做个鲜花屏风,再在周围挂了灯笼,添些情趣。等用了膳,就坐在屏风旁喝茶、聊天、赏月。万一下雨,就将屏风搬到大厅里,算是凑个趣儿。大舅母以为如何?” 沔大太太想着每年不过是在厅堂里摆几桌,放些瓜果鲜花,虽然不知道周少瑾出得这主意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么好,可总归算是他们做子女的用了心思的。她不禁连声称“好”。并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要些什么,只管跟我说。” 周少瑾精通花木,前世在大兴的田庄。就曾在屋里种了棵树,修剪成参天大树的模样,引些藤萝营造一处假景,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她笑着应了,带着仆妇在花园里选藤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