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hongteowd.com “哦,兔兔啊,我放回林子里了啊,省的你哪天真把它给宰来吃。”她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他一句。 “那是说着玩的。”他哪回真动手了?它爱咬裤管,他还不都认着它咬,事后再来补衫。 心头……觉得怪怪的。 养了那么久,原本小小的兔子成了大肥兔,也养出感情来了。 但回头想想,它若愿走,放回去也好,那只兔子本来就是属于山野间的,这样它应该也会更自在快活吧。 又隔了几日,养大的小雀鸟也飞走了,他不晓得是她放的,还是小雀鸟自个儿离开的,原本被那成日不觉得啾啾声扰的难以入眠,如今屋子安静下来,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莫名失落了好几日。 有一日,去摆摊做生意时,一名来客看她和小黑狗玩乐,被宝宝可爱逗人的模样吸引,好生喜爱,开口问她可否割爱? 她当下回绝了。 一回、两回、三回,那客人每来一回,对宝宝的喜爱就加深一分,不死心地一再探问,连酬金都开出来了。 他以为,她会坚决推拒,毕竟宝宝对他们而言,不只是一只狗,而是家中的一分子了。 就在某一日,他发现宝宝的窝里空空如也,问了她一— “送人啦!” 她真拿宝宝去换钱了?! “这是为何不先问问我?” “问你做什么,省点米粮,让你多吃几口饭不好吗?免得你这钱精又在我耳边叨念败光家产。” 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彻底撩起他心头隐抑多时的怒火。 “自己无情无义,不要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几时跟你计较过吃多吃少,少吃几口饭养着一窝子家禽家畜,我甘愿!”没错,最初他是很头疼着一屋子牲畜,甚至禁止她在给他找更多麻烦,可是、可是这一窝狗狗兔兔的,养久了难到没一丝感情吗?她怎能如此狠心,说舍便舍? “你凶我做啥?把它们送出去,家里头不是清静许多?他们在新的地方,可以过得更好,享受我们给不起的待遇,有什么不好? “所以若有一天,别人出价买我,你也会潇洒出让,是吗?”这才是他最介意之处。今日遣兔送狗,哪一日会送走他? 什么是最好的,锦衣玉食算不算好?富可敌国算不算好,皇宫内院不就更金碧辉煌,高不可攀,比来比去,怎比的完?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恩义,岂能拿着俗气的外在条件相提并论,如果她盘算来盘算去就只有这些,早晚有一日也会将他称斤论两,待价而沽。 她的行径彻彻底底伤了他。 “反正除了孙秀才,你什么都能舍。” “这……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在讲宝宝,干么扯到孙秀才身上去? “不是吗?”养狗,养兔,养雀鸟,都是她一时心软,兴头过了也全放了,曾经眷恋的那一抹温情、恩泽,转瞬之间成了笑话一则,独独孙秀才,人闲言蜚语中伤,仍然坚决不放手。 他还能怎么想,她还要他怎么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不会送走你,永远不会,除非你自己要走,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在我心里,你的分量远远超乎你所估量的。” 是吗? 他不晓得自己该不该相信她,如今两人都在气头上,他选择默默走开,不与她争辩。 那之后的祭日,他每每走过院子,总以为随时会有个软乎乎的东西飞扑上来咬他裤管,也总是看着空下来的狗窝发愣,于是更加无法谅解。 她难道……一点都不想念那些玩耍的日子,那以为自己是球的宝宝滚动,耍赖,撒娇的模样吗?他光是想都如此难受了,与宝宝感情最好的她,怎么舍得下?怎么做得出来! 以为她心软,谁知她狠起来,连他都自叹不如。 他没有办法释怀,一连数日,不曾开口与她说话。 一日,他半夜醒来,没见着搁在床边的绣花鞋,披着衣袍出来寻人,见她蹲在原本属于宝宝的狗窝前,闷闷哭泣。 “笨蛋,哪里会不在意啊……”她也难受,她也舍不得啊…… 可宝宝跟着他们,没吃够一餐好吃的,难得有人那么喜欢它,有好日子过,有人疼宠,她为什么不成全?久了,也就会忘记她这个短暂的主人了…… 真的,她悄悄去瞧过好多回,再三确认那几人有善待她的宝宝,否则早将狗要回来了。 “说我爱找麻烦……好呗,我找的麻烦我自个儿收拾,坏人我来当,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吃苦受罪,她可以无所谓的,可是每每为了她一时的心软,最后承揽下来的都是他,承受苦果的也是他,他根本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这样她怎么可能还无所谓,任由他继续苛待自己? 送走了这些家禽家畜,能让他少操烦些,每餐吃得更饱,要她舍掉什么她都愿意,因为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他到底懂不懂啊? “我只不过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掂清自己的斤两,如果真的无法两方兼顾,我当然要顾他啊!宝宝你说,我选他,心疼他,哪儿错了?”她气闷地,对着狗窝喃声自言。 居然说她不当他是一回事……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都要冤死她了。 最闷的是,她还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只要流露出一丝丝不舍,他一定会去把狗要回来,然后满山遍野的找兔子。她知道他会。 “他到底还要气多久啦……” 身后,他悄无声息的回房,躺会木板上,老高被子,掩起红热的耳根,颈肤。 如果真的无法两方兼顾,我当然要顾他啊…… 如此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我选他,心疼他,哪儿错了…… 也……不是错,只不过听见的那当下,有些难为情。 撞破人家心事,怎好大大咧咧走出去,说一句:“喂,我听到了呦!” 真是糟糕……他不但曲解人家,还对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连闹数日的别扭,这下要如何收场才好? 第七章 清浅的足音朝房里走来,而后是门板被开启的声响,他赶紧闭眼佯睡。 她在床边伫足,怕他闷坏自己,动手将被子拉下一些些,接着察觉到他红热的耳廓,伸手测他额温。 有些热,不会是病了吧? 三指探他颈脉,接着要在诊他腕间脉络,他忽而出声。“深更半夜的摸什么,还不去睡?!” 她还是不是大闺女?如此毫无防备之心地挑惹男人,早晚要出事! 像要掩饰什么,他粗声粗气地说完,翻身背过她。 “不摸就不摸,凶啥呀!” 他……凶?! 不,那只是因为……因为…… 他挫折地叹息,好在她总算肯安分地上床安歇。 方才是一时急了,他……语气真有那么坏吗? 最后停留在脑子里的疑问困扰着他,扰得他一夜未眠。 该如何向她赔不是? 这个问题在浥尘脑子里转了许久,一直拿不定主意。 如果突然跑到她面前,同她说:“对不住,原来你一切都是为我着想,我不该误会你没心没肺……” 别说做,光想就觉得怪别扭的。 那如果——买她爱吃的宝月斋的糕点讨好她,悄悄放在桌上以表歉意呢? 可行是可行,但这几日他在与她呕气时,也是一径装忙不理会她,要给她的小点心也是搁着人就走,她会不会没接收到他求和的心意,反而误以为他要与她闹到底? 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也不晓得是真忙,还是因为他在与她斗气,她也就索性躲到外头去,乘了他的意给他清静……总之她成日跑得不见人影,待到半夜才回来,他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一面寻思,一面将洗好的碗送上,手里没停的整理摊子上的碗筷杂物,不经意间瞧见搁在一边的芝麻大饼,他动作一停。 还是热的…… 啥呀!他脑子里的念头,怎么让她快手快脚,先下手为强了。 他抬眸,朝摊子四周望了望,眼尾余光瞥见一溜烟儿躲到对面豆腐摊去的身影。她缩着身子边躲,还一边往这儿瞧,偷觑他的反应。 看着平日粗枝大叶、漫不经心的大姑娘竟也有如此孬样,他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承情地一口口吃掉芝麻大饼,他拍拍身上的芝麻,心情整个大好起来。 有啥好困扰的?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顾忌东顾忌西的,何必呢? 他步履轻快地前往对面豆腐摊寻人,直接告知翎儿。“翎儿姑娘,麻烦告诉我家里那个,再孬下去就不像她了,快回家!”顿了顿。“我等她。” 翎儿望了他一眼,不禁捧住发热的颊。“好,知道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太过分了! 怎么对个未嫁的大姑娘说这个……这、根本就是情话吧?婉约深意,叫人羞得脸都红了。 他前脚刚走,穆朝雨后脚便闪身出来。 “翎儿,你说,他这……是不是代表不生我气了?唉,你瞧见他眼下的黑影没有?气我就气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气到一夜无眠……” 要我说?要我说我想打人!你们小两口要甜要腻,怎么到我摊上啊……不会自己关起门来好好讲吗? “我说吗?我说你最好快回去,晚些他又气起来,可没人救得了你。” 翎儿慢声恫吓,当真的直姑娘果然一溜烟儿飞奔回去,不过眨个眼,哪还见得着人影? 她低头,瞧见脚边偎蹭的大狼,蹲身抚了抚,无尽欣羡的眼神朝那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远远眺望。 “他们,真的很好,是不?” 那样的情感纯粹、真挚,不染世俗,只是一心一意地陪伴在对方身边,人这一辈子活着,能得到一段这样的感情、一个这样的真心人,也不枉此生了—— 这一日收摊前,他迭起简易摆上的两张木桌,赶她去收碗。 她在迭放碗匙的竹篓旁,看见一碗冰凉的豆腐脑。 回头,瞧他鼓作忙碌地收东收西,就是不看她,只是藏不住心事的耳廓红成了一片。 她带着笑,捧起碗匙细细品尝,那入了口、滑进喉间、甜得腻人的心意。 临睡前,浥尘进到房里,一室静悄悄。 又跑哪儿去了? 想起方才要进来拿替换衣物,被她赶了出去,他的衣服仓促由门边扔了出来。 那时没多想,以为是她在更衣,不经意撞着人家姑娘的私密事,毕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就有诸多不便——即便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如今想来,越发觉得她形迹可疑、态度鬼祟。 那没神经的大姑娘怕是沐浴被他撞着,还会大方戏言邀他共浴呢!哪会如此别别扭扭? 如此一想,他便打定主意要探个究竟—— 其实也不用费心探察神秘,他一走近,便瞧见整齐迭放在自己床上的新衫。 那些布料有些眼熟。 他眯眼想了会儿,忆起那些她缠赖着他买下的靛青色布料,抖开衣裳细瞧,是男子样式。 所以、所以是—— 他以为她买布是想为自己添几件新衫妆点姿容,后来他有问过那疋布请人裁制新衣需要多少钱,她说了不用,她会自己做,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快半年有了吧?不曾再见那疋布的踪影、也不见她裁衣,还以为她不晓得扔哪儿去了,原来是…… 他眼眶一热,心绪激荡不已,执衣的手微颤。他披上新衣试了试尺寸,半点不差,完完全全是依他身量所裁。 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搁在他床上、穿了又合身,就算、就算是自作多情,他也要据为己有,绝不退还! “喜欢吗?”穆朝雨无声无息由他身后冒了出来,下颔靠上他肩畔,带笑问道。 他侧首瞥了肩上那张甜甜笑颜。“你亲手裁制的?” “是啊。样版子是请祝家大嫂帮我裁的,平日缝缝补补还行,衣裳还真没做过,全赖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着,动作是慢了点,你别嫌弃。”本来想当春衫的,这会儿夏天都快过了。 嫌弃?怎会! “你前阵子老不见人影,就是在忙这个?”他小心翼翼褪下新衫,再谨慎折好,搁在木柜子上。 “是啊!过几日大牛哥成亲,正好赶上,让你有件新衫穿。” “我以为,你是去了孙秀才那儿。” “哪是啊!”她喳呼着喊冤。“我说了会听你的,你要我别去,我就没再去了!”不露痕迹只是想给他个惊喜,瞧他这不是挺开心的? 虽然他沉稳的性子不会有太强烈的情绪外露,可那双湛黑的眼都发亮了,她就是知道他开心得很。 最初买那疋布时,心情或许有点神似于翎儿,想到自己总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教他委屈着,穿来穿去就那几件爹留下来的旧衫,缝缝补补、改了再改,没有一件合身,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衣裳,想着心里头便泛酸,想为他做几件新衣宠宠他。 后来生出太多事情,便一直耽搁着进度。 直到孙秀才的事之后,大雨那一日,看着他衣衫湿透,仍一心一意照顾得她安安适适,突然间觉得好难受、好亏待他。 他一心为她,而她却老为了别人的事搁下他。 当下,她便决定快些赶工将衣裳做好,天大的事都不及他重要了。 她挨靠着,轻扯他臂膀撒娇。“收了我的赔罪礼,不生气了?” 他抽开手,谨守礼教地拉开一臂长的间隔。“我本来就没生气。” 那早先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