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看着四十出头的模样,打扮朴质,做事双利gān净,也不会故意讲什么话来讨雇主喜欢。沈先生和元宜老太都挺满意的。 元宜老太搭着杨筝的胳膊道:“今天我和孙女下厨,你可以休息休息了。” 王姨方才择菜的手又擦了两下围裙:“今天的菜在厨房……” 王姨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她房里有个电视机,郊区自建别墅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王姨看电视也没关门,泡沫剧的配乐不时飘进厨房,给家里增添点温馨的味道。 杨筝把灌汤包热了给沈自山送了去,跟着元宜老太打下手。 老太太一遍切肉一边道:“北平那个门钉肉饼才香呢。”老太太的动作慢了些,声音也多了份惆怅:“可惜回不去了。” “您想再尝尝?”杨筝择菜的手顿了顿:“我可以托同学给您带。” 元宜老太笑了:“我吃了大半辈子素了,怎么会馋这个。我让你尝尝,我可做不出那个味来。” “奶奶做的里脊肉饼最好吃,我就爱吃这个!”杨筝难得孩子气一回,声音里多了份娇俏。 元宜老太被逗笑了:“你就是想骗我多做两个肉饼!” 午餐时,肉饼被端上了桌。沈自山一个,王姨两个,剩下的全是杨筝的。 元宜老太做的里脊肉饼小巧,表皮冒油,外苏里嫩。杨筝吃了三个,本想留几个给杨笙的,没忍住全吃了。 午餐后杨筝跟沈自山下棋。 沈自山让她先走,自己笑眯眯地敲着白子。 “工作那边怎么说啊。”沈自山问。 “在临大教考古。”杨筝微微蹙眉,思考如何落子:“待遇挺不错的。不知道学术氛围怎样。” “临大这几年发展不错,势头快赶上宣大了。你能被聘进,说明你在国内也是被认可的。”沈自山沉吟道:“可惜在城西,离兴平更远了。” “空余时间还是挺足的,有空我会常回来。”杨筝落了子。 沈自山没什么犹豫,跟着杨筝落子。 “我最近有个想法”沈自山抬头看着杨筝,露出老顽童常有的眼神。 杨筝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筹备个电视节目,讲传统的,你看怎样?”沈自山说。 杨筝思忖了片刻,缓缓道:“这样挺麻烦的。” 沈先生说的电视类节目要么是纪录片,要么是文创类节目。如果不够通俗化,收视率有多低迷,现在就可以想象。更何况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也没那个jīng力了。 “您牵头,肯定是不缺投资的。可节目制作班子在哪里。您写具体指导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制作班子不一定能懂您的意思。” 杨筝斟酌着词句:“现在不是过去。年轻一代有自个儿的想法,弄得不好可能要……” “晚节不保?”沈自山笑着说,“我哪儿有什么晚节。” “我还能活多久?别人爱说啥说啥吧。”沈自山说:“我只想多留下点儿什么。” “您守在象牙塔里著书立作也是可行的”杨筝明知他心意已决,却还是想把他劝回来:“您知道他们称呼您什么吗?” 杨筝一字一顿道: “士大夫。” 杨筝丝毫不怀疑沈自山的执拗和决心,但他担忧沈自山的努力并不能获得应有的回报,甚至会招致批判。 王姨端着沏好的茶摆在沈自山手侧。沈自山端起,用盖碗拂了拂茶沫,小啜一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沈自山笑了,“这种士大夫jīng神?” 杨筝道:“我觉得您不是张载那种士大夫,更像是汪老那种士大夫。” “我看着很会享受生活?”沈自山表情瞧着有些惊讶。 杨筝轻嗅自己杯中的茶,淡淡道:“这茶是明前龙井吧。” “不错,识货。”沈自山搁下盖碗,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入了套,“可惜用的是自来水。” “该用溪水?” “隆冬松柏落雪最佳。” “您瞧瞧,这还不是会享受。”杨筝说。 “别扯话题!”沈自山被戳破了,也意识到话题被杨筝岔开了。 孩子不愿意谈这个,那就算了吧。 一老一少各怀心事地品着茶。 晚些时候,杨筝去找元宜老太。老太叹了口气道:“随他去吧。他就是头倔驴。那个时候没那么倔,也不至于败落成这样。” 老太在杨筝来之前一直戴着老花镜看儿子旧照,指腹摩挲着,背影佝偻孤寂。杨筝知道她一直埋怨沈自山当年太过刚qiáng,影响了儿子,造成现今结局。她没搭话,只是静静听着。 临走时王姨拎着两袋纸包的里脊肉饼追了上来。老太太没忘记成天被关在学校里的杨笙,特地在杨筝跟老头子下棋时,托王姨重新买了食材赶工做出来的。